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熙路上新開的是家古色古香的蘇味飯店,名叫尋南記。
飯店門口往來行人絡繹不絕,私家車猶如下雨一樣密密麻麻排列在停車位上,沈闕找了許久才在一個遙遠的角落停好了車。
易笙在車上趴著睡了一路,這會下車暈倒是不暈,就是眼睛有點迷蒙,還沒睡醒的樣子。
車門是顧景遇開的,看著易笙這副暈乎乎的模樣,讓他想起了慵懶的小貓。
顧景遇:“沒睡醒?要不要再睡會?”
易笙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沒事,等會去洗手間洗個臉就清醒了。”
四人走進飯店。
甫一進去,就有一股江南的溫潤感撲面而來。
飯店門口設計了一條小河,河里游著鮮紅的錦鯉,河上駕著一截木橋。有風從河面吹來,吹去即將入夏的燥熱,帶來沁人心脾的涼爽。
易笙才走進飯店就清醒了。
徐靜森訂的包廂在二樓,幾人繞過九曲回廊到達的時候,包廂里已經坐了兩個人。
傅然和言九溪。
率先打開門的易笙一愣,停住了腳步。
言九溪先是冷漠地看了易笙一眼,然后又立馬換上了笑臉對著緊跟在身后的徐靜森道:“靜森,你可終于來了!”
徐靜森把易笙推進包廂,笑著回應言九溪:“來了來了,路上有點堵車,所以慢了點。”
顧景遇看見言九溪和傅然后也是一愣,然后語氣平靜地道:“你們怎么在這里。”
言九溪立馬笑的比太陽花還燦爛:“這不是前幾天聽見靜森說想來這里吃飯嗎,剛好老板認識傅然哥哥,我就央傅然哥哥幫忙訂了位置。然后順便過來蹭個飯。”
傅然笑著點點頭:“阿遇,好久不見了。”
從上次告白失敗酒吧買醉后他就回了臨江,前幾天來了南川也沒去見顧景遇,今天是兩人時隔兩個月左右后第一次見面。
顧景遇頷首“嗯”了一聲:“什么時候有空,一起去阿放酒吧聚聚吧。”
傅然笑著說好。
四人坐下。
徐靜森推了一把顧景遇,讓顧景遇在言九溪旁邊坐下,然后又將易笙安置在顧景遇另一邊。緊接著是徐靜森,然后是沈闕。
剛好六個座位。
徐靜森作為主人之一自然是將菜單拿給兩位女士點。
易笙心中有些煩悶,拿到菜單后隨意劃了幾個菜,也沒怎么注意自己點到了哪些菜。
言九溪接過菜單后,掃了一眼易笙點的菜,然后驚呼道:“易笙,你怎么點的都是冬瓜,冬瓜排骨湯,紅燒冬瓜,蝦皮冬瓜,還有冬瓜蒸肉——”
易笙抬眸:“怎么了嗎?”
言九溪像是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顧景遇,最后又看回易笙,表情無辜道:“你不知道阿遇哥哥最不喜歡吃的就是冬瓜嗎?”
聞言傅然眼神一暗,滿是失落。
易笙也一愣。最不喜歡吃冬瓜嗎?
她記得第一次給他送去的冬瓜排骨湯他都吃了的啊——
“現在喜歡了。”顧景遇漫不經心地道,仿佛改變自己的飲食愛好是一件多正常的事情。
這話完全就是不給言九溪面子,言九溪紅潤的臉“唰”的一下變得蒼白,看著顧景遇一臉不可思議:“阿遇哥哥,你——”
顧景遇抬眸看向言九溪,目光沉靜的可怕。
“九溪,人總是要往前走的。”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凝滯,空氣中彌漫著尷尬。
徐靜森立馬出來調和氣氛:“誒誒誒,聽說她家大閘蟹挺好吃的,你們要不要試試?”
說完徐靜森悄悄踢了沈闕一腳,沈闕趕忙附和:“試試試,怎么可以不嘗嘗招牌呢!”
“行,那我們就來一大份吧!好不好!”
“好,都聽你的。”
那邊夫唱婦隨唱的起勁,這邊依舊沉靜得沒有聲息。
聽見言九溪說顧景遇不吃冬瓜易笙是相信了的,但是她也理不出為什么那時候顧景遇會把她送的冬瓜排骨湯吃完,或許是出于禮貌,又或許是其他的什么。總之這會她理不清楚。因為她清楚看見了對面傅然眼底明晃晃的失落以及馬上又重拾的信心,這讓她想到了許承昔。
在臨江的時候她問過許承昔喜不喜歡傅然。
當時的許承昔笑的一臉嫵媚,撥弄著涂著鮮紅甲油的玉手,道:“什么喜歡不喜歡的,我可是要嫁給嚴影帝的女人。不過說實話,這傅少爺看著長得不咋地吧,身材還是不錯的,我也不虧。”
活脫脫的女流氓氣質。
易笙是信了她這番話的,如果不是有天夜晚睡在她身邊聽見她在夢中哭著叫傅然名字的話。
飯菜上過后,傅然殷勤地幫言九溪剝蟹,眼底的溫柔與眷戀看得易笙心里越發氣悶。
易笙沒忍住給許承昔發了消息:【傅然來南川了。】
過了半晌許承昔回復:【我知道。他......還好吧。】
易笙瞥了眼舔狗一般的傅然,又感受到許承昔的小心翼翼,氣不打一處來。
【好,好得很。這會正跟他女神剝螃蟹呢。】
這次過了很久許承昔都沒有回復,易笙一時有些后悔自己剛剛語氣太沖了。剛想道個歉,顧景遇就把自己剝好的螃蟹推到了易笙面前,語氣溫柔地說:“先吃吧,有什么事等會再說。”
指的是她一直低頭玩手機的事。
“謝謝。”易笙收好手機輕聲道。
旁邊的言九溪不滿了,“阿遇哥哥你都不給我剝螃蟹。”
顧景遇:“有傅然就夠了。”
“唉,也幸好還有傅然哥哥疼我,阿遇哥哥有了喜歡的人就不管妹妹了。”言九溪佯裝憂傷地嘆了口氣,又甜甜地笑著對傅然道,“還好有你,謝謝傅然哥哥。”
傅然滿眼寵溺:“我會一直在的。”
易笙氣悶得直接站了起來,然后面對著幾人的懵逼與驚詫,易笙垂著頭深吸口氣:“我去下洗手間。”
易笙在洗手間里狠狠地洗了一把臉,然后雙手撐在洗手臺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看到雙眸漸漸趨于平淡,才抽過紙巾擦去了臉上以及發絲上的水珠。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顧景遇正一腳曲起靠在洗手間外的墻壁上,腦袋微垂,易笙一出去就看見了他精致完美的側臉。
聽見腳步聲,顧景遇側眸。在看見易笙后身體從墻上起來,顧景遇轉向易笙,靜靜地看著幾步之遙的她,嗓音低沉地道歉。
“對不起。”
???
怎么回事?
易笙懵逼,大大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為什么給我道歉?”
顧景遇沉默地看了易笙片刻,似乎在確定她眼里的疑惑是真是假。等終于確定好后顧景遇無奈扶額一笑:“我以為你因為九溪說的話在生氣。”
言九溪說的話?她說了什么話?
哦,對了,她說顧景遇有喜歡的人之后就不管她了。
易笙:“沒有,是言小姐誤會了。再說了,言小姐說你喜歡我怎么看都是你比較吃虧,要生氣也應該是你先生氣。”
顧景遇笑,這姑娘怎么會覺得是他比較吃虧,而且明明就是他有所圖,偏偏小姑娘一點也看不出來。
易笙剛想問顧景遇在笑什么,就被一道略顯驚喜又低沉的男聲打斷了。
“小阿笙?”
易笙聞聲看去,是穿著軍裝的許承益,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同樣穿軍裝的小少年。
顧景遇也在聽見聲音的時候看了過去,在看見陽剛又俊逸的許承益時,出于男人的直覺,顧景遇覺得對方不是什么善茬,不由挺直了身體,平靜無波的黑眸里有防備在聚集。
“承益哥?你怎么在這里?”易笙對于在這里看見許承益也十分驚訝。
許承益笑著一邊走近一邊道:“過來辦點事,”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易笙,接著道,“許久不見,小阿笙又長漂亮了。”
易笙含蓄笑笑。
光是聽見沈闕一天一個“阿笙”就已經煩的想和沈闕絕交的顧景遇這會兒聽見許承益一口一個“小阿笙”,那語氣里的熟稔比之沈闕和她有過之無不及。
顧景遇聽的眉心一跳,輕輕推了一下金絲框眼鏡,看向許承益時文質彬彬的,和許承益身上的那股子軍人勁完全不一樣。
薄唇微勾,顧景遇靠近易笙,站在她身側詢問:“這是?”
“啊,這是我小時候住在隔壁的鄰家哥哥許承益,”易笙解釋道,又向許承益介紹顧景遇,“承益哥,這是我現在的鄰居南大的教授顧景遇。”
呵,又是鄰居,還是小時候的,青梅竹馬?
顧大教授心里已經泛起了酸水,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優雅有禮貌地伸出骨節分明的手:“你好,許先生。”
許承益回握:“你好,顧先生。”
兩人的手緊緊交握,看起來風平浪靜,其實手上都在暗暗較量。
都是男人,自然看得懂對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松開手后,許承益面上帶笑,話里含刺:“小時候小阿笙和我妹妹一天調皮的緊,估計這段時間也沒少給顧先生惹麻煩,還希望顧先生多多擔待,不要和她一般計較。”
話里話外宣誓主權與親近。
顧景遇聞言皮笑肉不笑的:“沒有。現在的她很好。”
人都是會長大的,所以不要一直拿小時候那點回憶來說事。
許承益眼里晦暗不明,突然眉眼帶笑點點頭:“那就好。”
然后垂眸看向易笙,關心問道:“孩子怎么樣了?聽說這家店大閘蟹做的不錯,但是不要隨便吃啊,對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
!!!
!!!
這話猶如平地炸開一道驚雷,直接雷的易笙、顧景遇以及許承益身邊的小少年都愣住了。
小少年倒吸一口冷氣:“臥槽,嫂子都懷孕了?”
許承益拍了一下少年的腦袋,笑著呵斥了句“別亂叫”,然后笑著對易笙道:“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一定得注意身體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