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美國看蘇聯解體
美國選擇了兩個“應力點”來安放炸藥——波蘭和阿富汗。兩個點,一南一北,一冷一熱。
從成立的那一刻開始,蘇聯的身上就一直潛藏著一個隱患——幾乎所有的戰略要地都是“新收之地”。這個隱患最終在1991年前后徹底爆發,導致了蘇聯解體,也使得俄羅斯的國運徹底發生逆轉。
1922年成立的蘇聯是由15個加盟共和國組成的。除作為主體的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之外,另外14個先后加入的加盟共和國,在歷史上和俄羅斯產生淵源的時間至多不過二三百年而已,成為蘇聯領土的歷史則更短——譬如西烏克蘭并入蘇聯是1939年才發生的事情,摩爾多瓦并入則是1940年的事。
關于這個問題,很多人可能會想到“侵略”這個字眼,其實對于歐洲各國間的主權問題我們大可不必去追究是非曲直。歐洲歷史說白了就是一部西方版的春秋戰國史,伴隨著戰爭,一塊土地在幾百年里幾易其主或是分分合合,對歐洲人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所謂歸屬問題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而各個民族間的歷史恩怨更是盤根錯節。我們只需要知道,俄國的崛起始于近代晚期,這導致在美蘇冷戰來臨的時候,蘇聯依舊沒有完成對“新收之地”的消化吸收。
這14個加盟共和國對蘇聯來說不僅僅意味著512萬多平方千米的國土(約占蘇聯國土面積的1/4),更是14個戰略要沖:烏克蘭、白俄羅斯、摩爾多瓦是俄羅斯核心地區面對西歐的戰略縱深,直接保障著莫斯科的安全;波羅的海三國(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保障著蘇聯在波羅的海的入海口,同時從側翼保護著最大的港口城市列寧格勒(今圣彼得堡)的地緣安全;外高加索三國(格魯吉亞、亞美尼亞、阿塞拜疆)所在的高加索山區是蘇聯西南方向唯一的天險,屏護著蘇聯腹地,也是蘇聯通向西亞的戰略通道;中亞五國(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土庫曼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既是戰略縱深和資源產地,更是連接亞、歐的戰略通道,是幫助蘇聯成為超級大國的根基所在。
而這14個戰略要沖,偏偏都不是特別穩定。其實當時作為蘇聯盟國的其他華約國家也普遍存在這個問題——各國實行的社會主義制度說到底是隨著蘇聯紅軍一起到來的,加上歐洲各國幾百年來的歷史積怨,局面不穩定也就不足為奇了。1956年蘇共“二十大”會議上,赫魯曉夫做了徹底否定斯大林的“秘密報告”,隨后在匈牙利便出現了動亂。受這一事件的影響,拉脫維亞、立陶宛、愛沙尼亞及烏克蘭的民族分離運動迅速蔓延開來,只不過當時蘇聯國勢仍舊處于上升階段,靠軟硬兼施的手段,這些動亂最終還是被一一彈壓了。蘇聯內部民族矛盾潛藏的不穩定在此卻表露無遺。
到20世紀70年代后期,美國逐步走出了越南戰爭所帶來的陰影,開始整體復蘇。同時,蘇聯在經濟、地緣兩方面的劣勢開始逐步顯露出來,美國對蘇聯的“戰略進攻”也隨即開始。
如果要拆除一棟大樓或是橋梁,最好的辦法是找到它的應力點,這樣你只需要少量的炸藥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炸掉它。對于一個國家也同樣如此,而當時美國所要做的,正是炸毀“蘇聯”這棟大樓。
美國選擇了兩個“應力點”來安放炸藥——波蘭和阿富汗。兩個點,一南一北,一冷一熱。波蘭是蘇聯華約盟國中最大的一個,一旦發生問題,對其他華約國家將起到極大的“表率作用”。此外,波蘭與烏克蘭西部接壤,后者對蘇聯來說,其價值不亞于東北三省對于中國。而從歷史上說,西烏克蘭與波蘭有著極深的歷史淵源,故波蘭的變故必然會波及烏克蘭。
波蘭的價值還遠遠不止這些。從20世紀70年代起,波蘭已成為僅次于蘇聯的東歐最大農作物生產國,馬鈴薯和黑麥產量居世界第2位,甜菜居第5位。如同西方國家有關貿總協定(世界貿易組織的前身)、歐共體一樣,華約國家當時也有自己的經濟組織,即經濟互助委員會。華約國家的這種經濟組織形式遠比西方國家的同類組織要嚴密,各個國家在經互會中都有明確的分工角色,而波蘭在其中所負責的恰恰就是農產品。
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的混亂局面最終影響到了波蘭的農業經濟,這就好比一部機器的一個子系統出了問題會隨之引發一連串連鎖反應一樣,經互會的其他成員很快受到波及,這其中也包括蘇聯本身。混亂也由此蔓延開來。
1978年,波蘭裔的保羅二世在美國情報部門的推動下成了歷史上第一個非意大利籍的教皇。借助保羅二世在波蘭的影響,天主教勢力開始大舉向波蘭進行滲透。與此同時,曾經掀起“波茲南事件”的團結工會在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的支持下也重新活躍起來,通過他們,連波蘭軍隊總參謀部的高級軍官都被中情局策反了。由此開始,當時領導波蘭的波蘭統一工人黨的執政地位一步步動搖起來。
在波蘭危機愈演愈烈的同時,南邊的阿富汗更加慘烈。1978年,原本親美的國王查希爾在宮廷政變中被自己的堂兄達烏德親王推翻,這之后阿富汗人民黨作為“黃雀”推翻了達烏德,建立了蘇維埃政權,開始奉行對蘇一邊倒的政策。然而好景不長,人民黨內部的權力斗爭和外部勢力滲透(西方情報部門和沙特阿拉伯),使得阿富汗在1979年之后陷入動亂。1979年12月17日,蘇軍特種部隊對阿富汗展開了一次突襲式的軍事行動,擊斃了當時在美蘇之間搖擺不定的阿富汗總統阿明,長達10年的蘇阿戰爭由此展開。
事實上,阿富汗戰爭更像是蘇聯的一個被動行動——自20世紀70年代后期開始,在美英等國情報機構的支持下,沙特等海灣國家一直在對蘇聯的五個中亞加盟共和國進行宗教滲透,宗教人員甚至在蘇軍少數民族軍人中進行傳教。在完成世俗化改造之前,中亞五國同樣是伊斯蘭國家,這種意識形態滲透大大地瓦解了蘇聯對中亞地區的控制力。在地理上說,阿富汗此時不僅僅是全球爭霸的戰略要沖,對蘇聯而言,它更重要的價值體現在,它是抵御中東國家宗教滲透的唯一一道戰略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