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尋畔密室

從未見過長得如此繁密的竹林，只見一片如壁玉石般的瑩綠，這一片巨大的竹林，若要從空中俯視它們，那就像一塊玉壁鑲在了這土地之上。筆直的竹子上，泛著點點的光，就像迸濺的水花，仔細看時，才知道那是油光锃亮的竹皮，在于陽光嬉戲。

越往竹林走，竹子越長越高，越長越密，最后便長得密密麻麻的。遠遠望去，像一片綠色的海洋；走近看，仿佛是一個個小刀片掛在枝條上。

竹子長得很高，是普通樹的幾倍。它的桿子是一節一節的，像一個大炮似的。桿子上長著許多細長的枝條，要是把竹子削尖，那一定是傷人的利器。

認真地掃視周圍，孟朝雨問：“發現這個竹林的特別之處了嗎？”

神情嚴肅，穆寒搖頭，道：“除了越來越密，并未見到這個竹林的特別之處。”

孟朝雨凝神一想，感覺到不一樣的氣味，她趕忙讓穆寒拿出手帕，捂住口鼻。神色交流，兩人趕緊靠在一個竹子上，蹲了下來。突然有不明的竹葉飛來，穆寒趕忙把孟朝雨攬在懷里。孟朝雨被莫名的力量輕輕一驚，她抿了抿嘴，微微激涌的情緒里找不到合適的回答，她沉默著，仰頭看向迎面而來的竹葉，眼神中微光浮動，身側，那人如巍巍高山沉默佇立，將自己永遠不變的影子，沉厚而亙古地覆在她的身旁。

朝竹子的下方一看，孟朝雨注意到這根竹子與其它竹子不一樣，在竹子的根部有雜草掩蓋，仔細一看，上面別有機關，竹節處有錯開的痕跡，應該是剛剛兩人不小心碰到的。

竹葉沒有在射來，穆寒才發現自己把孟朝雨攬在了懷里，情之所急，他趕忙放開了胳膊，孟朝雨只是聳聳肩，對此似乎見怪不怪，可以理解。

“大人，你看這竹子！”孟朝雨將自己的手帕擱在了一旁，目光放在了竹子的“機關處”，她的雙手輕輕扭動竹節處，竹子發生了偏轉，一大片竹林移動，地面下陷，出現了一個入口。不知道入口通往的是何處，但是如果不進去就永遠不會知道。

兩人心照不宣地看著彼此，都目光篤定地點點頭，起身，準備走進去一探究竟。在穆寒起身的那一刻，他拾起了她的手帕，手帕上面有一個“雨”字。見前面的人，并未發覺異樣，他便把這手帕放進了自己的懷中，似乎像拾著了什么寶貝一樣。

不知道多深的地底，一直走下去，有一間石室，石室內本無光，但是隨著腳步聲漸近，石室里的某一處射進了光線，室內漸漸亮了起來，可以看清楚里面的事物——這就是尋畔密室。

腳步輕輕，生怕觸動了什么機關。璧上有一幅畫，畫中有一個女子，一襲天藍色的曳地長裙，純如天空，折纖腰以微步之態，呈皓腕以輕紗，目光卻寒意逼人。清麗秀雅，莫可逼視。神色間冰冷淡漠，給人一種冷若冰霜之態。

“這是胡氏嗎？”穆寒問孟朝雨，雖然畫中女子很美，但眼中充滿了凌厲冷艷。

孟朝雨搖頭，道：“我并不認識畫中之人，胡氏和馮靜有幾分相像，這不是胡氏?！?

腳步前移，靠近石室的墻壁，似乎上面有字，字跡雖然斑駁，但是依舊可以猜到些許。那是《黯銷魂》的開頭一句：黯銷魂，黯銷魂，吾妻之死已失魂。

在那句話的下面，放著酒壺和酒杯，這應該是馮尋獨自飲酒的地方，但是，這個密室并沒有胡氏留下的什么東西。難道那畫……

用手觸碰石壁，輕輕一撫，竟無絲毫灰塵，這里，似乎自馮尋死后，便沒有人再來，怎么會一塵不染呢？

“少幫主，你看這里是什么？”穆寒喊著一旁的孟朝雨，孟朝雨聞聲，急忙走來，低頭一瞧，心中的疑問愈發重了。

“樂譜！”孟朝雨回答，她猛然間想到了什么，道，“《黯銷魂》曲可以配樂，以音調的起伏來表達心情的跌宕?！?

一陣香味傳來，未來得及反應，香味已經吸入鼻中，令人奇怪的是，孟朝雨覺得這香味似曾相識，并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穆寒未來得及拿出手帕，迷香入鼻，他感覺自己的意志似乎不受控制，有似乎是一種情緒涌上心頭。

猝不及防，孟朝雨被穆寒牢牢地按在了石室的墻壁上，困在雙臂和墻壁之間，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眼前一亮，華艷清涼的氣息罩下，額頭微微濕軟，他的唇已經輕輕印下。

孟朝雨簌簌地眨動的密密眼睫，掃在他頰上，微微的癢換了他低沉的笑，有點戀戀不舍地移開唇，長的手指輕輕刮上她的鼻，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頸側。

大腦頓時一片茫然，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香，那是什么香，難道是“黯銷魂草”所制出的香？

這種草可以讓人陶醉，可以讓人吸食后，麻痹人的神經，然后發泄內心一直壓抑的情緒，待香味的效用過后，會讓人產生一種“絕望失落”的悲痛，最后沉浸在得不到的情緒之中，那之后呢？

樂譜，音樂！

以樂器彈奏，在音樂中，讓這個人漸漸惆悵，漸漸自責，漸漸痛苦，然后——死亡。

猛然一推，孟朝雨推開了剛剛壓在她身上的人。這種香對瑤族人無效，瑤族人的血液里有抵抗這種香的奇異功能。她，果真是瑤族人，是瑤族蠱師的女兒。

看著剛剛被推開的人，神情緊張、恐懼、害怕，他的意識越來越薄弱，似乎找不到可以發泄自己情緒的出口，孟朝雨的心猛地一揪，此時，她可以做什么！

漸漸走進那個在地下的少年，她的手指在他的下巴處停留片刻，順著他的臉容輪廓，慢慢地向上移，最后停留在了他的眼角眉梢，指尖繾綣著，留戀著，戀戀不舍。

猛地一瞬，孟朝雨從袖間滑出一把匕首，依舊是那把在凝江碼頭用過的匕首：刀柄三寸，刀身只有三寸半，比常見的匕首還要短一些，刀柄上有一個“雨”字。

只見孟朝雨笑了笑，很輕松也很釋然的，她忽然俯下身體，很輕很慢的，嘴唇親吻上他的眉梢。柔軟的唇瓣輕輕地擦過他冰冷的額角，若即若離的曖昧，只稍一觸碰，便立即抽身離開。

匕首被打開，刀鋒發出冷冷的寒光，孟朝雨朝自己的胳膊上狠狠一劃，血便流了出來，最開始的一滴，又一滴，到后來血不住地流，血液染紅了淺杏色的紗裙，空氣里充滿了血腥的味道，愈來愈濃。

頓了頓，她微微一笑，笑容雖然難過，眼角卻有十分灑脫明媚的味道。她輕輕說道：“大人，我的血可以驅散這香的效用，你答應幫凝安幫找到我哥哥，我答應你尋到‘黯銷魂’的下落，我的血便是‘黯銷魂’的解藥……”

聲音聽起來偏向低柔，可此時聽起來卻仿佛如堅硬的玉石清脆敲擊，每一個聲調都是那么決絕美麗。模糊的意識，穆寒感覺到微微眩暈，似乎有人和他說著話，似乎又沒有。

竹林里傳來的雨聲，淅淅瀝瀝，敲打著竹葉，撞擊著地面，漸漸地雨越來越大，淹沒了世間的萬物，只聽到了雨的聲音。凝雨鎮，果然是一個多雨的小鎮。

石室有人踏著急切的步伐走進，是郇祜和孫韻禾。看到紛紛倒在石室的兩人，趕緊上前去扶，郇祜在穆寒身邊說著：“大人，你醒一醒！”

滿室的血腥味充斥，穆寒艱難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無力地說道：“看看少幫主，我沒事！”說完便又暈了過去。

一旁的孫韻禾趕忙拿出自己的針，試圖為孟朝雨止血，這個石室，藏了太多的秘密，也似乎沒有什么秘密。墻上的畫，是瑤族蠱師，這個石室是胡氏為了紀念瑤族蠱師而偷偷建成的。后來，成為了馮尋懷念亡妻的一處地方。馮尋之所以會命不久矣，是因為他曾在這個石室待得太頻繁，吸食了這里的“黯銷魂草”的香氣，最后身體才會每況愈下。

而當長久沒有人進入的密室，被外人進入后，積存了太多的“黯銷魂草”便瘋狂的釋放香氣，導致吸食者出現異樣。而此刻的密室，只有血的腥味，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