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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難兄難弟

劉裕對劉敬宣說,“你可別忘了,去年他上奏朝廷為王恭打抱不平,要將大將軍下獄問罪,大將軍當時大怒,恨不得提兵與他一戰。怎么現在,桓玄竟不提王恭的事,轉而對大將軍封官許愿?他的話,能信嗎?”

“舅父,桓玄確實是反復無常、不義之人,他的話絕不可信。”何無忌接過話來,繼續說道。

劉牢之又白了何無忌一眼,道:“書生之見!你跟著我打了這么多年仗了,怎么還這般死板。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情勢不同了,他對我加以籠絡,這有什么不對?他給我兵權怎么了?有何不妥?你們以為他攻入建康,天下諸州就會都聽命于他,若沒有我北府軍震懾天下,他那丞相之位,也坐不長久。”

劉裕接著話頭,看著何無忌說:“大將軍說得對。此一時,彼一時。”又看著劉牢之說:“桓玄忌憚大將軍兵威,應當誠心實意籠絡您,可他除了空口白話,有一點實際好處給您嗎?”

“他尚未進建康,如何兌現承諾?”劉敬宣說道。

“不進建康,就不能給些別的好處了?軍糧、藥材、舟船、馬匹、兵器、美女、金銀財寶,給什么不行?”劉裕反駁道。

劉敬宣聽他這話,不禁冷笑,“建武將軍未免太小看咱們北府軍了。我軍兵威正盛,缺他這些東西嗎?這話說出去,讓人笑話!”

“有什么可笑話的?這些東西,當然是多多益善。再說,我們不缺,他桓玄就不給嗎?買東西還得先付定金呢?他就指望靠空口白話,就能騙取我軍支持?何將軍,你上次罵我的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劉裕問何無忌。

何無忌想了想,“口惠而實不至。”

“沒錯!口惠而實不至!可見他并不誠心。大將軍,現在您麾下數萬精兵,足可與他一搏。若放他進了建康,當上了丞相,他可以像曹操、王莽一樣挾天子以令諸侯,誰不聽話,大可慢慢收拾。只怕到時候,他不但不會兌現給您的承諾,反而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您啊。”

“那依你之見,父親應當出兵,跟桓玄打得兩敗俱傷?再被司馬元顯和司馬休之一舉拿下?”劉敬宣問。

“那自然也不行。不過朝廷為什么要對付大將軍?他們還需要大將軍守京口,抵擋北方呢!”

劉敬宣指著劉裕道:“說來說去,你還不是向著朝廷!”

“我不是向著朝廷,只是為大將軍分析形勢。朝廷的封賞,起碼還是認賬的。桓玄這人,可不大信得過。”

“哼,可大司馬那些虛職,還得我真刀真槍地去換,不要也罷。你說呢?”劉牢之問劉裕,想看他到底會出什么主意。

劉裕一笑,“說句犯忌諱的話,現在朝廷軍隊并不比我們北府軍和桓玄的兵多,大將軍完全可以與朝廷、桓玄,鼎足而立,若大將軍有意,也可逼退桓玄,自率軍進建康,做丞相去。”

“這使不得,使不得!”劉牢之嚇了一跳,連連擺手。

何無忌怒道:“劉裕,你這是什么主意!大將軍忠心耿耿,你怎么勸他造反呢?”

劉牢之瞪著何無忌,“無忌,你先別說話。我自然是不會造反,可眼下怎么辦?讓我想想。”他說著,從座位上站起來,背著手來回踱步,想了半天,右拳只砸左手,“真是讓人為難。德輿,依你之見呢?”

劉裕笑道,“依我之見,大將軍如果不愿意去朝廷做丞相,那就不如居中調停。先禮后兵,修書一封讓桓玄退兵,若他不干,便打幾仗,把他逼退,再向朝廷請功,朝廷自會封賞您。然后,您就率軍回京口,與朝廷、桓玄,鼎足而立。”

這話倒是出乎劉牢之父子所料,卻見何無忌怒道,“劉裕,你胡說八道什么!大將軍身為朝臣,豈可惜力不進,蒙騙朝廷?”

“怎么是蒙騙呢?大將軍在這里阻住桓玄,讓他無法進兵,已經是有功于國了。可兩軍對峙日久,于咱們也不利。不如與桓玄小規模地打上幾仗,逼他退兵,既不讓桓玄坐大,也幫朝廷解了困局。大將軍有名有利,何樂而不為?以后,我們就保持中立,兩不得罪,兩不相幫。如果朝廷賴賬,您再做打算也不遲。”

劉牢之仍是背著手,從書案后走到大帳中間,來回踱步,許久后,說:“哼,司馬元顯和司馬休之,兩個黃口小兒,若不是出身宗室,怎能坐上那樣的高位,就算讓我做了驃騎將軍,仍是屈居于他們之下,老夫實在汗顏。”

劉裕道:“大將軍掌北府軍,制衡桓玄與朝廷,這些人就算身在中樞,也不敢輕視您啊。若您不愿意屈居人下,便入朝去……”

他話還沒說完,劉牢之又是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那樣我就成了眾矢之的,一有閃失,就萬劫不復了。”

劉裕不說話了。

劉牢之又看著他問,“你為我如此考慮,司馬休之那里,你如何交代?”

劉裕笑道:“有什么難交代的?卑職是大將軍部下,只能聽命于您。再說,若大將軍逼退桓玄,對他來說就是好事一件,卑職并沒有對不起他。”

劉牢之又踱了幾步。“敬宣,依你之見呢?”

“父親,兒子細想,劉裕說的居中調停,也不失為一個折中的辦法。”劉敬宣道。

劉牢之又想問何無忌,剛開口便后悔了,沒讓他說話,而是自顧自說道:“無忌是效忠朝廷的,絕不肯讓我與桓公聯合。德輿,你一路辛苦,也不必回你營盤,就在我這里安心地休息幾日。無忌這一陣也頗為辛勞,一起去吧。來人,帶他們二人下去休息。”

何無忌大驚,“舅父,您這是要囚禁我們?”

“誰說要囚禁你們。哎,別再說了,下去,下去,讓我想想。”劉牢之揮揮手。

劉敬宣便帶人把劉裕和何無忌都“請”了下去,關到自己住處附近的一個帳篷內,派了許多親兵看守。

劉裕對劉敬宣抱怨道,“公子,你怎么又來這套?大將軍說讓我們休息,你怎么又把我們關起來了?”

“劉將軍口口聲聲說為我們父子考慮,可你妻兒在司馬休之手上,難保你沒有私心。現在父親還未拿定主意,你還是在我這里安心住幾天,麻煩你交出印信,你的人,我親自關照。”

劉裕冷笑,“哼,劉某與何將軍是大將軍的部將,大將軍都沒說要關押我們,你憑什么關著我們,還要收我的印信?”

“你到底是我父親的部將,還是朝廷的奸細?咱們很快就知道了。”劉敬宣逼近一步,低聲說,“你我之間,還有桓道芝的事,我慢慢跟你算賬。”

劉裕故意大聲說:“這么說,你是為了一個女人,才為難我?”

何無忌聽到了,便也說道,“敬宣,你不要公報私仇。”

“少教訓我!”劉敬宣十分窘怒,沖何無忌怒道,“表兄你讀書讀傻了,竟跟你的仇人同仇敵愾去了!你們在這里好好待著!”說完,便吩咐手下人嚴加看守,然后憤憤離去。

何無忌也生氣,沖著他背影大吼,“大丈夫應頂天立地,豈可如此陰險啊!”

吼完一通,何無忌回身看,劉裕已在桌邊坐下,還倒了兩杯茶,遞給他一杯。

何無忌也坐了下來,接過茶杯,“你還真沉得住氣。”

劉裕苦笑一下,“要不怎樣?總不能打出去吧。”

兩人對坐,尷尬地一笑之后,難兄難弟似的端起茶杯碰杯。

何無忌說:“沒想到,你我今生還有坐下來喝茶的時候。”

劉裕說:“你以為我想啊?”

何無忌笑了一下。

劉裕又給他倒了一杯茶,笑著說,“上次在海鹽抗敵,你沒在我背后使壞,我應該謝你。”

何無忌也笑道,“你以為我不想啊?”

兩人都笑了,何無忌又說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你我是同袍,我怎會對你不利?”

劉裕笑了笑,與他干杯。這杯茶喝了,又是良久無語。

何無忌問:“你的妻兒,真的在司馬休之手里嗎?你怎么把他們留在那兒!”

劉裕嘆了口氣,“當時是無奈之舉,現在,真是后悔。”

何無忌臉上是擔憂的神色,過了半天,說道:“這話,我本不當說,可是,還是想請你記住,是你把他們留給了司馬休之,不是他們自己要去的。”

“這是自然,不用你說。”劉裕心中也是一片惆悵。現在后悔有什么用。

這時又聽何無忌自言自語道,“希望舅父別做糊涂事,寧可聽你的居中調停便是了,千萬不要與桓玄勾結,否則他將來一定會后悔。”

劉裕對此不太樂觀。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司馬休之與他的密謀,如果劉牢之接受朝廷封賞,出兵征發桓玄,那是皆大歡喜。否則的話,他就得與休之里應外合,除掉劉牢之,再與桓玄開戰。想到劉牢之有可能因為他的背叛而死,心里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當天晚上,兩人各懷心事,夜不成寐。

第二天,劉敬宣不放他們出去,聽士兵回報說劉裕舊傷復發,便派了軍醫來給他療傷用藥。接下來幾天,劉裕一邊養傷,一邊盤算著只要聽到司馬休之帶兵前來的消息,就設法回到自己營盤,好接應休之。然而,始終沒有消息。何無忌一開始還坐立不安,后來倒也消停了,還跟劉敬宣要了一些書來看,偶爾還和劉裕聊上兩句書中故事,或是兵法心得。說到高興處,索性覺也不睡了,秉燭長談。

到了第七天下午,劉裕和何無忌正在吃晚飯,就聽軍中禮樂齊鳴,吵吵嚷嚷,何無忌忙問守帳的士兵外面出了什么事,士兵回話說他們也不知道,去打聽一下。

可過了會兒,就見全副武裝的劉敬宣就帶人進了帳篷,刀劍出鞘,逼迫劉裕交出印信。

劉裕和何無忌都吃驚,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劉牢之終是決定與桓玄聯合。

何無忌大叫,“不可能!我要見舅父!”一些士兵圍上去,不讓他出門。劉敬宣對何無忌說聲得罪,仍是盯著劉裕,“交出印信!”

劉裕不交,“我要見大將軍!”

劉敬宣拿出一封手令拍到他胸口上,“手令在此。大將軍已決定與桓公結盟,立刻起兵攻打建康。我勸你,識時務者為俊杰,交出印信,讓你的人乖乖聽命。”

劉裕已被十數把刀劍橫七豎八地架在身上,動一動就會被刀劍所傷,他直盯著劉敬宣,“我要見大將軍。”

“大將軍讓你交出印信。”劉敬宣伸出手來,盯著他。“否則,北府軍與桓公大軍聯合,首戰就要攻滅你的人馬。”

劉裕盯著劉敬宣,臉色越發陰冷,仍是不動,盯著他問:“我對大將軍忠心耿耿,你為何如此對我?”

劉敬宣已經沒有耐心,親手從他身上搜出印信,看了看那印上的篆文,點頭一笑,“建武將軍?哼!”說罷,帶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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