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卡爾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莫扎特原來不是在格羅夫街賣羊肉串的那個意大利老頭。
比利弗山莊附近的一家傳統的日式餐廳,柔和的燈光將桌上的風信子裝點的格外柔媚。
琴子穿著一身潔白的水手服,帶著淺藍色翻領,映襯著她白皙柔嫩的玉頸。
她和卡爾聊起藝術,從雅納切克到米蘭斯基,從川端康成到弗里德里希,卡爾邊聽,邊微笑著,不時點點頭,無關緊要地附和一句。
盡管他連架子鼓和小提琴都分不清楚,但這并不妨礙他在琴子心中的形象就像坐著火箭一樣蹭蹭蹭地往上飛。
不過這一切在卡爾說了一句“我很喜歡貝多芬拍的的電影”以后結束了。
琴子笑了足足有一個世紀那么久,這讓卡爾很尷尬。
不過這倒打開了兩人之間的隔閡,他們聊洛杉磯,聊哪里的中餐廳做的糖醋里脊更好吃,聊好萊塢的女明星誰整過容…
窗外夜色漸濃,晚風吹上了幾粒星光,搖動著桌上的燭光,勃良第白葡萄酒在血液中融匯著原始的欲戀。
卡爾悄悄握住琴子柔若無骨的小手,指間傳來一絲清涼,一絲柔滑,稍稍探起身,試著將嘴唇抵住琴子的唇齒,他甚至看到了琴子雙頰飛起的紅暈…
“叮叮叮…”
“瑪德”,卡爾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您好,這里有一款新上市的馬桶清潔劑,效果強勁,只要…”
卡爾發誓要是知道是誰打了這個該死的廣告一定把他塞進馬桶里。
掛斷電話,卡爾對琴子說了句抱歉,她笑著搖搖頭。
“已經很晚啦,我也要回去了。”
“我送你吧。”
琴子站起身,卡爾伸出一只手,摟住她的細若風柳的腰身,琴子起初似乎有些掙扎,不過很快便把頭枕在了卡爾的胸口。
輕撫著她的柔發,她仰起頭看著卡爾,輕咬著下唇,卡爾的雙唇漸漸靠近她的小嘴,他甚至能夠看到她小小的耳垂上泛起的緋紅…
“叮叮叮…”
他試圖告訴自己要保持儒雅,隨和。
“我她媽不需要廁所清潔劑,你還是留著自己刷刷自己的腦子…”
“你她媽在嗶嗶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是斯莫克,快她媽來救我,我被困在貝寧街了,勞資上了他們的當,他們人很多,你快去格羅夫街帶人…”
我放下電話,看了看琴子,嘆了口氣。
“對不起,我現在有急事,可能…”
“去吧。”
卡爾從小就懂得不去做自己永遠不可能做到的事,所以他放棄去揣度琴子的意思。
結了賬,囑咐前臺幫琴子叫輛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格羅夫街。
里德去了得州押貨,只有斯威特留在格羅夫街,他聽完立馬集合了十幾個中級打手,趕往貝寧街。
如果說在洛杉磯最讓警察頭疼的街區的話,貝寧街當之無愧為第一。
坐落在一座陡坡上,外來車輛很難進入,穿其而過的洛杉磯河又阻絕了上路的來人,這使得這個街區處于半隔絕狀態。
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自由陣營的人就接手了這塊地盤,使其幾乎成了洛杉磯的灰色地帶,drug,女人,槍支幾乎都在這里交易。
斯莫克正是被圍困在一座靠近西側的小木屋,正用手槍不斷朝街上射擊。
外圍是自由陣營的主力部隊,盡管常年經營黑色貿易,實際作戰比不上其他幾大家族,但畢竟人數眾多,而且財力雄厚,裝備上也要先進的多,加上強大的背后勢力,因此盡管艷羨貝寧街的巨大利潤,沒有一個幫派敢輕易打自由陣營的注意。
曾經最鼎盛的海岸派,試圖強行分一杯羹,結果只過了一夜就在洛杉磯徹底人間蒸發。
斯莫克的槍聲漸漸稀疏,街道上傳來不斷的爆炸聲,玻璃碎片橫飛四濺,空氣中漂浮著汽油味。槍聲,呻吟聲,火焰燃燒聲,籠罩著這條小街。
然而街上其他住戶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她們大多是生活在洛杉磯底層的窮人,廉價出租屋對他們有著無窮的吸引力,盡管這里幾乎每天都會運走幾具尸體,但是他們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仍然用平底鍋煎著雙面蛋卷,在陽臺上種花,澆樹,喝著朗姆酒,嚼著古巴煙葉。
卡爾讓幾個打手分散開射擊,吸引部分火力,然后自己借著火力的掩護,向街頭迂回,慢慢靠近斯莫克的小屋。
雙方的火力剛一對接,就掀起了新一輪火拼,格羅夫街的火力逐漸處于劣勢,自由陣營似乎也發現了對手人數的單薄,于是加大了火力壓制。
“CJ你她媽快點。”斯威特用手持沖鋒槍射擊。
卡爾接近大門,上面的鎖對于他來說就像小孩子拆積木一樣簡單,正準備拆卸第二個零件,肩膀傳來一陣劇痛,一股無形的沖擊力把他掀翻在地。
“CJ,快她媽回來。”
卡爾掙扎著爬回去,子彈在他的脊梁上蹭蹭飛過。
“斯威特,我們彈藥不多了。”
自由陣營的人開始慢慢圍上來。
格羅夫街的火力逐漸減弱,環顧四周,小路都已經被封死,只有來時的入口,可那樣就意味著他們要和斯莫克徹底告別了。
突然,卡爾發現了一輛老式的拉達卡車,停在路邊。
“唐,掩護我。”
卡爾弓著腰沖向車邊,身后飛著一排排子彈,掏出隨身帶的小刀,在車油箱搗出一個小洞,打開了油箱門,乳黃色的汽油泄出來,滴在車附近。
卡爾邊跑邊朝唐吼:“打那輛車。”
轟——
后背傳來一股窒息般的灼燒感,帶著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把卡爾甩出三米以外。
自由陣營忙著搶救貨物,他趁這個機會拆掉門鎖。
沖上二樓,斯莫克已經渾身是血,右手無力地垂著,肥大的腦袋被恐懼扭曲成一層層褶皺,他旁邊躺著一個女人和家族的兩個打手,早已經沒了氣息。
卡爾正準備抬他下樓,忽然門口閃過一道影子。
“誰?”
影子沒說話,而是掏出手槍。
但卡爾反應更快,對著黑影開了兩槍,射在影子的左肩上,那黑影一個踉蹌,不過身手仍然迅速,從窗戶邊逃走。
卡爾猶豫要不要追,最終還是放棄了,他背起斯莫克,那感覺像是背了一條鯨魚。
走到街壘上,自由陣營又重新投入戰斗,斯威特苦苦支撐,地上躺著五六個格羅夫街的打手。敵人逐漸逼近我們的營地。
“走!”卡爾把斯莫克塞進車中,汽車發動,火速撤離了這個骯臟的街頭。
路上,斯莫克恢復了點意識。
“DJ,我她媽愛你。”
“我她媽想殺了你”。
回到格羅夫街,卡爾驚奇地發現里德已經回來了,正要進去和他聊會天,卻聽見屋內一陣呻吟聲。
他趴在窗戶上看,里德正在往左臂涂抹創傷藥。
卡爾的腦袋嗡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