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劉陽自己就回答了這一句：
“不會的。”
小草不語，也默認這個答案，顯然她也覺得，年少時未曾得到的東西，等到多年后再去追尋，已經晚了。
“楊清風這一劍確實有些東西，竟讓我再次復刻了記憶里的一切，可是，這些虛幻的東西，又怎么能讓我死去呢？”劉陽感慨道。
小草看著他：“你到現在還覺得我是假的嗎，只是你心中的幻想嗎？”
“難道不是嗎？”劉陽冷冷道。
“劉陽，我不是假的，我是真的小草，只不過現在只剩下魂魄。你聽我說，我本來已經去了幽冥，閻王告訴我有兩種選擇，一種是投胎轉世，一種是在地獄贖罪，我選擇了第二種。”小草激動道。
“贖罪？你何罪之有！”劉陽怒道。
“我們畢竟殺了很多人，劉陽，你死后也會下地獄的。”小草苦笑。
“我問過閻王了，我殺的人不算多，只需要在地獄贖罪五十年，但你可就長了，你殺人太多了，需要在地獄贖罪一萬年，這還是扣去了零頭。”
“怎么個贖罪法？”劉陽將信將疑。
“唉，別提了，每天當苦力工，工作六個時辰，不管飯，因為是靈魂，也不需要睡覺，剩下的時間，免費體驗一個時辰的十八層地獄小套餐，熬過去之后去專門的地方恢復魂力，然后繼續起來打工。”小草哭喪著臉道。
“贖完罪會怎樣？”劉陽問。
“還能怎樣，照常投胎唄，要么就是繼續留在地獄，默默做貢獻，或者去地藏王菩薩那里聽他講經，平時多積攢點人脈，多做好事積攢功德，沒準過個幾千年就能混上個編制。”
劉陽沉默了，怎么感覺跟在殺手門過的日子也差不多？
“地獄也這么形式主義嗎？”
“是的，在哪都一樣，閻王說仙界更講究人情世故，幽冥還算比較公平的了。”
劉陽沉默了。
“既然管理這么嚴格，你是怎么過來找我的？”他問。
“哎，別提了，我跟閻王打了不知道多少請假條，想回來看看你，他就是不給批啊，就在剛才，我還在跟他磨嘴皮子，冥冥之中有一種感應傳來，像是呼喚我而去，閻王說是有人在人間大規模使用了‘招魂’，所以我才能出來。”
“原來如此，是那村民的哀樂起了作用嗎？我說怎么那么像做法……所以，我現在其實已經死了，已經變成了鬼魂？”
“沒錯。”
劉陽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在胯下擰了一下，納悶道：“那不對啊，為什么命根子沒恢復？”
“因為你死的時候是什么樣子，靈魂就是什么樣子，你現在頭發還是白的呢。”小草解釋道。
“放心，等回到地獄后，你多吃點苦，可以用貢獻點兌換完整的靈魂。”
“靈魂狀態下，這玩意兒還能用不？”劉陽發出靈魂拷問。
“呃，這個我也不知道。”
兩人面面相覷，氣氛慢慢尷尬。
“算了，不多說了，咱倆的日子還長著呢，跟我去幽冥吧，姐在那兒已經混了點人脈，到時候我罩著你。”小草大義凜然道。
“好吧，這次我們就一直在一塊。”劉陽不易察覺地淡淡一笑。
一萬年的贖罪之旅啊，這可真是天荒地老。
“你還笑得出來，去了下面有你罪受的，走吧！”
說著，小草拉著劉陽，兩人飛了起來，飛了很遠很遠，漸漸消失不見。
他和她真的去了另一個世界，開啟了新的人生，這一次，或許會很漫長，很精彩。
——
另一邊，楊清風的眼前也變得模糊一片，他知道自己也進入了內心深處的幻境。
“清風弟弟。”
果然，第一聲聽見的就是這個熟悉的聲音。
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自己來到了巖玥的墓前。
忽然，一只手鉆了出來，把楊清風嚇一跳。
隨后，一具骨頭架子破土而出，從墳墓里鉆了出來，第一件事就是狠狠伸了個懶腰，甚至還有呼吸空氣的聲音。
楊清風直接看傻了。
“啊呀，我沒穿衣服，不許看！”骨頭架子雙手抱胸，夾緊雙腿，一臉“驚恐”地看著楊清風。
楊清風一巴掌拍在自己天靈蓋上，不忍直視這副畫面。
太荒誕了，太不唯美了。
“那個鬼，我不管你到底是誰，趕緊躺回墳里去，把土壓結實，然后你就可以滾了。”楊清風罵罵咧咧道。
骷髏疑惑地歪了歪頭，思考了一會兒，忽然，她（它）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在楊清風頭上。
“你這個負心漢，竟然認不出老娘來了？想死啊你！”
楊清風捂著臉，火辣辣的疼。
“反了天了，你個幻境中的假人竟敢噬主，我可忍不了一點！”
楊清風大怒，就要一腳踹回去，但一想到這畢竟是巖玥的尸骨，便忍住了。
骨頭架子單手叉腰，一只手對著楊清風指指點點。
“你才反了天了，就因為我肉身腐壞，你就不認我了？你對我的深情都是假裝的嗎？我告訴你，惹了老娘你算是踢到硬茬子了，清風弟弟，你這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說罷，骨頭架子雙手掐住楊清風的脖子，踮起腳尖，直接強吻！（霸道骷髏狠狠愛）
楊清風捏緊了拳頭，想反抗卻反抗不了，因為對方有一種熟悉的威壓感，太像那個暴脾氣的女人了。
這個骨頭架子強吻了很長時間，幸虧她的牙漏風，不然楊清風真要窒息了。
最終，一人一鬼分開了。
稍微平復了下情緒，他和她在山上散起步來。
“楊清風，幫我打兩條魚。”
走到河邊時，巖玥（骷髏版）道。
“好吧。”
楊清風不情不愿地下河，抓了兩條不大不小的魚。
巖玥接過魚，架起火堆蹲在地上開始烤魚。
楊清風也蹲在地上，陪她一起烤。
過了一會兒，略糊的肉香飄到鼻間。
“你現在是骨頭，能吃東西嗎？”楊清風問。
“這是給你吃的。”她說。
“兩條都給我吃？”
“嗯，都是你的。”
楊清風接過巖玥遞來的一根烤魚，撕吧著吃了起來。
“嗯，味道還不賴。”
“巖兒，你也吃。”他說。
骨頭架子咧嘴一笑，把自己手中那塊放到嘴邊，嘎吱嘎吱嚼了起來。
然而嚼完之后，那烤魚就從她的下巴里掉了下去。
她默默“吃完”這條魚，評價道：“味道是不錯，讓人不禁回想起那段吃不飽飯的貧困歲月，那時候我們的感情多好啊，可惜我沒有舌頭，現在是嘗不出來嘍。”
說著，她低下身子，把從自己下巴漏到地上的烤魚重新撿了起來，用一片荷葉包裹著，遞到楊清風面前。
“不嫌棄我有尸臭的話，就吃了吧。”她說。
楊清風毫不猶豫，一把奪過，大口吃了起來，活像八百年沒吃飯快餓死的鬼。
巖玥捧著下巴，靜靜看著他吃完，仿佛還是和當年一樣溫柔。
她說：“楊清風，這些年你一直都活在愧疚里，我都知道，但是你的人生還長，我不希望你以后還這樣了，因為你再怎么心疼我，我都已經死了，沒有知覺了。有這個力氣，你不如多心疼你自己，多關愛你身邊的人。”
楊清風擦了擦嘴：“如果你想勸我，那就大可不必了，因為我似乎做不到。”
“如果我沒死，在未來某一天重新回到你身邊呢？”
“你們女人真是奇怪，總喜歡做這些沒有可能的假設……那我就認真回答你，若真有那一天，我愿意等待。”楊清風淡淡道。
“清風，我其實是另一個時空的人，我現在本體正在另一個平行世界做任務，等我完成了所有世界的任務，就能獲得自由，到時候我就會來找你，只是我也不知道這個過程會有多久，但你一定要相信，你在思念我的同時，我也在為了早日和你相見而努力。”
“唯一的區別是，你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徒勞地把自己封印起來，這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巖玥認真道。
“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楊清風無奈道。
巖玥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算啦，畢竟你是純粹的古代人，理解不了也無所謂，為了讓你多了解我這邊的背景設定，我決定送你幾本小說！”
說罷，她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了一疊厚厚的書。
楊清風抄起其中一本，臉色如菊花一樣緊皺了起來。
“《都市兵王之最強邪少》？什么傻逼名？”
“喏，還有呢！”巖玥又遞給他一本。
“《下山神醫之我的七個美女師姐》？”
“《不斷作死就能變強》！”
“《史上最強練氣期！》”
……
楊清風一看書名就勸退，根本懶得翻，巖玥逼著他看，他不得已，只好無奈地拿起一本，道：“真是拿你沒辦法，這種書，我絕對不會看第二眼！”
然后，他翻起了第一章：
第一章：隕落的天才。
第三百章：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龍王！
第五百章：復活吧，我的愛人！
第一千章：百級成神。
第一千零一章：飛升是騙局！挖不完的礦。
……
就這樣，楊清風一口氣看了兩千章，這本書終于被他看完了。
中間，他不知道捂嘴猥瑣地笑了多少次。
看完后，他猶如抽了一年大煙的死鬼，被抽空了精神。
“怎么樣，死鬼，好不好看？”巖玥笑道。
楊清風默不作聲，把她膝蓋上那本也拿了過來，翻看了起來。
“《有了暴君讀心術，我在宮里殺瘋了》？這什么鬼！”
“哎呀，這本是女頻，是我們女孩子看的，你老實的看你的《吊爆蒼穹》去。”巖玥一把奪了回去，繼續津津有味看了起來。
“《吊爆蒼穹》我看完了，再給我本。”
“喏，給你這本《牛馬修仙傳》。”巖玥隨意就扔過去一本。
楊清風接過去，繼續聚精會神看了起來。
就這樣，兩個人在這里看了不知道多久小說，最后楊清風腦子都快炸了，這玩意果然很費神，自己超一流巔峰的精神竟然都扛不住。
巖玥合上書，起身道：“好了，你的精神快到極限了，該告別了，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須要做一件事，就是封印你對我的記憶。”
“什么！不行，我不同意！”楊清風堅決反對。
“由不得你！”
巖玥一巴掌拍在楊清風腦門上，楊清風只覺得腦袋一片混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在悄悄溜走。
他死死捂著頭，怒吼道：“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不想忘了你！”
“可是我見不得你為我傷心了，放心，我只是將這段記憶封印了，等到哪天我們再度相見，你就會想起一切的。”
“再見了，我的愛人。”
說完，骨頭架子重新刨開泥土，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墳墓，然后把自己埋好。
——
現實世界，楊清風猛然驚醒。
他伸出手，摸著臉龐上的濕潤，喃喃自語：
“我似乎，遺忘了很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