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臨八九歲的時候就上了子期山，那時，是個春天，山上綠樹成蔭，柳樹滿坡。

山頂上桃花簇簇，宛若明霞。子期山的老莊主，攜同他的夫人在桃花樹下，彈琴飲酒，兩個孩子在草地上舞劍，好不熱鬧。

如今，馬車已經(jīng)走了十余里，根本看不到一點綠蔭的影子。陰慘慘的古木參天而起，時而夾雜著鳥雀的凄厲叫聲。

這暗沉沉的山谷，已經(jīng)更加陰沉了。

沉睡中的衛(wèi)漾，緩緩醒來。嬌憨的面容，宛若白玉，微汗涔涔，有縷縷碎發(fā)隨意的垂在她的青裙上。

她抬頭，見車內(nèi)已經(jīng)只剩下了一個人。

那背影峭拔，倚靠在馬車窗邊。

窗外風聲陣陣，儼然已經(jīng)變了天。

不一會兒，瓢潑大雨兜頭澆下。沈慎行放下車簾，面色無比沉重。

“公主，子期山不允許外人上山。”

衛(wèi)漾不滿，“這么大的雨，你讓本殿下去哪？”

古臨的聲音也在車外響起，如同這轟隆隆的雷聲，滿是豪俠之氣。

“公主，沈師弟是為了你好。你還是趕緊下車吧。”

衛(wèi)漾看向緊抿薄唇的沈慎行，選擇拒絕，“我不去。我現(xiàn)在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母后抓回去的。”

她順勢抱住車內(nèi)的一摞箱子。紅木箱子被她緊緊抓住，她滿面可愛，一雙眼睛漆黑可愛。

沈慎行忽地大嘆口氣，從箱篋內(nèi)扯出一條綠色披風，扔給衛(wèi)漾。

瓢潑大雨中，他掀簾而出，戴著一頂青色斗笠，佇立在馬車外的橫木前。

雨水嘩啦啦從天空落下，已經(jīng)織成白簾。

青色斗笠雨水不斷，沿著他瘦瘦的下顎，直直落下。

衛(wèi)漾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沈慎行，那張眼寒三月桃花，眉間六月深水的面龐，仿佛桃花紛紛，深水沉沉，潑出了臘月的陰沉。

沈慎行腰間的笛子，早已經(jīng)換成了一把雪色長劍。

他沿著面前的層疊山巒，看到了山內(nèi)隱藏的殺機。很快，有血腥味隱隱蔓延過來。

走過兩條泥路，兩道黑衣人的尸體橫在林中。

古臨前去探望，并沒有查出什么身份。

但唯一確定的是，山內(nèi)一定出事了。

子期山分為前莊與后莊。前莊住著沈慎行的師父李違和師娘江梨。

沈慎行推開那扇大門，看見滿眼的紅色。

衛(wèi)漾裹緊披風，站在一刪只剩了半面桌面的石桌前，沉思:這到底是來了個什么人物，桌子都打碎了一半。人也死了七八個。

那些人穿著灰布衣服，應該都是下人。

果然，沈慎行翻看完后，略略松了口氣。

但不久又皺起了眉頭。

“怎么，你師父在里面？”

“不在。是往日學樂器的師兄弟。”

古臨已經(jīng)催促很久，他們不敢耽誤，草草將尸體搬進屋內(nèi)，蓋上白布，讓這些人有了棲身的地方。

馬車趕往后山，情況更加不好了。

尸體也更加多了。

衛(wèi)漾剛開始內(nèi)心還很有波瀾，覺得這些人死的太慘了，后來發(fā)現(xiàn)尸體多的數(shù)不過來，簡直慘不忍睹。

索性閉上了眼睛。

閉著閉著就又睡了過去。

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