醫院。
醫生剛給易笙上好了藥,傷口不深。主要是易笙皮膚太嫩,輕輕磕一下就能青一陣。
醫生又開了幾劑藥,把單子遞給了顧景遇,讓他去藥房拿藥。
顧景遇半蹲仰視坐著的易笙,囑咐:“乖乖在這等我回來。”
易笙淺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真的沒什么事,讓他不用這么擔心。
顧景遇前腳才出去,后腳秦蘇就帶著顧霄云風風火火地來了:“天吶,小阿笙你這是怎么傷到了眼角?”又看到她衣服上的蛋糕渣,秦蘇不由倒吸一口氣,再聯系不久前言九溪的狀態,秦蘇有些不敢相信:“是......九溪嗎?”
易笙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還驚動了秦蘇和顧霄云,立即搖頭否認,并寬慰他們自己沒事。雖然從個人角度來說,她心里對言九溪真的提不上一點好感,并且言九溪今天做的事情真的很沒品,但是她喜歡秦蘇和顧霄云,這是一種源于身體潛意識里的對父母的依賴。所以她不想因為言九溪的事和她們生嫌隙。
然秦蘇心里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盡管再不愿意相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秦蘇心口一痛,一個是自己未來兒媳婦,一個是故人之女,且于他們家有恩,幫哪邊都不妥當。
秦蘇掩下扎心的痛,斂好了情緒問醫生:“老趙,這傷口沒事吧?會留疤嗎?”
幫易笙處理傷口的是一個中年男醫生,姓趙,剛好和秦蘇也算是熟。
趙醫生習慣性地推了一下眼鏡,給秦蘇吃了顆定心丸:“放心吧,沒事的。過幾天就消了。”
“那就好那就好。”秦蘇安心地拍拍胸脯,接著又臉色為難地悄咪咪地看了自家老公一眼,想問他這個事怎么解決,反正理虧的肯定是言九溪,但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
顧霄云在她看過來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心里所想,秦蘇肯定是會幫言九溪說話的,但是又不好直接說讓易笙不再計較這件事,所以這個惡人只能他來做了。
顧霄云心里嘆口氣,這可是兒子唯一的女朋友啊,要是......
然而現實沒有那么多兩全其美,顧霄云心里組織了一下語言,假意咳了兩聲,面色為難地看著易笙詢問:“阿笙啊,既然沒什么事了,那可不可以不追究九溪責任啊......”
關于他們能猜到這件事是言九溪所為易笙其實不意外,就連他們會偏袒言九溪也在情理之中,這件事她本來也就不想追究,如果沒有說開,這件事也就這么過去了。言九溪依舊是他們疼愛的恩人之女,她依舊是他們的未來兒媳婦。但是當一切都被撕開來看的時候,易笙還是不可避免地心里被扎了一下。
說到底,她終究還沒有嫁給顧景遇,終究還是個外人罷了。
易笙壓下心里的苦澀,素凈的小臉牽起一抹勉強的笑容:“我沒有怪她,是我不好。”
如果我沒有和顧景遇在一起,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發生,是我搶了她喜歡的人。
“不行。”冷漠沉靜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顧景遇冷著一張臉拎著一袋藥走進來,“言九溪已經構成故意傷害,她必須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
“阿遇!”秦蘇沒想到顧景遇這次真的生氣了,心里也急了。
顧景遇的神情沒有絲毫松動。
面對秦蘇和顧霄云時,他依舊能夠明目張膽地維護自己,易笙心里感動,但是這件事真的沒有必要鬧大。易笙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微笑著抬頭看他:“不用了,這件事就這樣吧。我這都沒什么事了,也不疼。”
顧景遇沉著臉,鏡片下漆黑如淵的眸子盯了她片刻:“真的不打算讓她付出代價?”
易笙點頭,故意打趣他想讓他別這么嚴肅:“真的,好歹是你的妹妹,你做哥哥的怎么能這么殘酷無情呢!”
顧景遇依舊沉著臉,只是寵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聽你的。那我們回家吧。”又看了眼顧霄云和秦蘇,“爸媽,我們先回去了,你們也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聽到顧景遇松了口,秦蘇和顧霄云心里都松了口氣。別看顧景遇平時性子不溫不火,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一旦真的生氣,那散發出來的冷漠氣場還真的叫人發憷。
“好好好,你趕緊送阿笙回去。明天下班我來給阿笙煲湯喝。”心里的石頭落地,秦蘇越發喜歡這個未來兒媳婦了,大度善良不說,重點是能讓兒子這么聽她的,或許還是幫顧景遇解開心結的唯一人選。
從醫院回來,易笙回了自己的家。
換掉了被蛋糕弄臟的衣服,隨意洗漱了一番,易笙就爬上了床。
沒幾分鐘,顧景遇端了杯熱牛奶進來:“先把牛奶喝了再睡。”
易笙又從床上坐起來,接過牛奶小口淺酌著,眼睛直不溜秋地盯著顧景遇。
“怎么,我臉上有什么嗎?”顧景遇在床沿坐下,隨口問道。
易笙抿唇淺笑搖頭。
“那你一直盯著我看?”顧景遇眉梢微挑。
“你好看。”易笙笑得像個得了堅果的小松鼠。
“嗯?”顧景遇尾音上挑,臉湊近易笙,兩人之間隔著一杯牛奶相望,顧景遇的眼里全是誘惑的光,“現在才覺得我好看?”
易笙被美色迷惑,脫口而出:“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好看。”
也不知道牛奶是如何被顧景遇拿走的,等易笙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環住了顧景遇的脖子,兩人正吻得難舍難分。
易笙趴在顧景遇懷里喘息,聞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檀木香氣,小手把玩著他手腕上無時無刻不戴著的佛珠手串。半晌,輕聲問道:“你為什么一直帶著這串佛珠啊,是有什么重要意義嗎?”
顧景遇沒有立時回答,易笙便明白了,雖然心里有些難過,還是體貼為他著想:“沒事,我就是隨口問問。”
“小時候言阿姨因為救我去世的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易笙心里一凜,輕微點了下頭:“嗯。”
“那沈佳這個名字你也聽過了吧。”
“嗯。”不止一次了,言九溪每次都拿沈佳來膈應她,她其實老早就好奇沈佳是誰了。最差不過就是顧景遇初戀,反正現在顧景遇是她的,就算是前女友找回來也不怕。
顧景遇輕輕抬手撫摸著她的頭發,沉默了一會緩緩道來過往事情。
言九溪帶他走出自我封閉的世界后,顧家也搬離了原來的住址,兩人也轉了學。
是在顧景遇十五歲的那一年,他剛好初三,雖然自小就是個成熟穩重的性子,但屬于少年骨子里的善良與青春的悸動并沒有消失。
那時候他成績優異,性子穩重,是老師眼里不可多得的好學生,自然就成了班級里的學習委員。
而班長,是個相貌清純,為人樂善好施的女孩子,叫沈悅清。
“國民女神沈悅清?!”易笙從顧景遇懷里探出腦袋,睜大眼睛一臉驚訝的表情。
顧景遇溫柔笑著點頭,又將小腦袋緊緊按在懷里。
易笙心里思緒亂飛,莫非沈悅清原名沈佳?那這個初戀情敵有點棘手啊,比相貌,自然比不過國民女神。比事業,自己也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網絡作家,而沈悅清那可是坐擁千萬粉絲的大明星。比金錢,算了算了,跟別不過了。易笙心里沒來由地一陣頹唐。
顧景遇沒察覺她這么多的小心思又繼續回憶起來。
那時候因為學習上的事,又同是班委,他和沈悅清之間的交流自然就比旁人多了。青春期的孩子都喜歡八卦誰喜歡誰,誰暗戀誰的事。他和沈悅清自然就成了同學們八卦的對象。但是沈悅清大大方方,沒有一點小女兒的扭捏姿態,他那時候是極其欣賞她的,作為朋友的一種欣賞。
兩人沒有管流言蜚語,繼續好朋友般的相處。后來有一次,他送沈悅清回家,碰到了坐在家門口等姐姐的沈佳。
易笙心里松了口氣,幸好幸好,沈悅清不是沈佳。但是一想到是國民女神的妹妹,那自然也差不到哪去,沮喪又重新降臨。
沈佳那時候十四歲,因為抑郁癥輟學在家,每天都自己和自己玩,唯一能和她說得上話的也就是姐姐沈悅清了。她很喜歡姐姐,每天傍晚都坐在門口等姐姐回家。顧景遇還記得見到沈佳的那天晚霞鋪滿西天,染紅了那個膚色蒼白到近乎透明的小女孩的臉頰。
那是沈佳第一次和沈悅清以外的人說話,她在夕陽下眨巴著黑不溜秋的大眼睛,披散在腦后的柔順長發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橘色的光,她說:“哥哥你真好看。”
就這一句話讓沈悅清以及沈父開心到差點流淚。從此,顧景遇成了沈家的常客。沈佳也因為顧景遇的陪伴漸漸開朗起來。
倒不是說顧景遇真的有多喜歡沈佳,之所以經常到她家去陪她、開導她是因為他曾經換過自閉癥,難免有些同情之心。再者,沈悅清是自己的好朋友,幫著照顧一下朋友妹妹也無可厚非。而且沈佳本身也很乖很聽話,如果不是因為抑郁癥,一定會是一個跟她姐姐一樣優秀的女孩。
然而長久的陪伴,讓沈佳把所有的依賴都轉換到了顧景遇身上,她甚至央求姐姐帶自己去學校,只為了多和顧景遇呆一會兒。是的,她喜歡上了顧景遇,很喜歡很喜歡。沈悅清為了讓妹妹開心,私下拜托顧景遇幫幫妹妹,假意喜歡她,等妹妹好了再跟她解釋清楚。顧景遇權衡再三,終究還是答應了,于是他有了一個小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