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歡

李煜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譯文

春天林間的紅花凋謝了，實在太短暫了啊！有什么辦法呢！它哪里經得起早上寒冷的雨擊打，晚上又被狂風吹襲呢！

她敷著胭脂的臉上流下淚水，留住我不斷地勸我喝酒，這光景幾時能再有呢？啊，原來人生總是永懷愁恨，就像江水總是永遠東流一樣。

注釋

①幾時重：何時再。“重”，平聲。

賞析

俞平伯《唐宋詞選釋》曾釋此首曰：“本詞從杜甫《曲江對雨》‘林花著雨燕脂濕’變化，卻將一語演作上下兩片。‘春紅’‘寒雨’已為下片‘胭脂淚’伏脈。”能揭出此篇用詞與前人詩語相同處，自有見地，然李詞由杜詩演化而來的說法，卻難茍同。蓋李詞之所以佳，必先有旨意而后謀篇，非在本本上找靈感者。用字之偶同是詩詞家常有的事，實不足為怪。

此詞上片純用象征手法。“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借春光不久說自己在位時的好光景過于短暫，如“春紅”之“謝了”，“匆匆”過去，故“朝來寒雨，晚來風”就是不斷遭到政治風雨打擊摧殘的象征，自己備感“無奈”。

下片是直敘，“胭脂淚”，當指宮女，與上片的“春紅”、“寒雨”無關。她多情地挽留勸飲的情景，令自己難忘。希望再現而知其不能再有了，故曰“幾時重”，以加強語氣。結句以“水長東”來比喻“人生長恨”。“水”，指長江水。表明此恨長留心中，不會消除也永無休止。說來悲切不已，令人如聞長嘆。三個三字短句接以九字長句，音節上的反差極大，恰好適合表達情緒波動的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