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師祖?可曾看清?”霹靂火語氣中有些擔憂。
“隔得太遠,屬下不能完全看清,不到半個時辰,興許就會到達草堂?!?
“所有人,將這小丫頭帶上,有她在,不愁找不到浴火石。大家上馬,啟程!”霹靂火命令眾人收拾,隨即向反方向離去。
話說百里寒扛著木箱,臉面滄桑地趕回深谷,他頭發有些散亂,眼神黯淡無光,和昔日中風度翩翩的禁軍少統判若兩人。經歷了白沐凌的生死,他好似沒了魂魄,扛著冰封白沐凌的木箱,隨意地騎馬趕往草堂,遠處望見草堂方向有濃煙冒出,他一個激靈,連忙快馬加鞭前行。
“嬌兒!你在嗎?”百里寒還未到草堂就先喊道。
見無人回應,百里寒心中一驚,連忙下馬,放下木箱后奔向草堂查看。
草堂,一片狼藉,到處是斷壁殘垣,燒焦的梁木,四周還存有打斗的痕跡。
百里寒推開草堂的門,見屋內許多物品都雜亂無章,卻不見嬌兒蹤影。
“嬌兒,不要和我玩捉迷藏啦!我知道你在。”
仍然無人回答,四周除了寒風呼嘯的聲音,寂靜地沉悶。
百里寒瞥見墻上的血跡,還是鮮紅的,好像尚存有余溫。
“是嬌兒的……嬌兒她,一定是遇到不測……”百里寒剛剛經歷完白沐凌離世,現在又遭遇嬌兒失蹤,備受打擊的他,一下倒了下去,將額頭貼緊地面,滿面塵土,淚流不止。
聽覺敏銳的他忽然聽到遠方的腳步聲,百里寒踉蹌著出門,好似失去了重心。
來者正是御風仙人端木風和開山仙人依天石。
“百里小兄弟,你這是怎么了?”端木風見百里寒面如土色、渾身狼狽,趕忙問道。
“御風仙人……嬌兒她……她失蹤了……是我沒有陪在她身邊……如果我一直和嬌兒呆在草堂,嬌兒就不會失蹤……如果我沒有出草堂,凌兒她也不會找回記憶……也不會死……”百里寒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他哽咽著說道。
端木風感受到百里寒帶來木箱中的寒氣,他心道:莫非這箱子內裝的正是百里寒口中的凌兒,但是好像已經死去多時,一定是百里寒用內力將她暫時冰凍,放入木箱中。哎,雪兒被我冰封在溶洞中幾十年,我又何嘗不知百里寒此時的心情。冰封對使用者的內力消耗極大,應該盡快勸他,將箱子搬回溶洞才好。
“百里小兄弟,事已至此,就不要自責了,你若想救凌兒,且隨我去鳴風山。天石,有勞你在江湖上搜尋嬌兒下落了?!倍四撅L做事雷厲風行,趕忙交待一下任務,便和依天石道別,自己同百里寒一起趕往鳴風山。
鳴風山溶洞內,寒冷刺骨,萬年冰封,到處是厚厚的冰塊,偶爾有一滴水珠低落,空幽深寂。
“將她放下吧?!倍四撅L對百里寒說道。
百里寒緩緩將白沐凌的尸身放在溶洞中,又瞥見了彥炎炎的肉身在此默默靜眠,全身的火紅,好像仍然有一股無形的火焰圍繞在四周,確沒有一絲溫度。
百里寒跪下向彥炎炎磕了三個頭,回憶起之前彥炎炎送賜他浴火石等場景,不禁潸然淚下,他心中默念:熔火仙人,您的大恩大德百里寒此生不忘,我一定會找到嬌兒,替您照顧好她。
在百里寒起身的時候,瞥見了旁邊一個躺著的身影。
素衣皓白如雪,肌膚光滑如玉,秀發烏黑似云,淡眉似彎月,嘴唇若朱丹,層層冰霧包裹著她的全身,好似仙女沉睡。若普通姿色的女子是傾國傾城,眼前的這位靜躺的女子好似并非凡間之物,宛若天神。本來白沐凌和彥炎炎已經頗有姿色,但如果和眼前的女子相對比,好似繁星遇到皎月,螢火遇到太陽。
“御風仙人,她是……”百里寒被這宛若天神的女子所震驚。
端木風嘆了口氣,想告訴百里寒四大仙人的一些往事,卻欲言又止。眼前的正是神林仙人,上官雪。
百里寒心道:想不到這世間,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又想到,既然端木風將神林仙人安放于此,這世上應該會有死而復生之法,連忙兩腿下跪說道:“御風仙人在上,晚輩懇求您能夠救救凌兒……”
話還沒說完,百里寒已經泣不成聲,端木風連忙將他拉起,嘆了口氣,道:“幾十年了,貧道何嘗沒有搜尋過起死回生之術,可是天地茫茫,自從恩師離開后,這世間恐怕再無人懂得此法?!?
“敢問,真有起死回生之法?”百里寒眼神一亮,聽到端木風說他的恩師曾會此法,覺得可能還尚存一線希望。
端木風看著躺在萬年寒冰上的上官雪,眼神中透露出深情和無奈,他緩緩又道:“這些年來,我游遍天南海北,卻不曾找到法中所提的引子,又怎能搜尋整個方法……罷了,這些不切實際的,不過是自欺欺人,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罷了”
百里寒神色凝重,思索一會便問道:“御風仙人,您剛才所說的‘引子’是何物?”
“百里小兄弟,你可知道,為何我們風、火、林、山四派的掌門在幾十年前被世人稱之為‘仙人’?”端木風道。
“自然是前輩武藝高強、德高望重,在江湖上有著很大的威望,才被人尊敬地稱為‘仙人’?!卑倮锖患偎妓鞯恼f道。
端木風略微搖了搖頭,道:“非也,武藝高強、德高望重、重大威望,這些皆是評價凡人之詞,又豈能和天上的仙相比?”
“那您和其他三位一樣,不是人,皆是仙嗎?”百里寒心中一陣興奮,他早看出端木風等人雖然經過了幾十年歲月的洗禮,模樣仍然如二三十歲一般。
“非也,不過,我們確實和‘仙’有一定關聯?!倍四撅L回想起往事,接著說道,“也罷,今日我便把這些都告訴你。很多年前,我們四兄妹最初也不似現在,我們四人的身世卑微,都是戰亂時被父母遺棄的孤兒,在世上受人欺凌,無依無靠,后來整個村子被毀,我們就在荒村中結伴度日、茍延殘喘。當年正值饑荒,田里根本沒有吃的東西。一日,我和天石照常去山上摘野果給大家充饑,在臨近黃昏時,我們本來滿載而歸,但是由于山路陡峭,一不小心把懷里摘來的野果兒灑了一地,很多都掉到了懸崖峭壁下。當時我和天石不過七八歲,知道沒了果子大家肯定要挨餓,恰巧看到了有只野兔,于是便捉來準備回去烤了吃。在我們回去的路上,發現路邊有個白胡子老頭睡得正香,但是全身衣服邋遢不堪,當時我們也沒留意,準備不理他,然后回去,沒想到白胡子老頭忽然醒了,對我們說道,‘小娃娃,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能不能把兔子給我吃,你們吃果子’,天石憤憤不平地說,‘這是我們辛苦打來的,憑什么給你’,我攔住了他,說‘可以,老爺爺要是餓了很久,兔子便給你吃了吧’,然后白胡子老頭哈哈笑了笑,沒要兔子,也沒跟我們一起回去,而是繼續呼嚕大睡。說來也是湊巧,那天正遇到兩個官兵來搜羅村子,看到上官雪和彥炎炎兩個孩子在一所破宅中,便想要將她們燉了吃了。在我和天石回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雪兒和炎炎被綁在一起,鍋里還燒著開水,顯然是要準備下鍋。我和天石連忙上去阻攔,可又怎么是那兩個官兵的對手,然后我和天石就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一起被捆綁了起來。我當時都覺得這下全完了,不僅沒有救到人,反而把自己和天石搭進去了。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我告訴那兩個官兵,‘要吃就先吃我吧,其他三個你們可以留著以后再吃’,天石聽完,連忙爭著說‘先吃我,他又黑又瘦,又很久不洗澡,我的肉多點’,當時雖然聽天石在罵我,但是我心里清楚,他是在救我,讓我多活幾日。就在那兩個官兵準備提刀來捉人下鍋時,我聽到了一個聲音,是那個白胡子老頭的聲音。他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然后居然上來就說‘快把那個娃娃捉了吃,大家一起吃’。我心想這下糟了,這人瘋瘋癲癲的,當時給他兔子不吃,現在又來吃人,三個人吃得多,我們兄弟幾個怕是挨不過三天,于是便喊道‘你為什么恩將仇報?’那白胡子老頭看了看我,隨后哈哈一笑。對,就是那一笑,周圍的時間仿佛都被凝固、凍結了,眼前只剩下了茫茫的一片白影,沒有一絲別的色彩,也沒有一絲空氣,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除了他本人以外所有人都不能動彈。只見白胡子老頭走過來,點了兩名官兵各一下,那兩人便暈倒在地。白胡子老頭又為我們松開了捆綁,之后整個場景又恢復了正常。萬萬沒想到的是,那白胡子老頭居然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而且徹底改變了我們四個兄妹的命運?!?
百里寒驚訝地說:“世上居然有如此武功,晚輩從未有所聽聞?!?
端木風繼續道:“這不是武功,而是仙術。那有點瘋癲的白胡子老頭,也正是我的恩師——極尊。恩師已經超出人類的范疇,幻化成仙,行蹤不定。那日恩師救了我們,然后詢問起我們的狀況,十分感嘆和同情。恩師原本只是超脫塵世、游戲人間,但他不忍見我們四兄妹受苦受難,又被我和天石的義氣感動,于是破例收了我們四人作為他的關門弟子,大家駕鶴來到無量仙山安定,恩師給我們紛紛起了名字,端木風、依天石、彥炎炎、上官雪,然后就開始帶我們一起修行。哎,當初在無量仙山的日子是何等的快活和無憂,經過十余年的修煉,我們四兄妹分別得到了他本人的真傳,尤其是神林仙人上官雪,更是從恩師那里學到了最精妙的煉丹和醫術。傳聞恩師有起死回生的仙術,可是他早已看破塵世,說‘起死回生’有悖于天地人間的‘生死輪回’,必然會受到報應,于是便沒有傳給我們,雖然如此,恩師卻傳授給我們吞吐日月精華、吸納天地靈氣的方法,雖說不能長生不死,但是起碼也可以延緩衰老和多些時間去維持年輕容貌,你所看到我、天石和炎炎的樣子,就是如此。起死回生本來就是人間最敏感的事情,多少人為了追求長生而拼命尋求方法。雖說恩師有此仙術,但就連他最心疼的上官雪,起死回生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恩師本來秘傳上官雪仙術的引子,可惜有一日趁著我們四兄妹喝酒聊天,雪兒無意中告訴了大家此法的引子,我和天石、炎炎都十分好奇,詢問引子是什么,有了引子后該如何去做時,被恩師發現。恩師大怒,于是以我們學術有成為由,把我們驅逐出無量仙山,并告誡我們進入凡塵后要自立門派,懲惡揚善、扶危濟貧,切勿想著要長生或逆天,也不要想著哪天再回來。之后江湖上的御風觀、熔火觀、神林觀、開山觀,便是如此……”
“敢問御風仙人,無量仙山在何處?”百里寒問道。
端木風搖了搖頭,道:“仙山皆縹緲,不在塵世中。百里小兄弟,不是貧道小氣不告訴你,而是貧道也不知無量仙山在何處。當初我們隨恩師乘仙鶴而去,隨后又架祥云回到世間,無量仙山在何處,怕只有恩師才知道??墒嵌鲙熌苏嬲南扇耍衷趺磿p易為凡夫俗子指路呢?”
“那起死回生的引子,又是何物?”百里寒又問道。
端木風道:“此乃天機,恕貧道不能告知,即便有了引子,起死回生的仙術也無人精通。若想要引子,依貧道剛才所述,百里小兄弟聰慧過人,應該不難猜出?!?
“莫不是……和神林一派有關?可神林早在數十年前便已經被滅,就連神林仙人也長眠于此……我該如何……如何……凌兒……豈不是永遠也不能復生……”百里寒說話吞吞吐吐,他攥緊了拳頭,眼淚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