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次在夜獵中大放異彩，雖然秦烈是跑了，但是你就不想做一家的客卿？”招募進徐家，他就可以獲得半年的假期。

“我可沒什么鴻鵠大志，云游四方乃是正事。”天亮了，楠溪掃了一眼謝笙的胸膛，深吸一口氣“告辭。”

“真就不考慮，徐家的待遇可好了。”

“人各有各的活法。”笑著把原話搬過去，封住了謝笙再次張起的嘴。

話到牙門邊兒，打個旋兒變成了“也對人間有味是清歡，就此一別，日后再見。”

回復他的是楠溪御劍時帶起的枯草，謝笙拍拍胸膛心說還想問問你要不要這珠子，看起來好像是你的劍上掉下來的。

烏鎮人少，趕集的日子人也是稀稀疏疏，多數是小玩意兒，孩子喜歡。

至于徐家。

還去不的，不是時候啊。其實她也有熱血忠肝，年少時也有報復。可是啊，處境不允許，她至少要明白一點東西，一點關于二十年前的血戰。

碎玉珠子，謝笙應該是把它當做遺物了吧，在他身上安全些。

忽然煙雨蒙蒙，細雨密密麻麻的打下來，路人惆悵的打著傘匆匆踏著青石板走過。

鳩山，在這冬季遠遠的看就是一座黃土堆積而成的坡，實在是不好看。

踩著佩劍“相思”向墳山而去，悠然的走到她師父旁邊，卻見謝笙濕淋淋的站在雨中，見到她仿佛嗯，怎么說，就像狗見了骨頭似的眼睛亮的發光。

她哪里知道，謝笙如此反應是因為他被一個鬼纏住了，而且是因為她。

“你還沒走？”楠溪微微有些驚訝。

“我想走也走不了啊。”朝一棵樹揚頭，楠溪望過去，一縷幽魂掛在哪兒怨氣十足，但是楠溪上下掃視一番謝笙“你干不掉她？”

謝笙一臉傷痛的說“不是，她說……”

“我說，我要吃掉這山下的所有的人。”幽魂走到楠溪前面，撩起額前過長的劉海，笑瞇瞇的說“長安。”

“呵呵，你吃他們不吃他們關我何事？”楠溪冷笑著，雨滴滴在白皙的臉龐上，眼睛沒有長安見慣了的冷笑，嘲諷。只有那種真的無所謂，平靜如一潭深水。

謝笙默默的走到遠處的一棵樹下，剛要坐下，天空轟隆隆的打起了雷“……倒霉。”

他大爺的，要不是這女鬼說，楠溪會回來，他殺了她，那就是與楠溪為敵。他一想，行吧，反正你打不贏我，等等吧，不能壞人家的事吧，萬一真有話說呢？

艸

用力的搓了把臉上的水珠，看向遠處墨綠色和那縷幽魂，楠溪面對著他，在談話間能看到楠溪那輕勾起的嘴角，淡然并且有禮貌。

“大小姐，我幫你除了一個仇人，不感謝我嗎？”長安繞著她轉，臉上的長疤經久的歲月顏色呈紫紅色，丑陋而恐怖。

楠溪掃了一眼，“你是？”相思的劍柄從來都是熱的，此刻更是。像是二十年前所吸收的熱血又一次的沸騰起來了。

“我呀，見了這把劍就知道你是未陽卿了，你師父把劍傳給你，他人去哪兒了？”

“我師父圓寂了。”既然大家知根，楠溪全然沒有再裝下去的欲望了，相思被當成了拐杖，插入地楠溪的雙手放在上面，那是一個下意識的勝利者的姿態。

長安猝然停下腳步，眼眶不自覺的撐大了，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雜草縱生的墳，回想起楠溪剛才的精心侍弄，手指顫抖的問“落白？”她跋山涉水，忍辱負重，再絕望都沒有想到，這個狠心的人會死在自己前面。

憤怒，酸澀代替理智擠上她的心頭，一把扯過楠溪的衣襟，恨不得臉都快擠到楠溪的眼珠子里“你是怎么照顧他的，你知不知道他身負重傷拋棄自己的摯愛帶著你逃走了。”把她丟在那木舟里，任由她飄在空蕩蕩的湖面上，丟給她一道護生符，就帶著未陽卿毫不猶豫的消失，在三百多人的追殺下，自己憋著內傷和一星半點的靈力，那么難都活下來了，怎么會死的這么早？

“師父是人，生死不由他。”推開那只手，將那褶皺扯了扯。“再說，你是誰？”

我是誰？長安？白薇？

“他沒跟你提過？”她是白薇，霞錫河畔被撿走的那個八歲姑娘。

“英烈之女，白薇。”楠溪看著眼睛瞪得老大的的長安，其實她猜的，能記得她的人，一定是二十年前的幸存者。

可笑的是，二十年前，她的家族全都消失在那場烈火中。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和尚救出來卻沒有辦法帶走的姑娘——白薇。

“他什么時候死的。”長安不愧是個戲子，變起臉來無比的快，前面看著就像要是崩潰似的，現在卻是一臉平靜的問。楠溪是這樣想的，但是呢，長安為何如此，想必沒有多少人關心吧。

“五年前，這跟你給我報仇有什么關系。”

“這跟我問你一句，小姐就坦白是一樣的道理，大家都是聰明人。”

說是說不清的。

“度化吧。”楠溪說，其實度化真的不是楠溪的風格，這個世界上的人很少有選擇度化的人了。

沒人愿意去經歷他人的痛苦。

謝笙訝異“這個鬼來頭不小啊，居然讓楠溪使用了度化。”嘖嘖稱奇。

掌心相貼，共同發力，于是楠溪意識越來越模糊，一股倒胃的感覺逐漸消失后，耳邊傳來了清晰的哭罵聲。

熊熊烈火的映紅了半邊天，在大火中依稀可見是殘破的大院，高大的房屋處處飄著火苗，一些還沒有燃盡的喜紙掛在燒斷的木枝上。

眼神一瞟，殘破的大門上掛著紅色的旗幟，上面金色絲線繡著未陽。

未陽，她的家？！！

來不及細細的思考，白薇的哭喊漸漸停止，轉而楠溪聽到了廝殺，和空洞的吼聲。

幾個衣著樸素的弟子繞過她，四個人，兩個人端著水，其他的人拿著劍提防著“夫人早產了，快快快。”端水的弟子焦急的跑著。

“砰砰”一種可能竄上楠溪的心頭。

楠溪強穩住亂跳的心臟，想要跟著他們過去看看，可是這時候白薇抽泣的向另外一個地方跑過去，楠溪看著離那些身影模糊，在心里怒吼到“不，跟著他們，不！”帶我去吧，去看看我的娘，她未曾見過一眼的娘啊。

繞過前院的走尸，楠溪才在奔跑中才匆匆看到，這個院子的一側里有些梔子花，血滴在花瓣上的那模樣比牡丹還妖艷，進后院的門邊有個不小的池子，可惜荷花全部都折斷了。

穿過后院，白薇慌慌張張的跑到倒塌的亭子下，小手抱著柱子，可憐兮兮的的。

后院的走尸是前院的三倍，楠溪瞇著眼看到后院墻邊那一排排的走尸撲過去啃咬那些腐肉時頓時明白了。

腐肉為引。

“哥哥……”年僅八歲的小娃娃那見過這陣式，小聲的抽咽。

楠溪看過去，后院的中央，一襲紅袍不斷的與黑衣交纏。

“柳青山，你娘的個巴子。砍人吶？”黑衣服的儒雅男子拿著椅子把朝紅袍子扔過去。

“呸，老子砍狗。溫少寒，你個龜兒子老子大婚，你非要這時候暴露出來。”柳青山小巧的臉，帶著很不爽的戾氣。

“說到這個，你丈夫呢？”溫少寒輕蔑的看著柳青山，兩個男人到底是有多么的賤，才能搞到一起。

柳青山沒有放過他輕蔑的目光，眼睛都快噴火了“是妻，他是我的人。”咬牙切齒。

而楠溪還沒有緩過勁來，就被這當頭一棒打懵了，卡著氣兒，聲音都不自覺的拔高，“我舅舅是個……斷袖？”目光下沉。驀然看到他舅舅手里的那把劍，是“相思”，而且相思的流蘇，那里綴著一顆碎掉的玉珠子。

噼里啪啦的大火，那些木頭被燒裂的聲音驚醒了楠溪，“這他媽的。”呼吸都不暢通了，這他媽的不是她想的啊。

她師父說，你舅舅是個很乖的人，非常有責任心，開朗。

沒人跟她講過他舅舅喜歡男人啊！

砰，白薇蹲在柱子邊，周圍的走尸陸續圍過來歪著頭盯著她，最終有個脂粉隆重的姑娘笑呵呵的朝她伸出來手。

還帶著微笑，楠溪暗罵一聲“笑個毛線，粉都掉了。”還掉下來老大一塊。

一絲涼意竄上心頭，楠溪一挑眉，果不自然周圍的走尸刷刷的倒了。

抬頭一看，穿著紅袍子的落白，她師父。冷著臉，極其厭煩的給“她”貼了張符。

溫少寒嘴仗打完了，狹長的眼睛一撇，見著落白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架勢陰深深的笑了“柳青山，你姐夫死在你姐的產房前，未陽家為了守護底下的鎮子寸步不離。現在走尸這么的多，你們能贏嗎。”落白聞言狠狠的掃了他一眼，朝他砍過來，溫少寒又笑，雙手交叉抱在一起“或者說，你挺得過今晚嗎？哈哈哈，哎呀哎呀你說，要是你沒把白薇撿回家，說不定還能入洞房呢。”

“溫少寒，我操你妹的。”提著劍砍過去，柳青山深知溫少寒說的對。但，現在他的身體靈力都在快速的消退，沒時間耗著了。

溫少寒還是笑嘻嘻的，輕松的躲過去，反手在柳青山胳膊上一砍，酸麻立刻涌上來讓柳青山的劍脫手。

乘著這個間隙，溫少寒用他那放大版蛤蟆似的手捉住柳青山細小的手腕，拉到身前。

“溫少寒，你使陰招。”

溫少寒不理，只是另一只手挑著柳青山的臉，眼睛斜睨著糾纏在走尸群中的落白，吹口哨，奇怪的是那些走尸全部都停了。

落白喘著氣，下意識的去找柳青山，結果就看到了溫少寒鉗制的他的人，眼睛不著痕跡落在溫少寒摩挲柳青山下巴上的那雙手上。

柳青山磨著后槽牙，憤憤的說“溫少寒，你妹的，要殺就殺。”眼睛瞪得圓圓的。

溫少寒不理他，笑著看著落白“落公子啊，我很欣賞你。你自小受未陽家恩惠，這次你們成親，就是這小少爺逼你就范的對不對，只要你說對，我可以給你無盡的黎明。”指端摩挲著柳青山的臉龐，溫少寒心里滋生出一絲絲快感，好像就是在說折磨他，快折磨他吧。

落白看著朝他瘋狂使眼色的柳青山，刀削似的英俊面孔寒意四溢，看著柳青山。面上有些動容，柳青山嘴巴抿的緊緊的，一雙眼死死的盯著他，盯著他的……內人？

這段不被世俗認可的愛情里，他義無反顧的付出了，可是對面的那人呢。

想想也是，自己拆散別人與未婚妻的關系。死乞白賴的，呵呵呵。

所以，真的只是我一廂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