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看著皇后,心里忽然覺得悲苦。她應也曾二八年華,少女心性,或許也曾真心愛過人,也曾相信來日方長……
可是今日,她神色不變親手殺了人,那人是一國之君,也是她多年的夫婿。
為何要維護謝云陽為太子,解憂私下問過,她說,“皇家傳位,不是地主家分財產,喜歡哪個孩子便多些。我是皇后,總見不得這江山傳位像過家家一樣。云霽不適合做皇帝,若是你做皇后久了,便會明白我今日為何這樣做。”
她跪在先皇的棺槨前,解憂看她眼里對先皇不是沒有情分,要不后來后宮一眾寵妃托著各種關系去太廟,偏她去了皇陵。
解憂看著她,覺得這宮墻深深,自己應是待不住的。
先皇發喪后一日,謝云霽領著十萬兵丁,站在城下。解憂和謝云陽站在高處,見他斜著眼往上看,“我是不是太子,你很清楚。”
他眼里求的是真相。
汴梁一帶的的屯兵本沒有什么戰力,他手里并無圣旨,便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謝云陽在城墻上說了“立地投降,既往不咎,”后,便更沒了斗志。
定遠王府的兵更是解憂和謝云陽謀劃故意讓他帶過來的,全都是以一當十的兵將提前下得埋伏,此刻已成包圍之勢,汴梁一帶的屯兵片刻便投降。
一切事情都在她和謝云陽的意料之中,沒有什么她救下皇帝的驚險。
開了城門,解憂和謝云陽在路中央,謝云霽高聲大喊,“我今日來是名正言順,落入你們手中,是罪有應得。”
謝云陽去犒賞三軍,沒有停留。
解憂從他身側經過,側身立住,知道這應是與謝云霽最后一次見面。他臉上沾著血和土,笑起來仍是似笑非笑,“我去過的許多書信,你從未回過,不知你看過沒有。其實他從圓通山上帶回的那棵海棠樹,途中便死了,是我偷偷換了一棵給他。
我知道你愛他,便從來也未與他爭過什么。
世人都說,我得到什么東西,都很容易。可那些是我不想要的東西。你看我想要的,從來得不到。
其實,我知道這是個局,可不不給他個理由殺我,他便一直不能痛快,大丈夫坦坦蕩蕩,我不想活得畏畏縮縮。我這一死,他便沒什么好擔心的,我沒什么好送你的,便祝你們白頭偕老,恩愛兩不疑。”
他攤攤手,被一旁立著的侍衛以為要動,拔劍駕便架到了脖子上,解憂往前想說那侍衛把刀放下,他看著她,“成王敗寇,你不用可憐我。”
松弛的神態,宛若平日里跟在她身后,跟她說些有的沒的話。
解憂步子像灌了鉛,每邁一步便覺得離什么什么遠,又遠了些,上馬車的時候,她終于想清楚那遠了的是什么,應是這幾年的日子。
日日月月,月月年年,他用什么都不在乎皮相下與她說過許多話,算計和真心,應是都有幾分的。
上了馬車,她自己呆了片刻,謝云陽上來坐在她身側,笑著拉過她的手,“解憂,我們總算熬過來了。”
那一刻,斜陽照在謝云陽的臉上,解憂覺得眼前的人逆著光仿佛全身發亮,好看的不像話。
她心底懸了幾年的一口氣,今天終于松了,從謝云陽請旨賜婚開始就踏上步步艱險的路,終于走完了。
恍然覺得,吊著的那一口氣松下來,人是會感到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