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南沒有開燈。
雙腿仿佛膠在了房門口,晚冰瞪大了雙眸,艱難地喘息著,垂在身側的手指簌簌發抖。
“不要開燈!”下一刻,她聽到了一聲低顫的、沙啞的命令,緊接著便是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聲。
“思南!”晚冰急聲呼喚,伸手按了開關。
房間里的燈光在這一剎那璨亮到無與倫比,刺得人眼花繚亂。
楚思南倚靠著窗框,坐在陽臺上,肩膀因為咳嗽而急劇顫抖。
“思南!”晚冰大步跑過去,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子,“這里風大,你怎么坐在這里,快點下來!”她急切的的話語里夾雜著緊繃的脆弱。
楚思南并沒有拒絕,在她的攙扶下,緩緩滑下了陽臺。
“你的身體還沒有復原,你不能隨便走動,我馬上送你回醫院!”注視著他煞白的臉色,晚冰急急地說,心臟在慌亂之中忽然揪成了一團。
聽到了這句話,楚思南閃電般地掙開了她的雙手,踉蹌著后退。
晚冰驚住。
“你就這么急著趕我走嗎?”他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問,聲音里有刺骨的痛。
“思南!”晚冰搖搖頭,心里一陣陣難過,然后她試著上前。
“我不是想趕你走,可是你好像病得很嚴重,你必須馬上去醫院!”她皺了皺眉,又急又痛又無助,忽然不忍心再看他。
楚思南目光漆黯,笑了一聲,又笑了一聲。
“我為什么要去醫院,去醫院干什么?”喘了一口氣,他神色荒涼,悲憤地咬著牙關,一字一頓地道,“我活著,她卻已經不在了!我為什么還要回到那個牢籠里面?”他問她,低澀的字眼晚如海上的夜風,說不盡的凄煞和絕冷。
“思南!”晚冰肩膀抖動,抬起手捂住嘴,防止因哽咽而發出的低泣。這一刻,她忽然發現,一切的言語都已是多余。安妮已經死了,思南……
“是我把她逼上了絕路的,是我!”楚思南的眼底閃出窒息的淚光,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他緊咬著牙,忽然帶著凄惻的哭腔大笑起來,笑著笑著,淚水簌簌滑下面頰:“其實在我剛回到這里的時候,我就應該意識到她的害怕,她的無辜,她的軟弱,但是我沒有保護好她甚至還想要推開她!”楚思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痛苦地搖搖頭,他抬起一只手按住眉宇,定定地道:“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活該!我罪有應得!”
“不是這樣的!”晚冰唇角微顫,慌亂地搖頭,“思南,既然這一切我們都無法改變,那么忘了吧!好不好!忘了這一切!”淚水無法抑制地涌出眼眶,她艱澀地吸口氣,“安妮希望你開心的活著!”
她無助地哭喊。
楚思南閉上了眼睛,苦笑著倚靠在墻壁上。
“開心!”他囁嚅著這個詞語,仿佛第一次聽到它。
“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楚思南頹然地笑著,面容扭曲,兩行熱辣辣的淚水沿著消瘦的面頰慢慢流下。
“其實我時常在想,是不是因為我這一輩子做了太多的錯事,所以老天爺要罰我眾叛親離,讓我失去原有的一切,失去了身邊所有的親人!”抬起手臂蹭在額前,他流著淚嘶喊:“就連現在,我連一個深愛我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罪人!”
晚冰四肢寒冷,神色分崩離析,唇角噙著晶瑩的淚花。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極力想要說些什么,嗓子眼卻彌漫著酸悶的氣流,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只是瘋狂地搖頭。
楚思南的眼睛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端詳著晚冰清瑩的臉頰,他的嘴角古怪地抽了抽,笑著問:“你這么久都不來看我,是怕我會影響到你和羽子凌嗎?”質問的語聲粗啞而空洞,未待得晚冰回答,他哽噎著繼續笑,僵硬地向前探了探手,“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愛任何人了,我厭棄這個世界!”
話未完。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楚思南的嘴角咯出了一縷血絲。
“思南,我們去醫院,好不好!”心臟翻攪抽搐,晚冰跑上前抱住他搖晃的身軀,她終于哭著求他:“我們去醫院,好不好?我求你了!思南!”
楚思南抬起手捂住嘴,靠在墻面上不停地咳嗽,肩膀急劇地抽顫,身形搖搖欲墜。然,他看著她,卻依然在固執地搖頭。
“我…不…要…去…醫院!”面色如紙,他一邊咳嗽,一邊說著支離破碎的拒絕的話。
晚冰不知所措,慌亂地大哭起來。
等到楚思南的手從嘴邊放下時,指間已是鮮血淋漓,他的瞳孔已經渙散了,呼吸也漸漸消失。
晚冰混亂地哭泣,咬著嘴唇吃力地挪動腳步,想要扶楚思南坐到自己的床上。
但是他的雙腿卻仿佛生根了一樣,絲毫不肯往前移動半分。
“思南,我求你,我求你!”她慌了神,嚎啕大哭,“我求你不要死,我求求你活下來!”晚冰撕心裂肺又絕望地哭喊:“跟我去醫院好嗎?思南,我求求你?”
她悲烈的語氣讓楚思南毫無生氣的臉上閃現出一絲痛苦之色。
腳下的步子微微移動,他神志不清,一仰頭,向后栽了下去。
“思南!”晚冰一時拉不住,整個人被他帶倒在了地上。
楚思南身體冰冷,死去了一般安靜。
晚冰癱坐在地板上,怔怔地搖晃著他,凄厲地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