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沒有讀書的時候，村子里整日都在商量著如何管理果園。是的，果園還是有了，大伙紛紛覺得只要能夠管理好，一定能夠有個好收成，就是這樣，每天都在努力的做著，父親也是一樣，有時等到了很晚，他才回來吃飯。

父親回來的時候，總是喜歡披著一件大衣，聽母親說，這件大衣還是父親過去打工的時候，人家工地上發(fā)的，一直舍不得扔，然后就裝在口袋里帶回來了。

果樹小的時候，需要照顧。村子里有一戶人家沒有人晚上值班，一個晚上，少了很多樹苗。那時的果樹苗很貴，幾十塊錢一棵，不知怎么，可能有人知道了價格，偷偷的在晚上偷了不少。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大伙紛紛搬著床到了果園，一直守護著，生怕丟了什么。

父親也是一樣，那時的自己還沒有讀書，只要到了晚上，父親就帶著我蹲在果園門口，他常常的抽煙，不過在我跟前很少抽過。

父親常常和我說：“以后不知怎么樣，但是現(xiàn)在要把果園看好，不然的話要是再有小偷，真的是害怕了。你想想，一家人都是把所有的積蓄全部放在了果園，若是有什么閃失，肯定會損失不小。也許以后的果園不知道會發(fā)展成什么樣，但是眼下就是好好的管理好，好好的看好果樹苗，不要被偷了，就好。”

那時的我們，真的很是害怕，生怕果樹苗被偷了。

葉子也常常過來，三姐讀書了，只要是放學，她也背著書包跑過來，沒錯，整個村子，為了捍衛(wèi)果園的安全，老少爺們都來了，這是最為壯觀的。

那時的田里小路不多，后來村子里為了考慮果園的銷路，找了很多的關(guān)系申請，沒過多久，政府批準了從田里修一條水泥路。那一刻村長高興的整日在喇叭里播放：老少爺們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咱們村子里最近要修一條路出來，錢都是政府出，為了扶持咱們村果園的發(fā)展，你們看看政府對我們多好，要好好的努力，要好好的奮斗，不要擔心沒有銷路，只要咱們把果園管理好，不偷懶，就能打開銷路，只要有了馬路，哈哈，日子肯定是越來越好。

02

那時的希望就在果園，我們就每天到處在附近溜達。我不喜歡的就是每次給果樹施藥，這是一個麻煩事。

農(nóng)藥不是隨便就可以用的，都是需要到鎮(zhèn)子上的藥店，咨詢專業(yè)的技術(shù)員，然后才可以找到合適的農(nóng)藥，若是用的不好，可能對果樹也有傷害。

我們家也一樣，父親常常去鎮(zhèn)子上的店鋪里，找到了技術(shù)員，有時遇到了難處，也會把技術(shù)員請到了果園。果樹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的慢慢成長起來，施藥剛開始用的噴霧器，后來果樹大了，專門用噴霧器還不行了。

父親買了專門施藥的機器，說實話，我不喜歡，只要是施藥，我們一家人都要過來幫忙，母親買了幾個大水桶，我們開始要一點一點的往里放水，放滿了呢，母親過來，按照技術(shù)員的只是，一點一點的配藥，那時覺得技術(shù)員很厲害，這么多的藥水，竟然知道可以怎么使用。

后來自己問父親了，父親笑著和我說：“東子，你看看，這就是讀書的結(jié)果。人家好好讀書，如今可以用知識吃飯，多好，所以說要好好讀書，以后不要留在農(nóng)村，看看能不能去城市，看看能不能留在那里，然后好好的生活。”

自己傻傻的，原來讀書真的有用。那一刻自己在心里默默的發(fā)誓：要是自己讀書了，一定好好讀，父親說了，讀書好了，就能留在大城市。大城市的生活我不知道，我也沒有見過，可是我知道，只要我努力了，就一定可以到達。

“過來一個人，趕緊把藥水攪拌起來。”母親吆喝著。

自己跑過去，大哥也過來了，他不讓我干活，自己搶過去，傻傻的笑著：“你歇歇吧，讓哥來干。”

自己笑，有哥真好。

藥水攪拌好了，母親已經(jīng)和父親把機器搬過來，機器需要人工一點一點的來回擺動，才可以把藥水一點一點的壓出去。

父親常常一個人在那里使用機器，母親就在另外一端，不停的打藥，也不知道怎么，那幾年的病蟲害很厲害，十天左右就要打藥一次，不然果樹上就會有蛀蟲。果樹可是一家人的希望，不能大意。為了能夠好好的管理好，我們家的打藥次數(shù)應該在村子里排名靠前的。

打藥的時候，母親會拿著桿子不停的揮舞著，她不能說話，因為噴霧的藥水毒性很大。差點忘了，農(nóng)藥分三種，一種是低毒，一種是中毒，一種就是高毒。平時都需要用中毒，這樣才能有效抑制病蟲害。

剛開始我們也用過低毒農(nóng)藥，可是發(fā)現(xiàn)效果不行，打完藥以后，才知道，原來根本殺不死病蟲。父親笑著說：“看來還是要毒一點，呵呵，其實都是為了果樹，不然的話也不想這樣，下次還是需要用中毒農(nóng)藥。”

高毒我們一般不用，因為毒性很大，即使帶著口罩，也會產(chǎn)生農(nóng)藥中毒。所以高毒農(nóng)藥一般藥店不出售，即使賣了，也不會用噴霧，害怕出事。

我們的果園，從早上到晚上，母親和父親，還有大哥，他們?nèi)β灯饋恚庞锌赡馨艳r(nóng)藥打完，不然的話可能需要兩天，一般打農(nóng)藥不能過夜，若是過夜了效果就不好了。為了能夠在一天內(nèi)干好，父親常常中午也不吃飯，不停的調(diào)試著機器，其實機器也是簡單的，但是需要人來回的擺動，產(chǎn)生壓力才能把藥水壓出去，母親也很累，不停的揮舞著桿子，希望能夠把藥水噴灑均勻。

有時大哥看著父親實在是累了，他就過去：“爸，不然我來吧，你歇歇，過來攪拌一下農(nóng)藥。”

“嗯，沒事，不累。”

父親笑著。

嗯，打農(nóng)藥的時候，一般不能輕易說話，生怕藥水噴過來。

我常常跟在大哥身旁，看著大哥來回的攪動著藥水，藥水一般都是白色的，農(nóng)藥很貴，都是賒欠過來的，那幾年，為了管理好果園，用的農(nóng)藥很多，花點錢也不少，可是果園不像莊稼，一年下來還能有兩次收入，果樹不等個七八年，哪里會有收獲呢？

03

打藥的那天，我們家中午沒有人做飯，都在果園，而我只能在一旁等著，為了好好的管理果園，只能默默的來回看守著。

葉子和我一樣，有時她也會跑過來，她們家的果園距離我們不遠，只要小跑十分鐘就能來到。

葉子喜歡來我們這兒玩一會兒，我們家的果園不是多好，而是因為果園門口不遠處有一座小橋，剛修的。政府修路的同時，還不停的修橋，生怕若是遇到了大水的季節(jié)，果園的水無法排出來。

小橋旁，其實晚上人很多，不過要是白天，大伙都在忙碌著，誰也沒有時間過來溜達，沒有時間過來安安靜靜的聊一會兒，唯獨我和葉子。

到了周末，三姐也會過來，她總是背著書包，里面有一個文具盒，我和葉子最喜歡的玩具，還有兩本書，一本是《語文》，一本是《數(shù)學》，然后還要一本作業(yè)本。

三姐來了以后，總是讓我們好好的玩著，她要把作業(yè)全部寫好了，然后收拾一下，才會拉著我們倆玩，三姐那兒的故事很多，我常常激動：“姐，你說說，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故事？要是我也能知道了，該有多好，哈哈。”

“老娘我都是聽來的，也不容易，我聽到了一個故事，就趕緊回來告訴你和葉子，生怕忘了，咱們村子里窮，家里也不容易，要是有錢了，就能去《新華書店》去看看書，你看看，如今咱們剛剛能夠解決溫飽，怎么敢和大人們說去買書呢？要是有書就好了，我常常路過學校的圖書館，我就羨慕在里面坐著的人，真好。人家能夠坐在凳子上，安靜的看著一本書，我多羨慕，我都想跑進去，可是咱們沒有資格，聽說能夠進去的都是老師，一位老師有一個借書卡，一次只能借兩本，要是看書在閱覽室可以看，免費看。說真的，自己有時真的想和老師說說，能不能把借書卡給我用一下，我看幾天就換給你，可是沒有那個膽子，哈哈，你們說說，老娘是不是有點慫了？”

“沒有姐，老師和我們不一樣，人家有時間，我們只能好好的學習就行，可能借了老師也不會給的，也有可能會給，可是總是感覺有點不太合適，我覺得還是自己的才好，要是有零花錢，多好。我會第一時間去書店，買幾本《故事會》。”

“就是的，咱們家不行，當然了不是說家里不好，而是覺得條件沒有達到，咱們只能好好的努力，你們還沒有讀書，可以休息休息，到時候讀書了就要好好讀書，爭取讀好了就好了。”三姐和我們描繪城里的生活：寬寬的馬路旁，還有路燈，你們不知道，晚上路燈都是亮的，不用擔心踩著東西了。高樓大廈到處都是，要是能夠站在高樓上，看看這座城市，該有多好。

就是這樣，周末，我們仨常常聚在橋邊，那時的天很藍，那時的太陽，也不覺得那么的熱。而我們就能坐在橋邊，聊聊未來的生活，談談眼下的日子。我們沒有抱怨貧窮，村子里大伙的日子過得不容易，都在努力的奮斗，我們只能每天笑一笑，每天努力一些，爭取把日子過得好一點，爭取把日子過得開心點，這是最好的生活。

夕陽西下，三姐走在中間，背著書包，葉子和我一個在左，一個在右，手拉著手，蹦蹦跳跳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路上偶爾也會有人迎面而來，我們就趕緊靠路邊停一下，笑著打著招呼，等到路人離開，我們仨又并排一起，蹦蹦跳跳，三姐背后的書包里，文具盒嘩嘩啦啦，肯定是鉛筆頭和小刀在鬧，仿佛開心的和我們一樣。

04

有一天晚上，父親帶著我不停的走著，果園需要巡邏，生怕果樹被偷走了。那時應該差不多八點多了，忽然從果園的西邊有手電筒，父親趕緊帶著我往西邊跑去，他邊走還拿了一個棍子，讓我緊緊的跟著。

那一刻自己害怕了，這么晚了，剛開始有一個手電筒，后來，發(fā)現(xiàn)好幾個手電筒，應該人很多。我和父親說：“爸，是不是村子里的？”

“應該不是，村子里的人不像這樣，你看，他們有點著急，手電筒來回的擺動，一會照在地上，一會對著天，有點不對勁。”

“哦。”

“還有，村子里哪有人家有這么好的手電筒，你看看，幾百米的光束，顯得很厲害。”

父親這樣一說，自己有點害怕了，不過跟著他老人家后面，我也順手撿起了一個棍子，生怕就是能夠應急用。

那一刻我們爺倆有點害怕了，都說前段時間遇見小偷了，村子里的果樹也少了，如今好了，遇見真正的小偷了。

其實不害怕小偷偷東西，害怕的是遇見小偷，他們肯定很著急。而我們也可能是最危險的時候，父親不停的走著，我說了一句：“爸，不行的話，咱們喊幾個人，是不是好一些？”

“應該不用，咱們過去看看。”

“你看看，人應該不少。”

“呵呵，應該不是小偷，哪里有小偷還有手電筒的，過去看看。”

“好吧。”

手電筒不停的照著，似乎再找一些什么東西，似乎一直在努力的找著，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可是我知道，他們距離我們家的果園慢慢的近了，只要是靠近我們的果園，肯定是不行，肯定就要過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過晚上我們爺倆過去確實有點害怕，我害怕父親，若是真的是小偷，我們爺倆怎么能夠打得過他們？不過父親說的也是，應該不是小偷，小偷沒有這樣大膽開著手電筒，但是不是小偷，又會是些什么人呢？

走在路上，我悄悄的扔了手里的棍子，低著頭看了半天，又找到了一根粗棍子。

父親走路的步伐依然堅定，我就想了，不管如何，一定要防著點，這都是些什么人呢？晚上不休息，還到處來回的跑著。我不再說話，我害怕自己說多了，父親也會心里有疑慮，不過說實話，那一刻我們應該喊幾個鄉(xiāng)親一起過去的，好幾束燈光照得讓人心里充滿了擔心和疑慮。

果園已經(jīng)有一年多了，可是從來沒遇見這樣的情況，父親和我沿著果園往西邊走去，對了，聽老人們說，西邊的不遠處還是一片墓地，不知怎么，自己的心里有點害怕了。

老人們常說：“好好的努力，才是過日子的行家，不管以后如何，只要此刻能夠好好的踏踏實實，就不擔心，就不害怕。”

可是現(xiàn)在想起了老人們的話，不知怎么，心里有點擔心，有點難過，有點害怕。父親走在前面，不停的走著，我有點擔心父親，一想到這兒，自己的擔心都沒有了，堅定的步伐跟了過去，不管是一些什么人，我要跟著父親，嗯，像個男子漢一樣。

05

我總是覺得害怕，可是那一刻自己真的多了些勇氣，是不是讓父親一直覺得有些刮目相看，有些時候，父親也會鼓勵自己，對于看書來說，就要好好拼搏。

就這樣想著，父親帶著我快到了果園的西頭，那一刻自己真的激動。

到底是什么人呢？

父親手里的手電筒一直沒有打開，他總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小偷？若是小偷，我們爺倆肯定跑過去追，手里都是棍子呢。

終于，我們爺倆慢慢的蹲在果樹下，看著不遠處的手電筒來回的照著，距離我們的果園有一段距離，可是不知怎么，總是不靠近果園。

父親嘀咕著：不來？又不走？到底干什么呢？

我也沒有說話，手里拿著棍子，時刻準備著。

我們爺倆又等了一會兒，父親站起來，他和我說：“你蹲在這兒，我過去看看，不要出聲。”

我沒有聽父親的，徑直站起來，跟著他后面。

就這樣走著，手電筒似乎發(fā)現(xiàn)了我們，幾束光全部照在了父親和我的身上，那一刻父親也拿著手電筒不停的照著：“喂，你們在這兒做什么？”

對方?jīng)]有回話，也沒有離開。

父親不停的往前走，我跟著后面手里拿著棍。

對方就站在那兒，一動也沒有動。

父親走過去：“你們干什么的？”

“有事嗎？”對方其中一個人說話了。

“沒事，我就是問問，看看是不是村子里的鄉(xiāng)親？可是你們好像沒有見過啊，你們來這兒做什么？”

“嗯，我們是外鄉(xiāng)的，過來捉兔子。”

“兔子？這兒有兔子？”父親笑著說。

“應該有的，白天也都在這兒來回看了一會兒，應該有的，所以晚上就過來了，你們應該是果園的主人吧，你們放心回去吧，我們只是看看能不能捉到兔子，其他的沒什么的，趕緊回去吧，我們在這兒看一會兒，如果也沒有兔子，我們也回去吧，放心吧，大哥。”對方笑著說。

父親也開始笑了，我站在他身后，默默的把棍子立了起來。

對方走過來，遞給父親一支煙。

父親接過來，點燃：“行，你們好好的看著，看看能不能捉到兔子，我們爺倆回去了。”

“好的大哥，打擾你們了。”

就這樣回來的路上，父親不停的笑著，這到底是什么人呢？竟然開始捉兔子？

有意思。

父親抽著煙，一路上一直笑著。

我跟著，一步兩步三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