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北京時間2024年12月28日晚上六點。

宗正公司年會現場。

宴席間，人們舉杯暢飲，歡聲笑語此起彼伏；舞臺上，燈光璀璨，精彩節目接連上演。

凌君向來不熱衷這般熱鬧場合，抵達時已然遲了些。見眾人都聚精會神地看著表演，就不想往前湊熱鬧。她招來服務員，要了張椅子，坐在吧臺一側，掏出手機，看似隨意地擺弄著，實則思緒飄遠。

突然，一聲“zero！”打破了她片刻的寧靜。

“零！”

那年進公司時，她被分配到項目組跟經驗，這個項目組對接美國，組長叫取個英文名，她就順口說了個‘zero’，恰好她名字“凌”諧音。

循聲望去，只見一抹亮眼的白色古裝映入眼簾。

來人穿著一襲明制圓領繡金紋的白色古裝，在滿是現代服飾的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如此奪目，尤其是那些與凌君相熟的同事，一眼便認出了她。

安然看到凌君姍姍來遲，不禁暗自咋舌。這么重要又盛大的年會，也只有她能遲到了。要知道，這次年會規模遠超以往她們入職時參加的，是公司極為重視的一次盛會。

凌君剛到，距離她表演節目的時間就快到了。

其實，她內心對這種熱鬧喧囂的酒席宴會并沒有多少喜愛。若不是宋眠軟磨硬泡，非要拉著她一起表演節目，她更喜歡躲在下面吃飯聊天的。

宋眠自幼學習古箏，在大學時還斬獲過獎項，本可以獨自完成表演，可她偏要拉上凌君，美其名曰“為二十二層爭光”。為了讓凌君答應，甚至許下將她心心念念許久的蓮花冠買來當作新年禮物的承諾。

“老三！你坐哪兒呢？”宋眠問道。

凌君站在一旁，手中掐著一串流珠。每顆流珠不過小拇指蓋般寬窄，上面刻著晦澀難懂的經文，頭珠上是一道陰陽魚圖案。墨黑的流珠，散發著深沉華美的光澤，低調又內斂，恰似凌君的性格。

“老三！”以為是太吵，她沒聽到，宋眠提高了音量。

起初她以為凌君會和她們坐在一處，再不濟也該在本部人員的區域，可她前前后后找了三遍，都沒在本部區域找到寫有凌君名字的座位。

“哦！星娛那邊！”凌君不緊不慢地回答。

星辰娛樂，作為宗正集團旗下的藝人公司，和集團內部的其他部門看似緊密相連，實則就沒有交集。

宋眠聽聞，不禁面露意外之色，緊接著又涌上一絲擔憂：“老三，怎么會被安排到那邊去呢？”

稍作思索后，她恍然，凌君的名字也是后來才報上去的，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要不要我給你換換，你和老五(安然)坐。”宋眠急切地問道，滿臉都是關切。

“不用，這樣挺好的。”凌君輕輕一笑，將流珠收回衣袖。

“那好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兒，一定要給我或老五發信息。”宋眠還是不放心，再三叮囑道。

凌君伸手揉了揉宋眠的頭，“嗯，知道了！”

“別亂摸，頭發都亂了！”宋眠嗔怪道，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求老五幫忙做的發型呢。

星娛來的人不算多，只占了三個桌。凌君一眼便看到了貼著自己名字的空位，倒也省了一番尋找的功夫。

星娛 A區三桌，坐著不少熟悉的面孔，畢竟都是公眾人物。

當然，這僅限于凌君認得他們，而他們未必認識凌君。值得一提的是，老五那丫頭的男神白蘇晏也在這一桌。

凌君心里瞬間閃過一個念頭：要不和安然換個位置？心動不如行動，她迅速掏出手機，打開名為“六脈神劍”的群，@了安然。

剎那間，群里消息如潮水般涌來。

【然然然后：還是不要了！偶像拿來瞻望就好！】

【共勉：老三，給我帶張簽名照回來！】

【小冷：老二，你不是不粉白蘇晏嗎？】

【問號哪那么多：杠精啊！】

【……】

凌君無奈地笑了笑，將手機揣回兜里。

“你們好！”凌君禮貌地和桌上的人打招呼，簡單的問候過后，就算是初步認識了。

這一桌共十五人，星娛七大經紀人就來了三個，這一桌就占了兩個，凌君暗自感慨自己這“奇妙”的運氣。

“方才你在臺上舞劍，那身手，以前學過吧？”說話的是經紀人虎爺，他長得肥頭小耳，身材五短，可千萬別以貌取人，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他的本事可不容小覷。

“剛學不久。”凌君神色平靜，不慌不忙地回答。

“誒，你是哪個部門的？以前怎么沒見過你？”虎爺又拋出一個問題。

“集團內部。”凌君回答得簡潔明了，神色淡定自若。

“內部啊！”虎爺吃著果子，漫不經心地說道。在娛樂圈閱人無數的他，敏銳地察覺到凌君看似溫和友善，實則骨子里透著一股冷意和淡然。

“蘇宴，也待過內部。”

提到白蘇宴，凌君知道他大學學的是計算機，演戲是愛好，本職是一位高級開發工程師。

只不過，兩人一個在樓上辦公，一個在樓下忙碌，雖同屬一個集團，卻從未打過照面。

凌君第一次知曉白蘇宴，大概是在高三那年。

在一個不太起眼的小舞臺上，她陪朋友去看演出，當時并未過多留意臺上的他。

后來，白蘇宴頻繁出現在電視熒幕上，他總是帶著溫柔的笑容，仿佛世間一切困難都無法將他打倒，樂觀又優秀。可不知從何時起，他漸漸磨去了棱角，褪去了青澀，變得愈發成熟穩重，笑容也不再如從前那般常見。

白蘇宴走進來時，身著一身白色西裝，在燈光映照下，能看出他染成近乎黑色的藍發。

大概是宴會現場有些熱，他將西裝外套規規矩矩地搭在椅背上。他微微低著頭，習慣性地撫摸著手腕上的墜子——一條可愛的銀制龍紋環抱著白玉珠子，小巧精致，僅有小拇指大小。這墜子看起來并非價值連城，卻想必在他心中有著特殊的意義。

“凌君姐，你在集團內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小助理萬依按捺不住好奇心，趁著大家都專注于舞臺表演，悄悄挪到凌君身邊。集團規模龐大，她曾有幸跟著老板去過，可當時只能乖乖待在老板身邊，不能隨意走動，對集團內部其他部門充滿了好奇。

凌君輕抿一口酒，不緊不慢地回答：“敲電腦的。”

“……”萬依一時語塞，心想集團上下，除了保潔人員，誰還能不敲電腦呢，這回答也太敷衍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凌君問道。

“萬依！”小助理脆生生地回答，接著又指了指白蘇宴，“這是我老板！”

她當然知道萬依是白蘇宴的助理。

凌君記得，白蘇宴剛聲名鵲起的時候，身邊跟著一個性子穩重的助理姐姐，什么時候換成了這么一個可愛的小妹妹呢？

萬依似乎看出了凌君的疑惑，主動解釋道：“花姐回家了，說是結婚了，婆家不讓她在外面工作，說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凌君姐，你說可笑不可笑，都什么年代了，還有這種老思想。要是我，肯定二話不說就分手！”

“凌君姐，你有沒有男朋友啊？”萬依眨著大眼睛，好奇地追問。

看著年會進入抽獎環節，凌君只覺得索然無味，便借口去衛生間。看了眼時間，現在七點，若是現在出發，想來還趕得上十點的飛機。

一聲“凌小姐！”打破了她片刻的寧靜。這聲音溫柔中帶著幾分因意外而略顯低啞的質感，竟有一種別樣的魅惑。

凌君循聲望去，只見白蘇宴穿著一身整潔的長袖藍格底襯衫，搭配筆挺的西褲，銀框眼鏡下是他深邃的眼眸，指間還夾著一支燃著的香煙。

凌君一向不喜歡煙味，可這股煙味里卻夾雜著一絲清冽的草木香，倒也不算刺鼻。

眼前的白蘇宴，舉手投足間盡顯溫潤儒雅的氣質，很難想象他會吸煙。凌君心想，娛樂圈壓力那么大，他又是個黑粉都不少的明星，或許吸煙是他緩解壓力的方式吧。

“原來是白先生！失敬！”凌君禮貌地回應。

白蘇宴不愧是經驗豐富的演員，凌君細微的眼神變化都被他捕捉到了。他立刻掐滅香煙。

等他洗完手出來，發現凌君還站在外頭。

她摟著胳膊，看著窗外的雨。

他走上前，一邊挽起袖子洗手，一邊看似隨意地問：“凌小姐看著有些面熟！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應該沒有吧！如果見過，我一定會記得的。”凌君回答得干凈利落。

白蘇宴長得好看，這樣的人，她見過一次肯定印象深刻。

“凌小姐是哪里人？”白蘇宴接著問。

“C市人！”凌君一邊回答，一邊掏出手機。看著聊天界面上99+的未讀消息，她實在沒心情一條條翻看，又揣回兜里。

“正巧，我也是C市人。我從小在那兒生活，大學也是在那兒上的！”白蘇宴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欣喜。

“那個，我先回去了！”凌君說完，便神色自若地朝著自己的座位走去。

白蘇宴望著凌君離去的背影，眼神變得深邃而復雜，像，真的太像了，可又好像哪里不一樣。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的墜子，那是多年前一個女孩遺落的，如今竟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這些年，他始終沒能忘記那個青澀又大膽的女孩，只是記不清她的模樣了，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么樣。

萬依原本縮在座位上，看到凌君回來，一下子來了精神。她顯然喝了不少酒，暈暈乎乎地拉住凌君，嘴里嘟囔著：“我和你說哈！我宴哥可是有喜歡的人了，你沒機會啦。”

凌君一臉疑惑，自己什么時候說過喜歡白蘇宴了？

她不禁想起，白蘇宴二十四歲進入娛樂圈，到現在雖然黑料不少，但從來沒有過緋聞，這一點確實讓人佩服。如今三十多歲的他，事業有成，也該考慮成家了，不知道是怎樣的女孩能入他的眼。

聽說他之前還參加了前女友的婚禮，那是他唯一一段公開的戀情，大學畢業就分手了，難道他還對那段感情念念不忘？

萬依又掏出一大疊簽名照，一股腦地塞到凌君懷里，非要凌君也成為白蘇宴的粉絲。

凌君：這個助理，做得很合格。

接著，萬依搶過凌君的手機，磨著凌君下載了微博，熟練地關注了白蘇晏。凌君不怎么玩微博，這登錄的號雖是老號，但她的關注列表里只有寥寥幾人。

看著白蘇宴千萬粉絲的池子里。她的關注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連個響兒都聽不到。

“那個！不好意思。她喝醉了。”一個大男孩匆匆跑來，扶住萬依，他的臉漲得通紅，滿臉歉意。

凌君默默拿回手機，輕聲說：“沒事！”

手里這疊簽名照，她想還給萬依，可這小姑娘酒勁正上頭，她擔心還回去后，小姑娘酒醒了會難過。這些簽名照應該保存很久了，有些都泛黃了，照片里的白蘇宴還是個青澀的大男孩。

“你留著吧！”白蘇宴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突然說道。也是，白蘇晏是萬依的老板，要多少簽名照都不是難事。

“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凌君拿起佩劍，這柄精致的長劍下面掛著一穗子，玉扣上刻著八卦圖。

眼看年會接近尾聲，她覺得再留下來也沒什么意思，行酒令之類的活動她向來不擅長，不如早點離開。

“老三！”剛走到門口，凌君就看到同樣逃酒出來的兩個好姐妹宋眠和安然，正站在樓道口。

不知道什么時候，外面下起了雪，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大學畢業后，姐妹們各奔東西，留在這座城市的，只有她們三個了。

“我要先去濱海，再轉機回Q市。今晚的機票！”凌君說道。

“那好，我們也先回自己家！”宋眠和安然應道。

“凌小姐！”

聽到這個聲音，安然立刻循聲望去，看到白蘇宴跟了出來，瞬間激動得不知所措。

“哇！偶像耶！活的，真的是活的……”她在心里瘋狂吶喊。

“然然！口水流出來了！”宋眠笑著打趣。

“什么？口水？”安然下意識地抬手一擦，發現什么都沒有，才知道被宋眠捉弄了，“好啊！你敢耍我！”

“好了，看你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宋眠本想拍拍安然的肩膀，可因為身高差距，只好尷尬地放下手。

“看到沒，人家大明星找的是老三！我們家老三就是魅力大。”宋眠用手肘碰了碰安然，卻見安然又愣住了，忍不住扶額，心里想著：這家伙太丟人了，真不想承認認識她。

“那有什么關系，都是好姐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只是老三她行么？”安然一把攬過小個子的宋眠，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

“唉！我家哥哥就是帥！”安然又開始花癡了。

這時，凌君和白蘇宴的談話結束了，凌君朝這邊走來。她清冷的臉上帶著一抹溫柔的笑容，和平時職業性的微笑截然不同。

“這么快就說完了？”安然一臉遺憾地說，心里想著怎么不多聊一會兒呢，哪怕多一分鐘也好啊，這可是難得近距離接觸偶像的機會。

“三兒，他和你說什么了？”宋眠好奇地問。

“他說要送我們，我拒絕了！”凌君回答道。

“啊啊啊！怎么能拒絕呢，應該答應呀！”安然懊惱地直跺腳。

“你不是說，偶像只要遠遠看著就好嗎？”凌君笑著調侃。

凌君三人一邊打鬧，一邊朝路對面走去。

燈光下，白蘇宴靜靜地站在原地，雙手插在褲兜里，整個人仿佛被一層柔和的淺金色光芒籠罩著，他那俊美的容顏如同神祇一般。當凌君三人走出很遠，忍不住回頭看時，白蘇晏還站在那里。在半明半暗的燈光和雪景中，他的身影漸漸模糊，卻依然散發著一種溫暖而迷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