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約了易笙一起逛商場。
易笙其實對秦蘇的印象挺好的,是一位有趣又溫暖的母親,只是沒想到隨行一起的還有言九溪。
言九溪親昵地挽著秦蘇的胳膊向易笙而來,不知道言九溪講了什么有趣的笑話,逗得秦蘇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阿姨。”易笙微笑著打招呼。
秦蘇這才注意到易笙,放開言九溪的手親切地抓起易笙的雙手,一臉歡喜:“阿笙什么時候到的啊?吃過飯了沒有?”
易笙笑著答:“剛到,已經吃過了。”
秦蘇滿意地拍拍她的手,連說了三個“好”,一旁別放下手的言九溪嘴角牽起勉強的笑。
今天的目的是給顧景遇買生日禮物。
再過不久就是顧景遇的生日,易笙想給他一個驚喜,但又不知道他喜歡什么,機緣巧合下秦蘇知道了這個煩惱,當即約她一起逛商場,給顧景遇買禮物。
秦蘇的建議是讓易笙給他買條領帶,一行三人去了店里。
金碧輝煌的店里有著三三兩兩的行人,早上的商場似乎還過于沉寂。有導購員面帶標準微笑過來招呼三人:“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夫人小姐的嗎?”
秦蘇打量了一下店里,隨口道:“我們想買條領帶。”
導游員微笑著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各位請往這邊走。”
導購員帶著三人到了專門賣領帶的地方。一條條領帶被放在櫥窗里,展臺上,在燈光的照射下每一條領帶似乎都有著獨特的魅力。
“這邊就是我們目前所有的領帶了,都是純手工制造的,每一條領帶中包含的不僅僅是百年的傳統工藝,更是手工人滿滿的情思。請問夫人是想送給哪位呢?我們這邊會為您推薦最合適的。”導購員應該是看中了秦蘇身上的貴氣,只盡心盡力地給秦蘇做介紹推薦。
易笙漫步于展臺之間,每一條都認真的琢磨,想象著顧景遇戴上的樣子。
忽然,一條純黑色為底的領帶進入易笙的視線。領帶的下方用絲線繪制了一只仙鶴,仙鶴之上,是金絲線繡的繚繞云海。極簡的線條,透著行云流水的韻味。只一眼,易笙就覺得這是最適合顧景遇的。
高雅,矜貴,又灑脫。是顧景遇的品行,也是易笙想給他的祝福。
有些不好的回憶,該放下的時候就應該灑脫地將它放下,不宜自添煩憂。
“呀,這個好看。”秦蘇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湊了過來,看見易笙手上的領帶贊嘆道。
言九溪淺笑著勸道:“這個顏色是不是太沉了,阿遇哥哥平日里不喜歡這么深色的。”
秦蘇不這么認為:“我看這領帶就挺好,而且阿笙送的,估計就是塊爛抹布他也喜歡。”說著說著就覺得的自家兒子終于開竅了,真是欣慰至極。
言九溪神情一僵,也不敢再反駁,只能假笑著附和。
易笙將手上的領帶送給導購員:“您好,麻煩您把我包一下。”
導購員有些不敢置信,這三人里她覺得最不起眼的就是易笙了,怎么也沒想到最后竟然是她要買,而且,導購員掩飾了眼里的不屑,佯裝禮貌道:“不好意思小姐,這條領帶是店里最貴的,要三千,您確定嗎?”
言九溪在一旁無聲嗤笑。
秦蘇聽見這話就不樂意了,下頜微揚,蔑視導購員:“區區三千罷了,你覺得我們還付不起了?”
導購員沒想到秦蘇是易笙的大財主,臉色一變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易笙平靜地打斷她:“沒事,我要了,麻煩您給我包起來吧。”
“是是是。”
買好禮物見時間還早,秦蘇拉著兩人一起去吃牛排。
牛排送上來后,秦蘇先切好了一份推給易笙:“來,吃阿姨的這盤,都給你切好了。”
易笙連連推拒:“阿姨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秦蘇不顧她的推拒,硬是和她換了一盤牛排,滿足地嘆息道:“阿遇那臭小子都和我說了,既然把他未來媳婦借走了,就要對你負責,要多照顧你,像他平時那樣對你,不能讓你有一絲的不開心,否則他就要我好看的。”
易笙臉頰一紅,顧景遇怎么能把這些話對秦阿姨說呢,這不是敗壞自己在秦阿姨眼里的形象嗎!而且顧景遇什么時候還切牛排給她吃了?她怎么不知道?
“阿姨,他都是瞎說的,您別聽他的。”易笙紅著臉為自己辯解,爭取能挽回一點自己的形象。
秦蘇大笑:“沒事沒事,阿姨樂意,以后你就把阿姨當做親媽一樣就可以了,有什么想吃的想買的盡管告訴阿姨。”
易笙心里一暖。媽媽這個字眼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聽到過了,突然有一個人對你說,讓你把她當做媽媽一樣,這種感覺就像是漂泊了太久的人終于在某個不經意瞬間找到了家。
言九溪在一邊嘟嘴撒嬌:“阿遇哥哥對女朋友也太好了吧,都沒見他給我切過牛排呢!”
秦蘇:“哈哈哈,那臭小子也沒給我切過呢。來來來,阿姨給你切。”
言九溪:“謝謝阿姨。”
中途秦蘇有電話來,說是醫院有點事要先走一步,讓兩人好好吃完,于是剩下的就只有冷眼相對的兩人了。
言九溪叉起一塊肉,嘴角微勾,精致的臉浮起嘲諷:“沒想到你也挺會裝的嘛,在秦阿姨面前的時候這么乖,秦阿姨一走臉色就變了。”
易笙根本不想搭理她,自顧自地吃著牛排,思考著晚上要不要也煎牛排給顧景遇吃,讓他乖乖的切好給自己,坐實他胡編的瞎話。
天之驕女從來沒有這般被人忽視過,遑論易笙忽視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言九溪恨的手腕用勁,狠狠叉著盤里的肉。“別以為你現在是阿遇哥哥的女朋友就可以高高在上了,還沒到最后,你以為你們真的能一輩子在一起?別想了,不可能的,我警告你識相的話就離他遠一點,別到時候傷了自己。”
易笙慵懶的抬眸,瞥了一眼她快要扭曲的笑容,漫不經心地叉起最后一塊肉送進嘴里,吃完后優雅從容地擦了嘴:“說完了嗎?說完了我就先走了。”
言九溪怒不可遏,想說些什么話來撕破她漠不關心的嘴臉,可是又一時想不起要說些什么,眼看著易笙就要起身離開,一個嘴急,她脫口道:“你知道他的過去嗎!”
上次顧景遇也提到了自己的過去,似乎很不堪,他似乎很擔心易笙知道了就會離他遠去。誰曾想他的過去,早已經在臨江的時候就被嚴喬江透露給了她,雖然只是只言片語,但易笙從中不難窺出故事的全貌。
易笙挑眉,又坐了下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倒不是她真的相信那所謂的過去真的有什么魔力讓自己遠離顧景遇,她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讓顧景遇這般不安,如果說只是一場意外的火災讓一個對自己很好的阿姨喪命,易笙覺得這并不能成為一個持續這么多年的夢魘。
見易笙似乎有了興趣,言九溪又不急了,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悠閑地喝了一口果汁。
易笙嗤笑:“有什么想說的趕緊說,不說我就走了。”
言九溪恨恨地放下飲料杯,橫了易笙一眼。“他害死了我的母親。”
易笙對此沒有任何的驚訝,言九溪不可置信道:“他告訴你了?”
易笙話語平淡:“沒有。你繼續說。”
言九溪冷笑一聲:“我和阿遇哥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是一切都毀在那個夏日午后。”
那一年的夏天格外熱,顧景遇的父母都在外面工作,把顧景遇托付給鄰居好友,也就是言九溪的母親。那時候他們還住在老城區,房子都是木質結構的。
那一天是言媽媽的生日,兩個小朋友商量著要自己親手煮一頓飯給她慶生。兩人準備了好多的菜,擺了滿滿一桌,最后煮冬瓜排骨湯的時候沒鹽了,顧景遇差她出去買。
從住處去到小賣部不過就是十分鐘的時間,言九溪高高興興地領了差事蹦跶著去了。然而沒想到的是僅僅十分鐘的時間,等她回來的時候顧家已經燃成了一片火海,屋子里有顧景遇稚氣的哭聲,周圍的人紛紛忙著議論打電話,沒有一個人勇敢地奔赴火場救人。
言九溪當時也嚇呆了,不知道作何反應,就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著兇猛的火舌吞噬一切。
忽然,人群中有一個人披著濕被子,像一道風一樣沒有半分停留地沖了進去,周圍響起尖叫,言九溪聽到人群中有人在喊媽媽的名字,才知道剛剛沖進去的竟然是自己的媽媽。她哭喊著,想要沖進去救媽媽,可是周圍的大人攔住了她,不讓她進去。
“你知道嗎,我媽媽有機會活下來的。”言九溪泛紅的眼眶蘊著晶瑩的淚花,“可是他把機會讓給了阿遇哥哥。”
當時言媽媽已經抱著顧景遇到了門邊,突然一根燃斷的木棒砸了下來,擋住了大半門扉。言媽媽當機立斷,將懷里的顧景遇扔了出去,然后自己沒來得及,又一根木棒砸下來,徹底擋住了門。她就這樣,在火海中微笑著,嘴唇蠕動,似乎是在和哭的快要斷氣的言九溪告別,可是那么遠那么遠,言九溪什么都聽不見。
再次回憶往事,言九溪依舊難過的快要虛脫,只能用力扶住額頭。勉強支撐自己的身體。
易笙聽得入了神,似乎看見了當時那個羸弱的身影。她想心疼一下言九溪,可是她沒有資格。因為言九溪的媽媽至少是一位英雄,而她的媽媽,卻在她五歲的時候就將她視如敝履,毫不留戀地拋棄了。
“知道媽媽的死訊后,阿遇哥哥徹底關閉了自己的心扉,整日整夜的不吃飯,不說話,躲在陰冷的黑暗里。那時候是我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也是從那時候,他對冬瓜排骨湯心里過敏,可是你連這點都不知道。”
易笙心一抽,不知道顧景遇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吃下了自己煮的冬瓜排骨湯,真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