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芷不喜歡黃色。

每次見到這個顏色，記憶便不由自主開始回溯，一幀一幀，都是她不愿再次面對的畫面。這畫面是，北郊的暖風里，姐姐一身姜黃色春裝，握住她的手柔聲教她放風箏。

又或者是，她在涼亭里乖乖坐著，看姐姐一遍又一遍地練習樂曲。微風輕拂，吹起她米黃襦裙一角。

那時她尚且年幼，還讀不懂姐姐那雙被憂愁浸透的眼睛。

還有她最恐懼的那場噩夢。

那天她在城南的點心鋪子里，正接過店小二遞過來的紙包，突然感到一陣心悸，前所未有的恐慌襲入心間。她匆忙離開往家里趕，紙包沒拿住，掉在木地板上。

油紙散開，美好碎了一地。

剛進院子司芷就覺出不對，阿瑾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廊下等她，空氣里更是完完全全的死寂。她跑進自己的院子，見阿瑾在廊下站著，眼圈紅紅的，司芷上前去問她，“阿瑾，發生什么事了？”

阿瑾眼角沾著淚，她這一問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小姑姑……”

司芷見什么也問不出來，于是牽了她的手進去里屋。

大家都在屋里，或站或坐，姿態各異，可相同的是臉上揮之不去的愁容。母親見她進來，嘆了口氣，招手喚她過去，“阿芷，過來，跟你姐姐說說話?！?

司芷心里隱約有了一些預感，她怔怔走過去跪在床邊，姐姐躺在床上，呼吸幾近消失，皮膚呈現一種近似透明的蒼白。

“姐姐……”

姐姐聞聲看向她，勉強笑了一笑，就合上了眼睛。

她永遠地睡著了。

司芷的腦子一片空白，愣在那里不知怎么辦好，嫂嫂讓阿瑾把她帶到廊下，屋子里的人進進出出，口中說著安慰的話，像一場夢一樣。

若真的是一場夢就好了。

她清楚地記得那個黃昏，院子里最終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就坐在那里，看著天色如何漸漸變暗、夜幕如何緩緩降臨，天上的星星如何一顆一顆地閃出來。

再也沒有人陪她看星星了。

黑夜將她全部籠罩了的時候，母親過來了。母親告訴她，姐姐是因了修補結界生命力衰竭而死，同樣，她快要記不起模樣的父親、姑姑、哥哥和堂姐們也是如此。

這是司氏族人的使命，如今也輪到她了。

司芷從夢中驚醒，看了窗外方知此刻已是夜半，自澤嶺城回來后，她睡了不過兩個時辰。

朦朦朧朧的月光照進屋子，使得屋子里的物件上都被鍍了一層玉色，如此更顯出有木的韻味來。這琴還是姐姐從前用的，她不禁又回想起來許多舊事。

奉上性命修補結界，得來的卻只是旁人的蔑視、親人的悲傷，她不甘心。

難道他們世世代代都要做這種事情么？這種荒謬的使命，她不忍再讓阿瑾去承受。

這一切，都應該改變了吧。

她起身出去，果真見到了褚琰，昨晚回來時他便說過他會在院子里等她的答復。褚琰見她出來，眼睛里有了亮光。

“你要我怎么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