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高篤
- 錦書云來
- 九十千
- 2063字
- 2020-12-16 23:00:40
夜是靜謐的,沙場上散落著一支支還未燃盡的火把,通過血泊折射的橙紅已然是染滿了血色。
張明義在營帳中頹廢地坐著,手中執(zhí)筆一嘆又嘆,不知道該寫些什么。
他知道戰(zhàn)爭憑他一個人左右不了,彭俊成有些魯莽的不明不白,蠢人應(yīng)當(dāng)是坐不上將軍的位子的。而且這仗愈演愈烈得十分稀奇,這南部戰(zhàn)場已是如此,不知其他兩處戰(zhàn)場又是怎樣。
這仗,還是不打為好。
——
彭俊成將手中的茶盞擲到地上,摔得稀碎。
血絲游離在他的眼白之中,殺意已經(jīng)擠滿了他的心頭,他已是面目猙獰。
靜謐的夜里,營帳中傳來似獸似人的低吼:“殺!殺光西夷人!”
——
李錦書看著自己不停顫抖的雙手,左手去握住右手,不過只是徒勞。
閉眼仿佛就看見敵人頸間被他劃開,鮮血噴射到了他臉上;睜眼又好像看見一個又一個的西夷人沖了上來,形成了重影。
這是什么感覺?李錦書問自己。
是害怕嗎?不是,是恐懼。這恐懼如大江猛浪,來得比老爹去世那晚還要兇猛。
我們獵殺動物是為了生計,那我們殺人呢?一個個人在我面前就像迎風(fēng)就倒的幼苗,哪怕我揮舞著鐮刀是為了活命……他們死前是不是比我現(xiàn)在還要恐懼呢?
你說呢?老爹。
可惜沒有人來回答李錦書,這個問題也注定沒有絕對正確的答案。
爬上了城墻,感受著大漠夜晚的冰涼侵入身體,孤獨之感涌上了李錦書的心間。
“忘了問你了,淑文沒有跟你一起嗎?”方碩站到他的身邊問道。
“她被一個叫宮月的仙人帶走,已經(jīng)不知去向。”李錦書回答道。
方碩拍了拍李錦書的肩膀,問道:“還記得你當(dāng)初跟我說的那句話嗎?”
“哪句?”
“就陳宅夜里那句。”
李錦書低頭沉思,卻是一時想不清楚究竟是哪句話。
“風(fēng)華本該正茂,年少不問前程。”方碩說道,“別想太多了。我在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了太多牽掛,既然來了這里,那么就算死,也要死得挺胸抬頭。”
此時李屹也爬上了城墻,走到了李錦書身旁。
“因為你跟我說,要自己出來看看世界,于是我下定決心離開了鎮(zhèn)子。現(xiàn)在我看到了世界的一部分,怎么說呢,很精彩,盡管沾染了血色。”李屹認真地說道。
遠處是李錦書不久前還在戰(zhàn)斗的地方,星星點點的火把還亮著。
“活著,才能見到更多的精彩。”李屹沖著李錦書笑道。
李錦書的手還在不停地顫抖,他還在害怕,或者說恐懼,但他知道,他有了新的羈絆,更堅固的羈絆,他并不孤獨。
——
翌日。
“藍鴉,紅鴉,你們的真名是什么?”李錦書問道。
“那不重要,我不想在這戰(zhàn)場上留些什么,我只想茍活著,然后回家。”紅鴉拍了拍自己看似寬廣的胸膛道。
“嗯嗯。”藍鴉在一旁點了點頭。
“你們,覺得自己能活著回去嗎?”李錦書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問道。
“能活的,一定能活到最后的。”藍鴉急切而篤定道。
紅鴉咧嘴道:“逃是逃不掉的,別看我們那趙校尉平日里懶懶散散,我們這些人在他手里可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
那么,只有戰(zhàn)斗。
最后肯定會有人活下來,為什么不能是我呢?”
“好像有人在說我?”趙逢春在一旁探出了個頭問道。
“哈哈,沒啥,夸您英武果決呢!”紅鴉撓了撓頭道。
“趙校尉,您怎么總是神出鬼沒的?”李錦書方才還在感慨紅、藍二鴉活命的決心,卻突然被趙逢春驚出一身冷汗。
“有嗎?是你們發(fā)現(xiàn)不了而已。”趙逢春淡淡道。
趙逢春把李錦書叫到一旁。
“有沒有興趣跟我學(xué)槍?”趙逢春開門見山地問道。
“這……”李錦書有些猶豫。
“你一手稀爛的刀法在戰(zhàn)場上活命都難,昨夜要不是方碩護著你,不然你尸體現(xiàn)在還在外面沙場上沒人收。”
“想不想學(xué)?”趙逢春湊到李錦書面前,挑了挑眉道。
李錦書知道學(xué)手槍法對他在戰(zhàn)場上保命十分重要,但勸人好像不是這么勸的吧……他心里有些別扭。
“想。”李錦書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
“每日早上起早些,到我?guī)で暗任摇!壁w逢春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第三日。
李錦書早早地就到了趙逢春的營帳前等著,干等著也不是回事兒,他索性打起了鍛體拳。
一遍、兩遍、三遍……李錦書收拳,體內(nèi)氣血震蕩,已然是到了后天六重。
另一邊已經(jīng)吆喝著吃早飯了,還是不見趙逢春出來。
方碩和李屹過來了,給李錦書端了碗粥,還拿了兩個饅頭,然后他們就走了。
直到李錦書把早膳吃完,趙逢春才打著哈欠,抻著懶腰出來了。
“不好意思,這一覺睡得太舒服了。”趙逢春面無愧色地說道,“沒事兒,反正一時半會兒也上不了戰(zhàn)場,先練著吧。”
“扎馬步會扎吧,扎著。”
李錦書兩腳平行開立,兩膝彎曲半蹲,腳尖內(nèi)扣,五趾抓地,調(diào)整重心。
趙逢春從營帳里拖了一桿長槍出來,用槍桿敲打著李錦書身體各處,嘴中同時說道:“頭正,頸直,含胸,收腹,提肛,立腰,開胯……你這底子還是太薄了,不過也差不多。”
“先教你個起手步型吧。”
趙逢春指點李錦書站了個起手式,“拿著,這桿槍是我備用的,五十斤,夠你現(xiàn)在使了。”
李錦書接槍入手,感受到了它的沉重。
“先把起手式站好了,下午再教你招式。
在你之前,我也教了幾個人槍法。不過呢,基本都沒活下來。難得遇見你這么個好苗子,努把力,別死太早了。”趙逢春說著,伸手將李錦書的肩往下壓了壓。
“那我是不是該改口叫你師傅了。”李錦書開口問道。
“別。”趙逢春嘴角一挑,“叫我頭鴉。”
——
傍晚。
“嘶——”李錦書揉著身上清一塊兒紫一塊兒,嘴中還不斷抽抽涼氣。
營帳前,兩個衛(wèi)兵壓著一個人走來。
李錦書抬頭一看,震驚道:
“高篤大哥,你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