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半而彎。
在這個本應酣甜入睡的晚上,柳家正堂此刻卻仍是燈火通明。
正堂主位之上,一位身穿暗紅錦袍的中年人,手中不停的轉動檀珠,臉上看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刻沉默的他最為可怕,而這人正是柳家現任家主,柳自成。
主位下,柳紅茹臉色難看,她看著正在閉目試藥的高冠男子,忍不住開口,“如何了?鐘家可是加了什么其他靈性藥材?”
高冠男子睜開眼,目露陰沉,“這就是原來的結血丹沒錯。”
“靈氣呢?丹中靈氣從何而來?”柳紅茹追問。
高冠男子有些惱怒,不愿直面回答,“他們不可能煉得出含靈丹藥,這定是用了什么詭異法子!”
“馮靈醫也看不出嗎?”柳紅茹語氣直接,顯得有些不滿。
被叫馮靈醫的高冠男子,面皮抖了抖,他很不想承認,但確實沒有看出,這丹藥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修行之人挨個將靈氣灌入,但這怎么可能。
“他們定價八靈幣,顯然是算準了我們靈須根的成本,為何他們就能如此快找到我們的用藥,而我們卻什么也看不出?馮靈醫你不要忘了,為了你這靈藥,我們可足足準備了一個多月,他們呢?就一下午!”柳紅茹越想越氣,說道最后索性不再客氣。
“小姐是說我無能嗎?”高冠男子怒聲反問。
“馮靈醫自己覺得呢?”
“你...!”
“好了...”
主位上中年人開口,劍拔弩張的二人,頓時各自收聲。
“這個時候了,還窩里斗,實在愚蠢!”
“鐘家這幾年出了個鐘靈兒,確實讓人頭疼,丹藥這事若真沒辦法,那就算了。我其實一直在想,這是不是老天在提醒我,不能再拖,該和鐘家做斷了...”柳自成緩緩說道,語氣平淡,可卻聽得讓人后背發涼。
“父親是打算要動手了?”柳紅茹正色道。
“我那鬼奴馴養已有所成,若家主下定決心,自也可出一份力。”高冠男子表態道。
柳自成輕輕搖頭,“硬拼實屬下策,我與那鐘景年實力相當,我雖年輕他不少,但真若拼起來也不好說。況且青木柏這個人,很是無趣,心中只有他的青鸞城,一旦我們兩家起事,他必定會管,這也比較麻煩。”
“其實最穩健的辦法就是再耗他幾年,只是如今的形式,讓我有些等不及了。”柳自成自說自話,手中轉動的檀珠,不自覺加快了許多。
“柳叔,我有一策可解此麻煩!”就在這時,正堂外王鴻飛走了進來。
看見他,柳紅茹臉色就不怎么好看,這個吃軟怕硬,自命不凡的家伙,在拍賣行供出柳家一事,實在令人生厭。
“你有什么辦法?說來聽聽。”柳自成面無表情道。
王鴻飛一笑,“其實柳叔剛剛只說對了一半,鐘家目前醫道造詣最高的,是鐘靈兒沒錯,在新藥研制上她一直都是鐘家的核心。”
“但這幾次真正讓柳家吃虧的人,卻是那個姓林的小子。”
“從解決陰氣問題,到教授鐘家丫鬟驅除烏尾猴毒,再到今天下午,鐘家最新的含靈血結丹,均出自他之手。”
“你是說丹藥是那個小子煉制的?”柳紅茹質疑道。
“煉制?他哪有那本事。我已經查清楚,他只是畫了一種能夠聚集靈氣的靈符。那所謂含靈血結丹,實際就是普通血結丹長時間被靈氣沖刷得來的,不然鐘家如何可能在一下午時間,就煉制出這么多丹藥。”王鴻飛說道。
“沒錯,這丹藥的核心,確實就是他們之前的血結丹。”
高冠男子,這時也趕忙開口,王鴻飛的話,無意間給了他一個臺階下。
柳自成此刻已經明白王鴻飛的意思,“你是想除掉他們二人?”
“柳叔,您要相信,沒了他們,鐘家成不了氣候!”王鴻飛狠厲道。
“可就算如你所說,他們始終躲在鐘家不出,我們又能怎么辦?”
王鴻飛笑容陰森,“不,他們一定會出來!當初我離開鐘家后,第一時間就讓人去查了鐘家的新下家是誰,結果讓我在藥鈞城司云家族求醫的名單上,看見了他們。”
“真是可笑,他們竟然想通過司云家族一步登天,簡直是癡人說夢!”
“如今再有不到半個月,就是名單上各家族去往司云家的日子。那時候鐘靈兒和姓林的小子必定會前去。中途他們會路過青鸞山脈,那里本就危險,我想遇到點什么,都實屬正常吧?”王鴻飛說道此處,意有所指。
柳自成手中的檀珠這時已經停止轉動,他身體微微前傾看向王鴻飛,“你怎么就確定,他二人一定會去?”
王鴻飛笑了笑,“鐘家又不是鐵桶,用些手段自然能夠知道,放心,消息絕對可靠!”
聽到這,柳自成笑了,能不在城中動手,那再好不過。
“再去確認一遍消息,若是屬實,就按你說的來,這一次...我要徹底斷了他鐘家的根!”柳自成語氣森冷。
“柳叔放心...”
柳紅茹看向王鴻飛玩味道:“你會對鐘靈兒下手?”
王鴻飛微微低頭,目露瘋狂,“早就想下手了...”
鐘家小院。
藥爐之中的火焰徐徐收斂,最終熄滅。
林有錢小心的將丹藥取出,至于瓷盤之中,赤紅渾圓的丹藥,彌漫著清新的藥香。
只是讓林有錢有些詫異的是,別人煉制的丹藥都不過小拇尖大小,而自己這一顆卻足有龍眼這么大,總不可能一小顆一小顆的煉吧,那得多費時間。
“應該還有什么分成小丹藥的手法,到時候問問環兒,不過丹藥練成就好。”
林有錢拿起小藥勺,從丹藥之上刮了些許粉末放入嘴中。
沒過多久一股火熱之感隨之出現。
體內真氣立刻運行而起,如同高壓下的列車,不僅更加有力,而且速度都快上了不少。因為祖靈氣與真氣一同運行,這種連帶之下,竟也提升了些許吸收速度。
林有錢目露驚喜,這養氣丹的效果,明顯比之前更好,這或許就是藥材排斥低,融合更高的原因。
想到這,林有錢看了看那張五行靈符。
這上面不過是最基礎的五行平衡,對于藥材的判斷還是有不小的誤差,日后若有機會,想辦法將其法則一點點補充起來,那時再進行探測,無疑更加精確。
就是不知想引動天怒,需要煉制到什么程度。
林有錢想著鐘靈兒說過的話,引起天怒的必要條件就是創靈。
如果想用一些本身就無靈性的藥材煉制,相比極為困難,那種所需的融合程度,必定極高,現在顯然還做不到。
但如果煉制的藥材中,本身就蘊含靈氣,融合之后,新生的丹藥自然也就具備靈氣。
這樣雖然煉制之時,要考慮靈氣因素,但卻比起無中生有,更簡單一些。
這讓林有錢想起了幫鐘家藥材灌注靈氣的,升級版簡易聚靈符。
這種后天的靈氣灌注,自然無法引動天怒,因為靈氣并未與藥材融合。
但在五術當中,曾記載有符藥一說,以藥為墨水,繪制符箓,從而起到驅邪治病的效果。
“靈符本身就蘊含法則靈氣,我若以融合后的藥液為墨,再繪制靈符,那...”心中有了這樣瘋狂想法,林有錢剛剛平復的心情,再次亢奮起來。
他將煉制的大顆養氣丹收好,再次拿來一份藥材,輕車熟路的將其煉化。
不過這次在搭配藥量之時,他稍微添加了一些清水進去,適當調整比例后重新達平衡,隨后開始融合。
藥團變成了藥液,開始在火中翻騰。
在這種平衡狀態下,藥液的體積隨著時間不斷縮小,與其中緩慢蒸發的水分,始終保持在一個穩定狀態。
時間一點點過去。
過程中林有錢眼神注意著藥液的顏色,當發現由黑徹底轉紅,并伴隨有藥香飄出之際,他目露欣喜,徐徐關火,不再繼續煉制。
事實上到這一步,煉制基本已經完成了。
他將藥液取出放置于瓷盤中,稍微嘗了一點,藥效依舊。
于是他拿來筆紙,以藥液為墨,筆尖蘸取少許,當將要在紙上落筆之際,他想了想。
既然養氣丹的關鍵是“熱”,那么就畫一個與之同源的火靈符。
心中有了想法,林有錢相當干脆,落筆而動,但在落筆的瞬間,他就發現了不對,竟有著一股莫名的力道,阻止自己前進!
這一點發現,反而讓他更為期待,落筆而揮,體內祖靈氣隨即灌注其中,一個赤紅的“火”字,就被他揮寫而出。
在他收尾提筆的瞬間,依舊如平常那般有淡黃色符光閃爍。
但不同的是,小院外原本的蟲鳴聲,這一刻詭異消失了。
四野寂靜,整個房間突然開始顫抖而起。
林有錢心有所感,猛然抬頭望向屋頂,剛剛那一瞬間,他有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后背冒出陣陣涼氣。
身前的桌案顫抖得更加劇烈,在那道火字靈符上方虛空處,仿佛有人用手劃過一般,一道尺余長的淡白豎痕蔓延而出。
“這是...一紋天怒!”林有錢內心狂跳,失聲而出。
他以五術中陰陽五行配藥,以法則靈符升靈,最終竟誕生的符藥,竟真的引來了天怒!
緩過神來的林有錢,欣喜若狂。
以藥液為墨畫靈符,藥液就必須承擔大道法則的注入,這些必然會引來強烈的排斥。
林有錢不敢說肯定無人能效仿,就算有也必定極為困難,而擁有祖靈氣的他,則完全不需要在意這些。
“可惜了,靈氣不能作為藥材來煉制,不然什么排斥問題都不會存在。”
異象來得快,去得也快,鐘家之人并未有誰察覺到什么,只是感覺今夜難得的安靜,睡得格外香。
激動過后的林有錢,將剩余不少的藥液小心收起。
隨后迫不及待的拿起那道符藥,也不管這紙能不能吃,直接就給塞進了肚子,隨后盤膝而坐。
大概兩息之后,他的身體猛然一震。
體表竟然肉眼可見的變得通紅,絲絲縷縷的紅色霧氣升騰而起。
在他體內,滾滾熱氣更為夸張,如果之前的藥效是一個蒸籠,那此刻說是火爐都不為過。
真氣沿著功法的路線,帶動祖靈氣高速運行著,林有錢呼吸急促,本想打斷片刻,抽空畫一張聚靈符都做不到。
此刻他的身體就像高溫發動機,已然無法停下,既然如此,林有錢索性安心修煉真氣。
伴隨著身體的輕微顫抖,一夜時間很快過去。
當第二日天明,林有錢猛得睜開雙眼,漆黑的眸子竟有光芒一閃而逝。
他不禁想笑,自己這符藥是加速真氣修煉的,卻沒想到因為祖靈氣的連帶運行關系,直接從一段達到了二段。
真氣的進度雖未從四進五,但也至少增長了有半數之多,他相信再給他一晚,必定能突破到五段。
“引來天怒的靈藥果然不一般,如今我靈氣與真氣的輔助條件都已具備,也是時候閉關,突擊一下自己的修為了。”林有錢心中盤算著。
“有錢公子,起床了嗎?我來送早飯了,順便看看你的成效?”門外鐘環兒的聲音傳了進來。
林有錢聽后一笑,有了符藥,普通的養氣丹對他就沒了什么意義,在突擊閉關之前,或許可以考慮將丹方賣于鐘家,如此也算還一筆自己賒的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