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煎傲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仿佛是懸在刀刃上。

加護病房里，那縷蒼白孤寂的身影輕輕顫抖起來，他一動不動地凝望著病床上的妹妹。

小熙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還有三個小時就要動手術了。

宇文楓守在妹妹的病床旁，幾天幾夜沒有休息，他的下巴上已經冒出了暗青色的胡須痕跡。

上午的陽光靜靜流淌在小熙蒼白病弱的面容上。

漆黑的眼睫顫抖著眨了眨，她的眼睛微微睜開。

虛弱的目光毫無焦距地望著天花板，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一個無比可怕而漫長的噩夢。鄭醫生說的話，她全都聽到了，聽得清清楚楚。

“哥……”

顫抖著囈語，蒼白的面容，她如同一個迷路的孩子般無助地顫抖著，仿佛再也沒有絲毫力氣，仿佛絕望已經讓她完全放棄……

“小熙，你醒了……”

“哥哥……”

“你會好起來的……小熙會好起來的……”

緊緊握著妹妹纖弱的小手，宇文楓將臉埋進她滾燙虛弱的掌心，他的背脊在明亮的光線中孤獨地聳起，不易察覺得輕輕顫抖。

“哥……”

蒼白無力的小手微微有些顫抖，輕輕撫摸上哥哥的頭發，那滾燙的感覺仿佛是她體內充滿了生命燃燒的氣息，而恐懼和絕望，又從她的手指一點一點透入他的心底，將他的心一寸一寸地撕裂開。

“哥……你不要哭……”

目光渙散地盯著著天花板，小熙拼命得喘著氣，額頭開始一陣一陣地冒冷汗，如同是從可怕的夢魘中醒過來，她的神智仍舊是混沌而凌亂的。

“小熙……”

胸口的悸動使得宇文楓的喉嚨被堵住了一般，他深呼吸，讓自己努力鎮靜下來，沙啞地問：

“你還好嗎？我馬上喊醫生過來！”

“哥——！”

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仿佛是在某種狂亂的情緒中，病床上的小女孩不安的在空氣中試圖抓著什么，他急忙握住她的手，于是，她渙散的目光由天花板移到了他的身上。

宇文熙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哥哥。

兩行長長的淚水靜靜地從她的眼角滑落，眼淚越流越急，她忽然開始大哭了起來，無助而恐慌地大哭起來。

“我不要做手術……”

“我不要做手術……”

“小熙！小熙！”

宇文楓的心臟翻攪成一團，冰冷刺骨，妹妹的哭泣讓他難以承受，這一刻他恨不得用一切同上天交換，只要可以替她承擔所有的痛苦。

“我不要做手術……”

“我不要做手術……萬一做手術時……小熙就死了…那以后就再也見不到楓哥哥了……”

嗆咳地哭著，她哭得渾身顫抖，大顆大顆滾落的淚水中，就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小孩，她恐懼地放聲哭著：

“哥……我求你……不要讓我做手術……我不要做手術……你們全都走了……只丟下我一個人……我好害怕……楓哥哥……求求你……求求你……”

“小熙不會死。”

被妹妹的手死死地抓著，仿佛是瀕死的人緊緊地抓著他，宇文楓黯然地望著妹妹混亂哭泣的面容，啞聲說：“哥哥向你保證！小熙不會死的。”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星芒般的淚水在宇文熙蒼白的面頰上蔓延，潮紅的顴骨，她的眼睛混亂而沒有焦距。

“小熙，不要怕！哥哥會一直陪著你。”

他連聲低喊。小熙的呼吸支離破碎，臉頰上的淚水一直流淌進他的脖頸，冰冰涼涼，她依舊不停地顫抖著，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說什么。

“或者……讓小熙完完整整……漂漂亮亮地死……那樣就不疼了……可是如果要做手術……一定會很疼對不對……”

淚水靜靜地流淌著，宇文熙的神志散亂得厲害，整個人仿佛被噩夢魘住了一般。

“小熙……”

淚水慢慢滑下漆黑的睫毛，宇文楓驚懼地握緊了妹妹的手，手指揉上她的額頭，呆呆地凝視著他，嘴唇干裂地動了動，很輕很輕地說：“做完手術……小熙就好了……就可以跟媽媽，爺爺還有哥哥永永遠遠地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

他的喉嚨微微沙啞，眼底閃過一陣驚心動魄的火花，然后，慢慢地，卻又有些黯淡。

“對不起……”

一滴滴淚水簌簌地從宇文熙的的睫毛滑落，她淚眼朦朧的看著自己的哥哥，輕輕顫抖著說：“小熙長大了，小熙想要自己決定一回。”

“小熙！”

宇文楓低聲喊自己的妹妹，用力握緊她的手。

小熙痛楚地皺眉，身子像小動物般瑟縮，蒼白的手指也想從他掌心抽躲出來。

宇文楓喉嚨收緊，說不出話來。

“我啊……”臉上綻放出一朵晶瑩如雪的笑容，病床上的女孩眼神游離著，仿佛透過他一直看到了遙遠的地方，夢囈般地說：“……我想爸爸了…他在天堂里等我……我剛才夢到爸爸了……他說他很想我…”

“小熙！”

宇文楓痛聲低喊，想要打斷她。

小熙的眼中忽然沒有了淚水，只有大片大片的空洞和茫然，笑著，聲音很安靜很安靜。

“哥，爸爸一個人在那邊一定很孤獨……我要過去陪他……”

“小熙……不要說傻話……！”

“哥……你看！”

纖細蒼白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抬起，指向絢爛的天花板，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開合，發出歡喜的嘆息：“我看到天使了，他們有白色的翅膀，好美好美啊。”

宇文楓的心生生地疼，陣陣冰冷的寒意凍僵了他的血液，喉嚨里一陣陣翻滾的血腥味，他閉上眼睛，身子孤獨而僵冷。

病床上的人臉色薄得透明，她靜靜躺在枕頭上，目光里仿佛沒有了靈魂，空洞地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呼吸也輕輕的，只有手指微微的顫動才證明她還活著。

“小熙……”宇文楓的聲音哽咽得厲害，“哥哥不能沒有你？求求你活下來。”

小熙沒有回答。

她似乎什么都沒有聽到。只是，慢慢地，淚水從她的眼角慢慢地滑落，浸濕在雪白的枕頭上，印下悲傷的痕跡。

慢慢的。

淚水從她的睫毛流淌而下，小熙的身子開始顫抖，一陣一陣的顫抖。

一種寒冷，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寒冷將宇文楓緊緊地攫住，他低下頭，手指輕輕拭去妹妹臉上的淚水。望著指尖上的淚珠，他握緊手指，指骨青白：“……你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要相信哥哥。”

宇文熙的面孔蒼白如紙，睫毛上的淚珠亮亮的。慢慢地，她閉上了眼睛，麻醉劑的藥力使她陷入了昏迷。

窒息般的寂靜。

宇文楓緊緊抿住嘴唇。

他深呼吸。

僵冷的雙拳在身側微微顫抖。

然后。

他起身走向門口。

空蕩蕩的走廊上

一群醫生和護士走了過來。

這些醫生是特別從國外請來參加這臺手術的。鄭醫生也走進了手術室，他的表情有點凝重，使得宇文楓的心徒然被揪緊。

朱力安躺在移動行床上被推進手術室。靖晚冰緊握住行床的邊緣，隨著醫生護士的腳步，她呆呆地看著昏迷的他，蒼白的臉上有揪心的期待和傷痛，慢慢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