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這已有一個月了,除了睡覺以外,了解到很多東西。
孩子們是要學(xué)習(xí)的,成年人是要工作的。
老師教學(xué)生,師父教徒弟。
春夏秋冬,晝夜更替。
不再是黑與紅交織的世界,這里生機(jī)勃勃。
不僅能適應(yīng),還覺得挺新奇。
可能是因?yàn)槲疫^去比較厲害吧,至于有多厲害,我忘記了。
不過沒關(guān)系,既來之則安之。
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奶粉是甜甜的,空氣也是甜甜的。
還有個被孩子叫師父的老頭。
鬢角的頭發(fā)略微禿進(jìn)去一些,眉毛濃黑而整齊,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那群小孩子是這樣講的。
他是教武術(shù)的。
灑灑脫脫,孑然一身,不顧任何人的眼光。
他自己就是這么跟他的徒弟說的。
印象中,和他第一次見面,他就和藹可親地,笑瞇瞇地跟我說:“孩子啊,你真是天命之子,會成大事的哦。”
他笑起來像極了怪叔叔,胡子一收一縮,他還讓我也叫他師父。
他說我叫棲翎,他請人花了老大功夫才知曉我的名字,這是我天生的名字。
我有些好笑,名字是讓別人叫的,一直是一個人,不知道要名字干嘛。
他還問我,是怎么躲開輪回的?
我莫名其妙,我與那地方同生一般,那兒好像就歸我管,我還不能不走那扇門嗎?
他娘子,哦,他就是這么叫的。
他娘子笑罵他:“你問一個孩子這些,就算她真知道,也沒辦法告訴你啊。”
他娘子沒發(fā)現(xiàn),他問這話時,看我是帶著點(diǎn)敬畏。
他也沒發(fā)現(xiàn),他娘子眼里的憂慮,看起來把他當(dāng)傻子了。
他不讓他娘子當(dāng)我母親,他說我這樣的孩子與他家瓜葛大了,會有麻煩。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你把我撿回來還怕我和你有瓜葛?
他是喜歡和我說話的,盡管我不會回答他。
他講了一些類似于故事的事,他說這個世界并不止是眼睛能看到的。
還有什么神啊、佛啊、鬼啊的東西。
他自己以前也不信,但是有個機(jī)遇讓他相信了,至于是什么,他神神秘秘不說。
他曾經(jīng)有個孩子,可是走丟了。
他講到那孩子時眼里都是自責(zé)和悲哀。
家里人沒有提過他孩子,他講時也只是寥寥幾句,便看向山林。
清然,我只知道這孩子的姓名,這座院子就是叫作清然院。
他教的幾個徒弟好像都不知道這事。
他們每天都穿著白袍,腰里系著五顏六色帶子,聞雞起舞,很是勤奮,對他也是恭恭敬敬的。
聽說他以前開了個學(xué)校,有很多學(xué)生,也很厲害,藝高人膽大,得罪了別人,便隱居于此。
他那幾個徒弟是慕名而來的,非要拜倒他門下。
他自言自語的大都是夸他自己,很不靠譜的樣子。
撿了我以后,他沒有那么愛喝酒了,聽客人說,他從前無酒不歡。
約莫半年后。
那天,天剛蒙蒙亮,他就喚醒了我,很嚴(yán)肅地說:“你是我從這山林間不存在的小道上找到的,我現(xiàn)在帶你去看看那地方,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我歪著頭看他:不存在?那是什么意思?
他看懂了,想了一會怎么說后向我解釋:“這條路只有電閃雷鳴的雨夜才會出現(xiàn),九年一現(xiàn),每次出現(xiàn)都有大動靜的,那天我去卻只看見了你。”
我恍然大悟,我就是那個大動靜啊。
他沒細(xì)說有什么大動靜,好的還是壞的,可能他也不知道,只是道聽途說吧。
他又話鋒一轉(zhuǎn):“這事沒多少人知曉,但去找你的人肯定也不止我一個,那天我看到你就帶你回去了,可能因?yàn)槲遗c你有緣吧。”
“你要小心些,這世道現(xiàn)在可不是很安穩(wěn)呢。”他不知道是在感慨,還是在對我說。
他囑咐他娘子照顧好那些徒弟,到了夜晚萬萬不可出來。
他娘子肯定又當(dāng)他腦子出問題了。
他認(rèn)認(rèn)真真地收拾了點(diǎn)東西,也不去解釋,推上我的小車,向深山里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