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尚永不眠:奢侈品行業觀察
- 盧曦
- 1813字
- 2020-03-19 21:07:28
一個在上海賣巧克力的比利時人
第一次見到弗雷德里克(Frederic)是在烏泱泱的人群中,那是中歐商學院每年一度的奢侈品論壇。茶歇的點心中有一種特別精致考究的巧克力,每塊都有自己的形狀和含義,品嘗的人幾乎排起了隊。而大塊頭、金發碧眼的弗雷德里克就在這巧克力“小攤兒”周圍轉悠,那眼神在我看來有點怪怪的。他維持秩序,聊著有關巧克力的種種,觀察食客的反應……后來我想,或許他還有一點點心疼呢——那可是他家的巧克力,貴極了。
因為說一口流利的漢語,他給我留下了印象,不知怎地后來又加了微信。這幾年,論壇還是每年春天都辦。弗雷德里克幾乎每次都會出現在人群中,看起來像是一直在搜尋做生意的機會,只是他的巧克力小攤兒后來見不著了。
直到有一天,我發了一條英文朋友圈,提到了他的一位老友,弗雷德里克突然跳出來說,不如我們一起喝個茶。于是我們在新天地朗廷酒店大堂里喝起了茶,一開始他主動說漢語,后來還是切換成了英語。我們聊起了他的little charming business(迷人的小生意)——NEUHAUS(諾豪斯)巧克力。
念大學的時候,我就聽“富二代”同學說起過,世界上最好的巧克力是比利時產的。弗雷德里克正是比利時人。我們不可避免地談起了GODIVA(歌帝梵)——他念成“戈黛娃”,而不是“戈帝娃”——他一臉嚴肅,語帶尊敬。意思似乎是,GODIVA確實是厲害的大佬,不過我們也不錯……
NEUHAUS是個家族品牌。弗雷德里克的父親是公司的CEO……反正弗雷德里克沒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長大以后就一心一意經營這盤子生意。他對此很自豪,同時保持精明。比如,當他覺得贊助中歐商學院奢侈品論壇帶來的價值有所下滑,就沒有再為茶歇提供他漂亮的巧克力了。
弗雷德里克年輕時一個人來到中國,然后就在這個市場扎根下來。一方面他在上海、北京等地最好的購物中心開出NEUHAUS的柜臺,不需要很大空間,但每個都精致漂亮、閃閃發光。另一方面,他要操心將巧克力從自己的老家比利時空運到中國來——種種原因造成他無法在中國開設巧克力工廠,而只有類似于工廠的包裝基地。嬌貴的巧克力要通過全冷鏈空運到中國!
“從比利時到中國,巧克力要貴多了吧?”我問。
“中國的價格是比利時的三倍,”弗雷德里克面不改色,我已瞠目結舌,“運費實在是太高了,所以沒有別的辦法。”
但聰明的弗雷德里克當然有自己的辦法,他才不會在中國花不必要的錢呢。他租在雷格斯(Regus)的共同辦公室里——就是那種可以一個工位一個工位租用的辦公室,不用花很多錢,而又能在名片上留下一個很有派頭的辦公地址。這種辦公室自然也有會議室可以租,但弗雷德里克才不會遇事就跑去租會議室一兩個鐘頭——很貴的。他要見人的時候——比如我——就在朗廷酒店的大堂里,點上茶或咖啡就好了。他聰明地打理著自己的生意,每個環節都不失精致漂亮,卻沒有花什么冤枉錢。他非常了解中國人的那一套,還娶了一位中國太太。
弗雷德里克用西方人的眼光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中國。他和我一樣喜歡研究購物中心。為什么有的購物中心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邁了進去,有的投資驚人卻門可羅雀?“這是科學,”他說,“有一本書專門研究購物中心的門道,不論是在中國還是其他國家,一個購物中心的成功一定不是隨隨便便的,每個細節都挖空了心思。”
因為要開實體店,他和不少香港商業地產商關系不錯,他了解每個購物中心浮華之下的經營真相。比如,上海一家背景雄厚的購物中心其實在經營上有嚴重的問題,不少品牌都在考慮撤退。一定是對購物中心摸得非常有譜,弗雷德里克才會決定開店,做出撤柜的決定也是一樣。在北京和上海都開了專柜之后,弗雷德里克又把生意做到了杭州。
“成都也是個不錯的城市,好多奢侈品都去成都了。”我說。這可立刻戳中了弗雷德里克,他做的可是巧克力生意!他抱怨道,成都人對自己家鄉美食的驕傲簡直沒救了。你可以把漂亮的衣服鞋子賣到成都,生意火得要命,可你就是沒辦法摸清楚成都人的胃。成都人沉迷于串串、火鍋,不知輕重的西餐廳開到成都,結果都是冷冷清清、可憐巴巴地抱團……就更別提巧克力了。
我們聊了女性對甜食的偏好,尤其是90后女性。他的巧克力啊,還有很大的市場空間可挖呢。GODIVA的火熱證明了這一點。弗雷德里克過著一種令人著迷的生活,他心思單純地打理著家族的生意,年紀輕輕就堅定地選擇了中國。在這個市場上,他其實沒有任何優勢——競爭激烈,沒有后臺,他要承受市場的風云變幻,還要解決各種水土不服導致的問題。他對中國人有自己的看法,但他輕易不說。和中國人沒什么兩樣,對做生意的人來說,賺錢是最要緊的事。他習慣于西方的方式,也愿意隨時為中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