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郝文清今晚的打扮，又在此地看到秦文峰，周倩姿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不明白。

秦文峰上了車，車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車子一啟動，韓熙就開始熱跑起來。

周倩姿邊走，目光邊隨他的背影移動。

直到他跑過籃球場，跑過A區廠房，跑下坡，跑出門衛室，她也到達了熱水房。

周倩姿提著小半桶熱水回來。

門一打開，郝文清迎上前來。

她此時已換了條粉紫色真絲裙，腳穿拖鞋，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小半桶水。

周倩姿重又在凳子上坐下，努力讓自己再次進入學習狀態。

靜默片刻，郝文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打破沉靜，問了句：

“倩倩，贛湘情老板娘說你跟韓總有次在她那吃飯？”

周倩姿心下一驚，臉上隨之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神色，很快又收起，恢復自如。

原本，這些天忙碌的工作，已讓她漸漸忘記那件事，且韓熙更像沒事人。

她跟不上他節奏時，他會諷刺也會罵她。

甚至有次因不滿她做的報表，當著尹東的面就呵斥她。

說：‘你有沒有帶腦子來上班，這點東西都算不清嗎？還是腦子不夠用？不夠用就回家找你媽回爐再造去。’

那日，周倩姿被罵的雙眼通紅，韓熙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感。

反而像吃了炸藥。

事后尹東安慰她，說韓總這幾日心情不好，你做事情盡量細心點，多想一步。

此刻，郝文清突然如是問，那晚的回憶涌上腦海。

周倩姿以為大家背后又說了些什么，忙解釋道：“姐姐，那天開會開晚了。

韓總沒吃飯，讓我帶他去。”

郝文清道：

“你不用這么緊張，我是聽說韓總灌你酒？他沒做什么吧？”

“沒有，就是工作餐。”

有過與尹東的緋聞，周倩姿現在對這些聽風就是雨的謠言緋聞懼怕至極。

何況對象還是韓熙。

郝文清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說：

“韓總以后如果叫你跟他出去應酬，盡量別去，除了工作，也盡量與他保持距離。

他要再灌你酒，直接拒絕，他堂堂一老總，不會因為你不喝這點酒就開除你。”

周倩姿點了點頭。

郝文清的話像是警鐘敲在她的心頭。

她想，郝文清應該是在提醒她，莫重走與尹東的老路，讓歷史重演。

這次談話幾日后就是周倩姿的生日。

一早，周倩姿照例早早來到辦公室。

尹東跟周倩姿打了招呼，總覺得她好像哪里不同，又想不起來。

一直到周倩姿起身去里面給韓熙送文件，他才發現哪不同了。

周倩姿今日穿了一條藍色碎花連衣裙，一雙藍色細高跟涼鞋。

走起路來一拐一拐，像是走不穩似的。

尹東看著她細長美好的背影，以及她走路的樣子，腦海中竟莫名其妙打破美感的浮現了一種動物。

螃蟹。

他覺得周倩姿穿著高跟鞋走路的樣子像螃蟹。

周倩姿進了韓熙辦公室，心中很是懊惱。

懊惱自己今天為什么非要穿裙子，穿裙子就算了，還要不知恥的穿上高跟鞋，以至渾身不自在。

路也走不好，甚至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像是小丑。

“韓總，這是需要您簽的文件。”

周倩姿把文件放到韓熙桌上，低著頭。

她現在怕極了韓熙抬頭看她。

她希望韓熙像往常那般頭也不抬的簽字，簽完繼續盯著他的電腦，專注工作。

如她所愿，韓熙果然沒有注意她，審核完文件重又回到電腦屏幕。

她拿過簽好的文件，轉過身，在心底輕輕舒了口氣。

像是聽見了鳥兒歡快的歌聲那般，又像是闖關成功那般心情大好，一高興就忘記了腳下。

韓熙的聲音便又在這時響起：

“哎，你等等，通知…”

韓熙話沒說完，撲通一聲。

周倩姿怎么摔下去的二人都不知，也都未反應過來。

她當時的感覺，就像是有一雙大手，將她推到了地上，直摔了個眼冒金星。

眼淚不爭氣的在眼圈打轉。

不知是疼的還是委屈的。

長大后，她唯一的兩次，最狼狽的樣子都被韓熙看到了，這一點讓她怎么都無法止住眼淚的飆流。

這一刻，她無比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為什么這么虛榮，為什么想在20歲這天穿上連衣裙和高跟鞋。

為什么這么迫不及待的想從女孩變成女人。

她天真的以為穿上高跟鞋就是女人了。

成熟的女人。

不會再有人把她當成小女孩。

可她卻把這一切都搞砸了。

也倏地恍然大悟，姐姐舉手頭足間的那份成熟與自信，并不是因為腳下那雙高跟鞋，而是時間的歷練與沉淀。

她卻天真又自以為是的搞砸了。

悔又無益，退又無可退。

因為人生不是電影，沒有NG，不可重來。

她回想起這半個多月來，發生的許多事都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圍內，甚至很不像她以往的性格會發生的。

這一切都讓她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不受控制的亂起來。

“那個……嗬…你…沒事吧？”韓熙忍下想笑的沖動，看似關心的問了句。

周倩姿站起身，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

轉過身對韓熙鞠了一躬，頭低低的，聲音啞啞的：“沒事，您剛有事要吩咐？”

周倩姿一提醒。

韓熙想起自己未說完的話，回道：“你通知各部門，下午3點的會改到6點。

“好。”

周倩姿轉身欲走，眼淚掉的洶涌，像是決堤的洪流。

“那個…”韓熙似乎聽見了她無聲的哭泣，又似乎看見了她的眼淚，他的聲音較之以前，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

他說：“你今天很漂亮。”

周倩姿又轉過身，低著頭，輕輕說了聲謝謝。

韓熙看著她孩子似的樣子，努力忍下想笑的沖動。

她哭的樣子，她走路的樣子，她剛剛所有的舉動，都莫名給他緊張疲憊的工作帶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歡樂。

這歡樂讓他忍俊不禁想開懷大笑。

但看著她紅紅的眼睛，以及不斷掉下來的金豆子，他好心的忍住了。

待周倩姿一走，他原形畢露，毫不顧忌的大笑，腦海中很不道德的一次次涌現回放著周倩姿摔倒的樣子。

這仿佛成為了他今天快樂的源泉。

外面，

周倩姿出來，低著頭，把文件放到座位上。

趁尹東沒發現之際快速逃離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