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斯莫克!
- 我在美國當帶佬
- 托蒂的貓
- 2669字
- 2020-04-09 00:28:10
下樓,看著空蕩蕩的街道。
“你車呢?”
“送人了。”
斯莫克聳聳肩,卡爾哈哈大笑。
樹下停著兩輛老式山地車,大概屬于那種在廢品收購站都會被嫌棄的成色。
隨手拆開那道可有可無的車鎖,臨走時丟下一沓一百元的美鈔。
那筆錢,足夠去CBD買一輛最最拉風的山地車,那可以是兩個小男孩幾天的幸福。
這樣看來,幸福似乎并不那么可望不可及。
然而9卡爾擁有千倍的鈔票,卻換不回來一分的歡愉。
斯莫克騎在自行車上,和螞蟻給大象當坐騎似乎能營造出相同的喜劇效果。
盡管如此,他騎起來卻相當的敏捷。
“這踏馬才叫男人的浪漫啊,喲吼—”
卡爾跟在后面慢悠悠地騎著,天橋,洛杉磯河,棒球館,綠皮火車站,英式紅筒郵箱…
一切都仿佛和自己初來時別無二致。
自己仿佛經歷了一個輪回。
可惜只是奢求。
車水馬龍,燈光魚火。
轉過一條條被媒體大肆吹捧和無數人向往中的洛杉磯繁華大道,車子拐進一條破舊的小巷。
本能地停下車,整條街都昏黑沉寂。
燈火輝煌,酒林肉池的夜生活屬于那些開著勞斯萊斯的先生,屬于那些能夠在女人腿上睡上一整天的先生。
對于那些夾著公文包,穿著廉價皮鞋和皺巴巴的襯衣,為了幾百美元的保險合同滿城跑的人來說,對于那些帶著紅色保險頭盔,在工地上,碼頭上靠力氣換一碗薄湯的人來說,對于那些開個小門頭賣掉茶點的人來說…
漫長的夜晚,只能交給夢境來舒緩疲憊的軀體。
因此那一盞飄搖的燈火顯得格外突兀。
掀開長簾,一個干瘦和藹的老頭正在捏著抹茶糕點。
“嘖,我就知道是你們,這個點不會有別人不睡覺了。”
一點責備的語氣,讓卡爾想起了父親,當然,是那種好萊塢包裝下溫和勇敢的父親。
“嘿嘿,老幾樣。”
老人端上一盤美式炸土豆片,配一大杯甜膩的奶油茶,土豆烤到焦黃發黑。
這樣的一份熱量炸彈,拿到好萊塢會是毒品一般的存在,而對于卡爾和斯莫克來說,卻是由衷的幸福。
記不清哪一年了,卡爾剛入社不久,還處于打雜的級別,大佬抽煙他們點火,大佬喝酒他們敲冰,大佬尋芳獵艷,他們就幫忙鋪床守夜。
弱肉強食,這條簡單粗暴的叢林法則在任何地方都適用。
至于那種幻想中的張口閉口百萬美金級別的生意,諸如賣白米分和走私,他們也只有在邊上舔點油渣的份。
最潦倒的時候,甚至連肚子都填不飽。
下下策,搶。
說起來似乎并不困難,但實施起來談何容易?那些有油水的地方,大多就被各大幫派早早地劃入勢力范圍,受其保護。
至于那些不在其中的——
拜托,貪婪如地下世界的鬣狗都不敢染指的地方,又豈是卡爾和斯莫克這種小嘍啰敢輕易觸碰的?
因此只能從那些底層群眾住的社區刮點油水。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條街。
南北狹長,小路交叉縱橫,人群混雜,以南美勞工為主要群體,屬于那種一個硬幣都得掰成八瓣花的類型,窮到幫派不屑于榨一筆油水。
犯罪者的天堂。
最關鍵的是,這里就連警犬都會皺著眉頭跑開。
有些地方會有錢到讓人望而卻步,有些地方會窮到讓人望而生厭。
卡爾和斯莫克提前幾天踩好了點,一家小吃店,不至于有錢到能買通關系來報復,也不至于窮到咋不出油,被敲詐一筆也不會陷入絕地。
那時的斯莫克還盡管沒有徹底發福,三百斤的體重足以讓他在翻墻時壓斷粗制濫造的墻頭引發出地震般的效果。
當小吃店老板和街坊鄰居出來時,卡爾正試圖把摔暈的斯莫克背起來,連同剛到手的鐵制保險柜。
“是個賊,打死吧。”
“瑪德,不去偷有錢人,來這里偷。”
鬧哄哄的人群中,一個人順手抄起一根木棍。
卡爾和斯莫克知道,憑借自己兩個街流小混混,在眾多美夢被吵醒的工人面前就像干脆面一樣不堪一擊。
卡爾不敢再看了,他閉上眼睛,仿佛這樣那根棒子就會被黑暗吞沒。
那人的腳步似乎越來越近了。
甚至就連他啐了兩口唾沫的聲音也顯得格外清晰。
“別打,這是給我們家換保險柜的,街頭窄,兩個人翻墻給我背進來的。”
眾人一片嘩然,有看不了熱鬧的不滿,更多的是對這個漏洞百出的說法的嗤之以鼻。
不過這老頭平時在街坊鄰居里風聲不錯,待人也和善,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起沖突。
既然他愿意留,就留下吧,反正偷不到自己。
圍觀的人群三三兩兩地散去了,只有卡爾和癱軟在地上的斯莫克。
“進屋吧。”
卡爾沒有動,善良這種狗屁話他從娘胎里就不信了。
黑電影院里放的恐怖片情節突然鉆進了他的腦海里,香腸店老板靠用肉片引誘流浪漢和餓肚子的小孩,然后把他們帶到自己的家里行茍且之事,最后再把他們殺掉做人肉香腸。
再看這個老板,竟然越看越像,甚至連笑起來露出的那顆布滿牙垢的黃牙都頗有幾分相似。
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他!
“卡爾,這土豆片真香。”
將第二十八個空盤子放在一邊,斯莫克揉著破天荒的有了幾分充盈感的肚子。
“死胖子,沒出息。”
塞滿土豆片的嘴巴模糊地發出幾個單詞。
“你吃這么多一會兒怎么跑?”
“為啥要跑啊,待在這里不是挺好的嘛。”
能吃飽,對于斯莫克來說就已經是天堂了。
“蠢豬,現在你吃他的,等你喂肥了,他就吃你。”
“吃就吃吧。”
斯莫克往下滑了滑身子,把頭椅在椅子背上,嘴里嚼著第二十九盤土豆片。
“瑪德,死胖…”
“來杯奶油吧。”
老板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坐在了桌邊,手里拿著兩杯熱奶油。
“你…啊不,您…都聽到了?”
老板笑笑,不做回答。
奶油跟暖,卡爾和斯莫克用舌頭舔舐了奶盒的每一個角落。
吃完,嘆一口氣,拿出用過無數次的神情和語氣。
“味道一般,壞了大爺我的胃口。”
人有時候會莫名地討厭自己。
老人仍是笑笑。
“算我請客。”
“天下沒有白做的買賣。”
老人起身走向吧臺,取出一瓶老式利口酒,滿斟一杯,喝干。
“你們付過賬了。”
卡爾和斯莫克互相瞪眼,他們都知道這頓飯不是彼此兜里那仨倆鋼镚能付得起的。
“抱歉,麻煩您再仔細想想,我們除了錢沒有其他的可以付,雖然我們現在沒有錢…”
“我得到了友誼。”
酒杯倒扣在印花桌布上。
“下次餓肚子就到我這,想吃多少吃多少,當然,報酬是替我做些小事。”
能用友誼這種沒法塞進肚子里的混賬玩意兒換來吃的,這是卡爾和斯莫克做夢都不敢夢到的事。
一碟炸到焦黃的土豆片,一大杯膩膩的熱奶油,一盞昏黃溫暖的煤油燈。
每次到來,老人總是溫和地招待他們,然后在餐盤底下放一張字條,無非是讓他們去做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諸如教訓一個搗亂的小混混,或者從某個地方官員的辦公室里偷出來幾張廢紙。
數不清多少個日夜,卡爾和斯莫克從最底層的打手,一步步爬到了幫派不可或缺的街區總督。
填飽肚子已經不再是困擾他們的問題,偶爾還能塞進去幾只龍蝦鮑魚,然而他們還是會不約而同地走進那條窄窄的小巷,尋覓那盞搖曳昏黃的燈火,那份烤到焦黃的土豆片。
當然,還有那個待他們如父親的老人。
餐盤下照例會放上一張紙條,大多會交給格羅夫街的打手們去辦。
…
斯莫克的咀嚼聲打斷了卡爾的回憶,拿起一片烤土豆片,放在嘴里,慢慢地吃著,眉頭不禁皺了幾分。
這味道,似乎…
和以前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