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憶錄
- 我在美國當帶佬
- 托蒂的貓
- 2232字
- 2020-04-15 00:08:42
轉過兩個街口,將小小的身體藏進黑暗中。
四下張望,無人。
小心翼翼地從卷起的衣擺中摸出兩塊油乎乎的魚松面包。
彈去幾條蛆蟲,撕下一小塊塞進嘴巴里,閉上眼睛咀嚼。
她仍然沒法說服自己大口吞咽撿來的食品,盡管她知道那是在街頭活下來的必須素養,然而那種吞下去的蛆蟲卡在喉嚨里蠕動的感覺還是讓她割舍了填飽肚子的誘惑。
天空似乎陰沉了幾分,抬頭,兩個流浪街頭的小孩,一左一右,堵住了巷口。
“給我一半。”
艾麗卡不想招惹是非,掰了一半遞給他。
接過來,一把塞進嘴中,胡亂咀嚼了幾下,整個咽了下去,不舍得舔了舔三根手指上的油。
“可以走開了嗎?”
兩個男孩相視一笑。
“剩下的那半。”
艾麗卡將面包扔在地上,兩個男孩隨即撲上來,顧不得拍去表面的塵土,直接塞進嘴巴里。
艾麗卡冷冷地看著這出鬧劇。
一小塊面包,大多被其中一個男孩搶先填進肚中,另一個男孩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看見坐在一旁冷笑的艾麗卡,徑直走上前來,抓住她的頭發。
“臭俵子,裝什么清高。”
一記重重的耳光落下來,艾麗卡眼前一黑,殷紅的血順著鼻尖流下來。
“瑪德,光讓咱們吃了,也給大小姐點東西吃吃。”
另一個男孩從地上爬起來,滿臉的塵灰和油漬仍然遮不住奸邪的笑容。
“嘿嘿,那是自然…”
兩個人圍攏上前,還沒來得及動,背后一股巨大的拉力將其甩入數米之外的垃圾堆中。
“瑪德,誰踏馬,沒長眼睛,敢動…”
抬頭,仰視著斯莫克龐大的身軀。
“啊哈,是您啊,哈哈,您怎么有空…”
“滾吧。”
男孩爬起來,低著頭,唯唯諾諾地要走,被斯莫克抓住衣領,兩手一翻,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我說的是,滾。”
兩個男孩面面相覷,乖乖地趴下,打著滾出了小巷口。
一種不曾有過的感覺,隨著那個點綴著流云的午后,悄然在女孩的心底埋下了種子。
寬敞的花園式住宅,生著一爐暖烘烘的火。
笨拙的大手捏著一塊小小的酒精棉,輕輕擦拭著鼻翼下的血跡。
咬著碳烤香腸,有點干,不過和之前吃的東西相比,已經是夢中的享受了。
“為什么不回格羅夫街?斯威特到處在找你…”
拉出一把椅子,碩大的身軀仿佛把小小的餐廳整個塞滿。
嘴巴停止咀嚼,放下餐刀。
“教我怎么殺人。”
斯莫克停下切面包的手,抬頭看了看艾麗卡,俏白的小臉略顯干黃,雙眸布滿血絲,鼻尖還有一道細小的傷疤。
“你成為不了一名殺手。”
“這是你的槍。”
斯莫克稍顯驚詫,面色卻依然平靜,不急不慢地切著香腸。
“不錯,然后呢。”
舉槍,對準墻上掛的鳥籠。
砰—砰—
一聲慘叫,飄飛著幾根鳥羽。
巨大的后坐力將瘦小的身軀震退幾步。
走回桌前,將手槍拍在桌上。
“夠么?”
“你不夠格。”
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槍,插回腰間,走到窗前,點燃一根煙。
“殺手永遠不會為了殺人而殺人。”
“那為了什么?正義?”
一笑。
“為了錢。”
“只是這樣的話,不是太世俗了么?”
“因為只有這樣才不會死。”
將吸了一半的煙嘴在窗臺上按滅,揉了揉干澀的眼窩。
“也只有這樣,才能擁有你想擁有的。”
長長地打了個哈欠,丟給小女孩一張紙條。
“當然,在這之前,你必須忘掉一切,把電影里演的糊弄沙幣的情節通通忘掉,就像今天那兩個小混混,你應該殺死他們,而不是嘗試著去羞辱他們。”
女孩眨了眨如水的眼眸。
“明天到紙條上的地址來找我。”
砰—
門重重的關上,女孩呆滯地坐在桌前,似乎并沒有發現,一道沉重的木門正慢慢將她與光之所及的世界隔斷。
好像一口棺材。
她走進那座地下廠房,她走進那口棺材。
每天要做的,就是在那個尋不到邊界的地下世界里,吃飯,訓練,睡覺。
她和另外四個牙買加男孩一起接受訓練。
槍械,繩索,格斗,潛伏…
她們在入學前得到了一條狗,并沒有人說那是用來干什么的。
直到一個月后,她們接到一條指令。
親手殺死自己的狗,并且吃掉它。
當然,還要微笑。
善良,同情,在地下世界是在自己咖啡杯里加的鴆毒。
她更愿意稱之為地下世界的大學,盡管毅力和復仇的信念幫她挺過了不少難關,但是這種信念在生來的身體素質面前顯得愈發乏力。
噩夢般昏沉的日子里,四個小男孩或許是唯一的色彩,他們會用口哨吹出一首歡快的小調:用竹板做盔甲,刀劍;會用草根釣青蛙…
她在這里,似乎找到了久違的歡愉。
高強度的訓練面前,身體的脆弱與急于報復的心情往往勾兌出懊惱的淚水。
有時候被幾個小男孩看見,便會叫嚷著,圍上來,操持著一口歡快古怪的南方口音,拉著她翻墻去野外散心。
自然仿佛是他們的天堂。
捉魚,摸蝦,爬樹掏杜鵑的窩,不管抓到什么,通通丟進火堆里,烤成焦炭狀,吃到滿嘴灰黑,分辨不出上揚的嘴角。
知道她怕蟲,還會抓幾只金龜子悄悄放在她淺栗色的短發中,看她手足無措,失聲尖叫,邊罵邊跑來追打。
不愧是博爾特的老鄉,四個小男孩輕輕松松地將她甩開距離。
“嘿嘿嘿,追不上吧,略略略。”
其中一個小男孩邊跑邊回頭做了個鬼臉。
可惜博爾特似乎不會跨欄,一條小樹枝讓他騰空而起,摔了個狗啃泥。
三個隊友放肆的嘲笑,艾麗卡笑得直不起腰。
玩兒累了,椅在樹下,看夕陽漸漸頹落,幾只飛鳥匆匆而過,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來。
“訓練結束了,你們要去哪兒?”
艾麗卡漫不經心地問。
男孩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
“殺人,然后被人殺死。”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會賺好多好多錢,然后就能吃很多肉,買最好的車,最大的房子,再娶一大堆媳婦,哈哈。”
其中一個矮個子小男孩說道。
“我想去上大學。”
一個小男孩說道,他長著一個獨特的鷹鉤鼻。
“你瘋啦?”
“沒見過,想試試什么滋味。”
“你沒機會的,沙幣。”
兩個人笑著扭打起來。
天色陰沉了幾分,冬日漸近,連白晝都成了奢求。
“那么,我呢?”
抬起頭,看著天空大塊凝滯的流云。
一只烏鴉停在頭頂的樹上,鳥喙一張一合,仿佛在回應著女孩的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