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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情劍幻境

“桃花源的鄉(xiāng)親們,出來吧,到你們的表演時間了。”

隨著楊清風(fēng)這句話落下,人群之中,走出了十幾個農(nóng)民打扮的人,其中就有小麥一家人。

只見他們所有人手上都拿著一樣樂器,有二胡,也有笛、簫,還有古琴,鼓,塤,編鐘……

“啊,這是在搞什么?”其他人紛紛不明所以。

只有聞笛漸漸恍然大悟,拍手叫好:“妙啊,這一招太妙了!哈哈哈!”

周凈見他知道,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快說為什么,別逼我求你。”

“我說我說,老婆給口空氣。”聞笛連忙求饒。

周凈這才放下了手。

聞笛剛要開口,與此同時,楊清風(fēng)也開口解釋了起來。

“當(dāng)年,我和聞笛無意中闖入一處秘境,那里叫做桃花源,是真正與世隔絕的地方,那些村民的先祖,一生苦戀無名老人——也就是我們的師父李遠(yuǎn)明,但她等了他一輩子,都沒有等到。

因為李遠(yuǎn)明喜歡喝酒,她就去學(xué)習(xí)釀酒,最終,她的釀酒技藝甚至超過了李遠(yuǎn)明的武道境界,雖然李遠(yuǎn)明早早就成為那個時代的天下第一,但他也沒有達(dá)到‘至情’的境界,但是那個女子卻達(dá)到了,她的名字叫彩蝶。

彩蝶一生共釀出三種境界的佳釀,第一種叫‘忘憂前塵’,它能讓人陷入內(nèi)心最美好的幻境;第二種叫‘白頭偕老’,我和聞笛喝完后,一口氣睡了三個月才蘇醒;第三種叫做‘余情’,喝完后能讓人清醒一個月都不睡覺,這些時間里腦海中會反復(fù)想起這一生最遺憾的事情,時時刻刻都在忍受刺痛。”

劉陽聽懂這個故事了,道:“你是想讓我飲下這三種酒?”

“不,這些酒已經(jīng)不多,‘余情’酒更是絕跡了,所以我不打算用酒,而是用我這些年領(lǐng)悟的紅塵劍意,和桃花源鄉(xiāng)親們的樂曲,送你一程。”

原來,幾個月前他早就想到了這個方法,在趕來決戰(zhàn)之前,他就和江氏姐妹去了一趟桃花源,請這些村民們出山。

而村民們的樂曲,似乎傳承久遠(yuǎn),有一種玄之又玄的力量,同樣能讓人深陷幻境,但那又不止是內(nèi)心的幻想。

楊清風(fēng)說完,從腰間取下一柄劍。

拔出劍來,割破了自己的掌心,將血液仔細(xì)涂抹在劍身上。

“我喝過完整的三壇酒,血液里或許還有它們的靈性,希望這些靈性還在吧。”

“這一劍,叫做‘情劍’,一劍過后,你就會徹底解脫,還有什么想說的?”楊清風(fēng)問道。

劉陽沉靜了下來,不屑道:“沒什么值得眷戀的。”

“好。”

“就請你,安心,去吧!”

楊清風(fēng)舉起劍身。

這是他生平最莊嚴(yán)肅穆的一次揮劍。

一劍輕輕劃過。

一縷劍氣緩緩飛了過來,輕柔得像一陣風(fēng),穿透了劉陽的身體,他只覺得萬千滋味一齊涌上心頭,下一刻,眼神慢慢渙散。

與此同時,桃花源的鄉(xiāng)親們開始相繼演奏他們的樂曲。

隨著幾道空靈的鐘聲響起,古塤緩緩吹奏,然后各種樂器相繼響起,就連最高傲的古琴也淪為伴奏中的一員。

悠揚(yáng)古意的樂音籠罩之下,在場所有人都慢慢變得眼神呆滯,陷入了美好的幻想里。

該怎么形容這種樂音?

沒法形容,因為它已經(jīng)超越了無情的大道,直接抵達(dá)生靈內(nèi)心最原始最細(xì)膩的情感,沒有什么骯臟是它洗滌不了的,也沒有人能拒絕聽完它,任何華麗的夸贊都不及形容它的萬分之一。

不止是吹奏、彈奏、擊打,更有人放聲高歌,聲音宏大而富有情感,卻沒有任何歌詞,只是各種聽不懂的音節(jié)。

也有人用口技模擬出各種聲音:鳥鳴,蛙鳴,風(fēng)吹過山谷的聲音,雨滴打在屋檐上的聲音,母親訓(xùn)斥孩子的聲音,燒柴火的聲音,少年寂寞翻書的聲音,落葉的蕭瑟,墳前的燒紙和哭泣……

任何人,無論帝王還是絕世高手,只要是凡人,聽了這種聲音,都不可能不為之動容。

這是每個人心中最隱秘的角落,是他們心心念念的家,沒有人會不思念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家中,所有人都希望卸下一切疲憊,享受片刻的安詳。

也只有這種情感上的無上偉力,能真正消滅一個人。

因為那個人真正存在的不是血肉,而是執(zhí)念,執(zhí)念淡了,自然就回歸天地。

不知過了多久,桃花源眾人停止了演奏。

他們默契地走了,回到屬于他們的地方了。

正如他們神奇到可以扭轉(zhuǎn)一切力量的樂音一般,他們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

……

劉陽再次睜眼,眼前的畫面已經(jīng)回到了小草被行刑那一天。

此刻,她的頭顱正躺在地上。

周圍,其他人仿佛都被暫停了時間,處于靜止不動的狀態(tài)。

忽然,小草的身體動了起來,從地上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她的眼珠轉(zhuǎn)了一下,看了劉陽一眼。

然而,這驚悚的畫面并沒有嚇到劉陽,他只是靜靜看著。

只見小草的身子有些笨拙地走了過來,蹲下?lián)炱鹆俗约旱念^,然后往脖子上按。就這樣轉(zhuǎn)了幾圈后,安裝完畢。

小草滿意地笑了,她蹦蹦跳跳來到劉陽面前,笑道:“怎么樣,是不是嚇到了?”

劉陽卻只是問道:“疼不疼?”

小草笑容淡了些,道:“還好,脖子一涼頭就掉了。”

“不疼,就好。”劉陽不再多問,因為這是個多余的問題,他知道一定很疼,她也知道他知道,但她還是沒有流露一點委屈。

“咱們走吧,這里太臟了。”小草拽著劉陽的袖子。

劉陽就這樣被她牽著走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來到了殺手堂,也就是他們接任務(wù)的地方。

小草道:“我還有兩個任務(wù)沒有領(lǐng)賞金,不領(lǐng)了我真是死都不安心。”

劉陽就這樣看著她翻翻找找,在賬本上畫了幾筆,然后找出了幾十塊碎銀子,裝在口袋里,喜笑顏開地回到自己身邊。

“走吧。”

“接下來去哪里?”劉陽問。

“去你想去的地方。”

兩人繼續(xù)散著步,不在乎時間過了多久,也沒有感覺疲憊和饑餓。

就這樣走著走著。

時間竟在不知不覺地倒溯。

一個恍神的時間,兩人就來到了一個草堂。

那是十二歲的劉陽,正在掃地,而草堂之內(nèi),許多七八歲的孩子正在朗朗讀書。

掃完地后,他又喂馬,打掃衛(wèi)生,清理茅廁,挑水……

傍晚,所有學(xué)子都回家了,劉陽洗干凈手,來到屋內(nèi),拿出他們用過的紙張,認(rèn)真地看著他們寫的字。

很快天黑了,字也看不清了,劉陽便將紙張小心地放回原處,然后關(guān)上門,往回家的路上走。

回到家后,母親就問他學(xué)到了什么,劉陽答不上來,被打了幾下,賭氣不吃飯了,母親也懶得管。

就這樣過了幾年后,少年劉陽騙母親出去求學(xué),就這樣一走就是半年。

沒錢了,他就去做工,積攢一些后,他又繼續(xù)上路。

有一天,他被一群賭鬼堵在墻角搶錢,一個女子路過這里,三兩下就將這些人打倒在地。

“謝謝。”劉陽怯懦道。

“你小子,下回再被欺負(fù)就喊人啊,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練身體,再遇到這種事,自己就打回去!”少女豪爽笑道。

“你叫什么名字?”劉陽問。

“余沁,走了。”

少年看著少女灑脫走遠(yuǎn)的背影,口中默默念叨著這個名字。

“余沁,阿沁。”

從這一刻,劉陽決定練武。

畫面匆匆一轉(zhuǎn)。

劉陽跪在一個相貌丑陋的老頭子面前,恭敬道:“請老先生教我習(xí)武。”

老頭子陰沉一笑:“老夫在江湖上不過二流水平,修煉的還是人人唾棄的毒功,你確定要成為我弟子?”

劉陽認(rèn)真道:“實不相瞞,您已經(jīng)是我找過的第四個師父了,前三個都說我身體羸弱,培養(yǎng)起來太耗費資源,不愿意收我,所以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好小子,你說說為什么放著好好的功名不去考,非要跟我老頭子學(xué)毒功?”

“因為功名是別人賦予的,而強(qiáng)大的武力才是自己的,我想有尊嚴(yán)地活著。”

“好小子,你這個徒弟我認(rèn)了,不過我丑話說前頭,做我的弟子可是非常苦的。”

“無妨,我想試試。”

就這樣,劉陽踏上了武者之途。

修煉毒功的過程極度痛苦,需要每日把劇毒在身體上實驗,沒過多久,劉陽就從一個俊秀少年變得陰翳可怖。

一年后,師父被仇家打上門來,生生虐待致死。

劉陽逃跑了,那一天他感到了恥辱,生平第一次涌起了難以磨滅的仇恨。

他一個人苦練了兩年,終于勉強(qiáng)踏入了二流巔峰。

行走江湖的過程中,他多次對走投無路的人施以援手,借此收了一些忠誠的小弟。

沒過多久,他就找到了當(dāng)初殺害自己師父的仇家,那些仇家被他打斷了四肢,紛紛哭著說是那老毒物先殺害了自己親人,自己才報復(fù)他的。

劉陽懶得聽,就算如此又如何?你親人死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他才不管對錯,誰對自己好,誰就是最重要的,他必須替師父手刃仇人。

于是,這些人被他喂下劇毒,活生生疼死了。

劉陽露出了嗜血的微笑,最后,他仰天長笑,這是第一次他終于反客為主,成為別人命運的主宰者。

后來的日子,他再次邂逅了余沁,這次,他覺得自己有資格站在她面前了吧。

他無數(shù)次暗示自己的心意,余沁都婉拒了,答應(yīng)他只做朋友可以。

朋友,朋友也好,只要你的心里有我一個位置就行,他想道。

沒過多久,余沁就遇到了梁源,兩個人趣味相投,一起行走天涯,根本不帶劉陽玩。

后來,過了很久,劉陽才知道兩人已經(jīng)成婚了。

大婚當(dāng)天,余沁給自己發(fā)了請?zhí)麤]去。

劉陽心想,自己還是不夠強(qiáng)大,阿沁喜歡梁源,不就是因為他是一流高手嗎,可是自己又沒有家傳武學(xué),如果有的話,自己肯定也能成為堂堂正正的一流高手,而不是靠偷襲和下毒。

他來到一處山崖上,站了不知多久,最后,跳了下去。

再次醒來,已經(jīng)躺在漆黑的山洞里,雙腿骨折,不知被誰包扎了。

一個紅衣女子走了過來,笑呵呵問道:“什么事情這么傷心,竟讓你不惜跳崖?”

“不關(guān)你事。”劉陽冷淡道。

“這樣吧,我給你一個家好不好,加入殺手門,做個冷酷無情的男人。”莊夕顏托著腮笑道。

劉陽本想拒絕,但被這位任性的江湖第一女修羅硬綁著上了賊船。

后來,他的小弟聽說了這件事,也非要跟著加入了殺手門,罵都罵不走。

畢竟,殺手可是個刀尖上行走的職業(yè),如果能加入名門正派,誰想當(dāng)殺手呢?

然而,即便是臭名昭著的殺手門,竟也講究精英教育,不養(yǎng)閑人,加入者必須三年內(nèi)考出中級殺手證來,否則一律開除。

他和他的小弟在里面只能接最低級的任務(wù),也沒有資格接觸到更好的武學(xué)。好在時間一長,他們的經(jīng)驗和資歷上去了,也兌換了一些二流武學(xué)練著,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了。

二十五歲這年,劉陽第一次回家。

再回到家時,他的母親已經(jīng)不認(rèn)他了,一臉冷漠。

并沒有想象中的喜極而泣,抱頭痛哭。

劉陽有些失落,給了她一些錢,然后走了。

自己畢竟不是她親生的,終究得不到她真正的關(guān)愛。

很多年后,劉陽成了江湖上名不見經(jīng)傳的中級小角色,外號“玉面刺猬王”,真是搞笑又可憐。

……

小草就這樣陪著劉陽漫游在時光長河里,看完了他的這一生。

“你說,年少不得之物,還能得到補(bǔ)全嗎?”劉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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