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時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失言，松開了手，半張著嘴不知所措。

曲清越身邊響起兩聲叩門聲，聲音清脆，仿佛門外的人有意控制著力度。

熟悉的磁性嗓音隔著門傳來：“打擾到你們的聊天，我能進去一下么？”

曲清越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就拉開了門。

仿佛來者便是她的救贖。

向垣朝夏仲時只是微笑了一下，算作打招呼。隨后便把目光全放在了曲清越身上，看到曲清越從慍怒慢慢轉為平和后，扯唇微笑。

嘴角的弧度明顯比剛來時柔和許多。

夏仲時看著兩人的眼神似乎猜測到了什么，他站在原地，略顯尷尬。

向垣表現的很從容，眼睛嗓音都毫無波瀾：“不介意我在這兒用餐吧？”

曲清越剛想開口，夏仲時搶先說了聲：“當然不介意。”也不知道他在急什么，倒顯得曲清越真的有什么事情瞞著向垣一樣。

向垣坐在他們之前坐的單人桌邊，正好是曲清越之前坐的位置。

為了打破這個迷之僵局，她先開口：“聽說你在辦公室養(yǎng)了只小奶貓？又在搞什么花樣？”

夏仲時搓搓鼻子，臉因為剛剛的激動有點紅：“燦燦說過她喜歡。”

“早干嘛去了，這時候才考慮。”

“我現在知道錯了，你就別批評我了。”夏仲時一臉內疚，看曲清越沒有要生氣的意思，又補充了一句，“剛剛是你先提起的哦，我沒有主動說燦燦的事。”

曲清越干脆回到桌子前，向垣抬頭看了她一眼。

夏仲時的盒飯和那個蛋糕袋子還擺在那里，自己也不好把它們挪走再坐到向垣對面，干脆又拉了把椅子過來。

三個人在小小的單人桌上吃午餐，要是此時有誰路過這里，一定覺得這三個人腦子有點病。

放著那么多桌子不用，非要擠在這么小的一張桌子前。

吃飯的過程可以用煎熬來形容，只要曲清越不說話，就沒人說話。

雖然知道食不言寢不語，但這微妙的氣氛是怎么一回事兒？她都要消化不良了……

夏仲時最先吃完的飯，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盒子和碗筷，又把蛋糕袋子掛在曲清越的椅子邊上，聲音很柔和，跟剛剛與她爭執(zhí)的樣子判若兩人：“越越，蛋糕你留著吃，很好吃的。就當師哥給你道歉了，別生氣。”

“我不要，你拿回去自己吃吧。”她放下筷子，把袋子遞給夏仲時，可他沒有接。

“她不能吃甜。”向垣剛剛一直沒有說話，這時突然開口。

“這個甜度很低的。”夏仲時解釋道，突然歪過頭來，“你怎么知道她不能吃甜？”

向垣并沒有回答，更像是不屑于回答。剛剛曲清越明顯憤怒又有些厭惡的表情，讓他的心情有些不爽，但并沒有表現出來。

只是，如果那個男人再糾纏下去的話，他很難再控制住自己的分寸。

向垣一言不發(fā)的收拾好自己的餐具，又把曲清越的也一起收拾好，一齊放到袋子里。

“清越，拿著吧。不過每天只能吃兩勺。”他聲音不重，卻極富威懾力。

“噢……”曲清越朝夏仲時擺擺手，“謝謝你的蛋糕，你快回去吧，以后別再買了。”

夏仲時離開前看曲清越的眼神，充滿了驚訝與失望。

很想再說些什么，終是什么也沒說，灰溜溜地走掉了。

回去以后，他坐在辦公室椅子上，發(fā)了好一會兒的呆。盯著錢雨燦的微信頭像，心里無聲地下了場雨。

愛情與朋友皆失。

他的越越小師妹似乎變了，不再與他無話不談，在他面前放肆大笑了。

他夏仲時想守護的人，似乎一個都沒留在他的身邊。

多諷刺啊，也許真的像曲清越說的那樣，如果當初他沒有讓曲清越去跟錢雨燦搭訕，他跟錢雨燦也不會開始這段彼此受傷的感情。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他媽媽發(fā)來的消息。

“記得把萵筍都吃完哦，很有營養(yǎng)的，之前咱們一起吃過飯的周阿姨，又給你介紹了一個女孩，媽媽看著挺投眼緣的，你這周末去請她吃頓飯。”

夏仲時按了按眉心，頭痛得厲害。

拉開抽屜，盯著最上面放的一張招租廣告，沉思許久終于撥通了那上面的電話。

如果想挽回這段感情，必須先從家里獨立出來開始。

休息室里只剩下向垣跟曲清越兩人，向垣走到門邊把門從里面反鎖，轉身，對上曲清越迷茫的雙眸。

“在別人辦公室待了一上午，現在該回來了吧？”他雙手抱肘，身姿挺立，就算曲清越天天能觀賞他的神顏，但面對正裝的向垣，難免還是會小鹿亂跳。

不敢多看，怕失了分寸。

“不愧是母胎單身，男朋友生氣了，只知道杵在那兒，都不過來哄一下。”向垣故作委屈之態(tài)。

曲清越聞聲皺眉：“怎么？說的像你很有經驗似的，看樣子在國外的生活很豐富嘛，懷抱金發(fā)碧眼的妹妹，感覺挺好的？”

她朝向垣身邊走去，在離他還有半步的距離時，直接被向垣拉入懷中，抱緊。

向垣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襲來，讓她根本沒有招架的余地。

她覺得，一呼一吸之間，鼻息都充斥著她熟悉的味道。那是一股淡淡的木調香水，她總能在向垣的外套上聞到這若有若無的香味。

嗅覺敏感的孩子，比起記住樣貌，更容易記住一個人的味道吧。

“不巧，我跟你一樣，也是母胎單身。”向垣壓著嗓子說話時，讓她感覺就像有絲絲電流穿入耳中，搞得她耳朵根癢癢麻麻的。

不知兩人以這樣親密的姿勢保持了多久，向垣的懷抱讓人很安心，也不知是不是這香水有助眠的作用，她依偎在這溫暖的懷抱中，幾乎快要睡著。

曲清越在理智尚存的時候，推了推向垣：“好啦，一會兒該有人進來了。”

“我把門鎖了。”

“……那不是更有問題嘛！兩個人光天化日的干嘛要把休息室的門鎖上？”曲清越拿拳頭輕輕捶了下他的背，隨著向垣手臂的放松，她急忙從他懷里退出。

向垣的表情有些好笑。

曲清越以休息室空調溫度太高為由，想出去透透氣。

向垣也沒攔她，隨她一起從休息室出來，走向自己辦公室。

一點二十，快要上班了。

曲清越回自己原先辦公室，把雜物整理整理，一些自己常用的辦公用品都被規(guī)整在一個透明的塑料箱子里，她把剩下的零食都分了出去，走的時候，鄭助理甚至有些不舍。

“以后沒人幫我在淘寶上選東西了。”鄭助理沮喪地說。

“可可姐不是在嘛。”曲清越兩手抱著箱子，用腿把門推開。

“還是你挑東西的眼光好……”

宋可可的聲音在后面炸開：“好家伙，你以后要讓我?guī)湍氵x東西再，看我捏不死你。”

曲清越縮脖子偷笑，她也不舍得離開呀，反正幾人見面只是隔著幾個屋子的事兒，午休時常過去聊聊天也挺好。

下午陽光正盛，讓開了空調的屋子仿佛置身于溫暖的初夏，一點都沒有冬天的冰冷。

之前被向垣頂替的總監(jiān)，是一個很精致的女人，把辦公室環(huán)境打理的干凈溫暖，叫人一進去便有眼前一亮，十分開闊的感覺。

光圈落在象牙白的桌子上，留下斑駁的剪影。

向垣布置下來的工作不多，甚至有一段時間，曲清越都托著下巴，靜靜地看著帥哥工作。

在那一刻有幾個詞蹦入曲清越的腦海，她趕緊在手賬本上記下：

時光靜好，繾綣溫存。

被曲清越偷看許久的向垣，偶爾低了低頭，在她的視線盲區(qū)，輕輕扯了扯嘴角。原本因繁重工作而緊蹙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

最幸福的時光莫過于，喜歡的人在偷偷看自己，而自己躲在電腦后面偷笑。

雖然午飯沒吃成，但晚餐向垣執(zhí)意要跟曲清越一起吃，自己過會兒還要加班，但還是在曲清越面前表現出不緊不慢的樣子。

地獄拉面終于吃到嘴了，曲清越靠在椅背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

向垣溫柔地撕開一包濕巾，伸手去擦曲清越沾了醬汁的嘴角。

軟乎乎的唇，想親。

曲清越沒發(fā)覺向垣越發(fā)深沉的眸色，反而還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指著店鋪里某個角落的設計，開始頭頭是道地分析。

同行看同行的作品，總會在心里暗暗比較一番。

向垣看著曲清越坐上車以后，才放心地回公司繼續(xù)加班。

還在路上，曲清越便收到了一個快遞電話。

心里不免有些疑惑，電話是她的電話號碼，可地址卻是在向垣家。

誰會知道這么詳細呢？

誰……？

下了車，曲清越便趕往快遞代收點，一探究竟。

竟然還是國際快遞。

箱子不大，但挺沉的。

曲清越到家時，已經累的雙腿發(fā)顫。

拆開，竟然是一箱牛奶！

還是幾乎無糖分的！

“向垣——！”

曲清越坐在地上，直接炸毛。

之前跟燦燦姐打電話的時候，無意間被向垣聽到燦燦讓她多喝牛奶，補熊。

向垣當時還說，他認識的朋友是澳洲牛奶商……

本以為只是開玩笑，誰知道他喵的居然是真的！而且這牛奶他還真買給她了！

曲清越把憤怒都發(fā)泄在了外包裝的紙箱子上，撕扯的過程中，一個名字偶然落入她的眼中。

寄件人是一個叫“唐念喬”的人。

乍一看，這名字還挺好聽的，好像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吧？

念喬，是因為她的媽媽姓喬嗎？好浪漫的愛情，好溫暖的名字。

唐念喬，這是曲清越第一次看見這個名字。

那個時候，曲清越還不知道，她以后的人生，會與這個名字的主人，生出多少牽扯。

如果她知道，她寧愿不。

——

向垣加完班回家時，已經快八點了。

給曲清越發(fā)了自己要回來的消息，她也沒回復。

懷著一顆期待和不安的心到家時，卻發(fā)現曲清越房間的門緊閉著。

茶幾上放著半杯牛奶。拆完的紙箱放在玄關處。

向垣打開冰箱一看，剩下的牛奶果然被放進了冰箱里。

看來是他給曲清越的快遞“禮物”到了。

半杯牛奶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條，是他熟悉的，娟秀靈巧的字體。

“謝謝你的牛奶，挺好喝。如果再甜一點我會更喜歡。”

底下還有更小的一行小字，如果不仔細看，很容易會被忽略。

“如果你的良心能感知到女朋友在生氣的話，最好自己過來哄我，別等我說。”

怎么能這么可愛。

以前在一塊學習還是吃飯的，都沒發(fā)現，曲清越還有這么可愛，這么孩子氣的一面。

也許只有被寵壞的孩子，才會肆無忌憚地在你面前撒嬌任性吧。

他挺喜歡這樣的曲清越的。

曲清越貓在被窩里看美劇，看到麥克斯向卡羅琳撒嬌要一只小貓咪時，曲清越的心也跟著要融化了。

她也想養(yǎng)一只軟乎乎暖烘烘的小貓咪。

兩聲極輕的叩門聲響起，輕到曲清越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

“可以開門進來嗎？我過來哄你了。”也不知是隔著門的緣故，還是怎么，向垣的聲音聽起來也很輕很小。

曲清越努力憋笑，故意用很清冷高傲的聲線說：“行吧。”

她是側著看劇的，只覺的一陣腳步聲過后，身后的床便塌下去一大坨，緊接著，她整個人都被擁在向垣的懷里。

“在看劇？”向垣說話時，氣息撲到她的脖子間，曲清越手抖了下，差點沒拿住平板。

要被平板砸一下臉，可就得疼個半小時。

“牛奶補鈣。”向垣見曲清越并沒抗拒，便用頭輕輕蹭了蹭她的肩膀。

動作十分親昵。

他喵的誰不知道牛奶補鈣啊？但這牛奶是向垣為了讓她補鈣的嗎？

居心叵測，emmm……落井下石？

反正就很壞。

見曲清越一言不發(fā)，向垣趕緊追妻火葬場：“真不是我故意笑話你的。我那個朋友馬上要回國了，問我要什么禮物，我也不缺什么，而且太貴重的不好收，讓她寄一箱牛奶是最好不過的了。”

“……反正你怎么說都有理，”曲清越隔著被子嘟囔，“看在還蠻好喝的份上，我姑且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