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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格列佛船長致其堂兄辛普森的一封信

  • 格列佛游記
  • (英)喬納森·斯威夫特
  • 3045字
  • 2020-03-11 18:41:24

我是在你的不斷催促和熱心鼓勵之下,才決定出版這部內容松散、記述混亂的游記的。假如有人向你提出疑問,我希望你會毫不猶豫地公開承認這一點。我的堂兄丹皮爾在出版他那本名為《環游世界》的書時,我曾建議他請幾位年輕的大學生把稿子整理一下,再完善一下文字風格。如今我希望你也能這樣做。另外,我并沒有賦予你隨意增刪的權力,因此,我要在此嚴正聲明,對于你所增添的文字我都表示決不接受。尤其是那段關于至高無上的已故的安妮女王的文字。盡管我對她的敬仰和尊重超過世上任何一個人,但我對這段文字卻拒絕接納。你,或者說你聘用的那些學生,都應該考慮到,這絕不是我的本意。在我看來,在我高貴的主人“慧骃”面前贊美我們這個物種中的任何一位,都是極其可鄙的行為。再者,這段文字也是憑空捏造的,完全與事實不符。據我所知,英國偉大的安妮女王在位期間,的確任命過掌管國家事務的首相,而且不止一位,應該是接連任命過兩位。第一位是戈多爾芬伯爵,第二位是牛津伯爵。依此來看,你把子虛烏有的事情強加在了我的頭上。同樣,在記述設計家科學院的事情時,以及在描述我與我的高貴主人“慧骃”的幾次談話過程時,你要么刪掉了一些重要細節,要么隨意進行了改動,弄得我現在都讀不懂我自己寫的東西了。我以前曾寫信給你,間接表達了我的意見,可你卻給我回信說你這樣做是怕冒犯上面,還說執政的人對于出版業非常警覺。他們不但會曲解內容,而且對于任何“諷刺”(我記得你說的是這個詞)性的文字都會加以懲處。可是,我還是想請教一下,許多年前,我在五千里以外的地方,在一個完全不同的國度所說的話,跟現在這些據說統治著一群走獸的“野猢”們有什么關系呢?更何況那時我對他們統治下的痛苦生活沒有任何概念,因此也根本談不上畏懼二字。當我看到“慧骃”成了拉車的,而那些可惡的“野猢”則悠閑自在地坐在車里,好像“慧骃”才是畜生,而他們倒成了有理性的高級生物似的,難道我就不能抱怨一下嗎?說實話,我退隱到這個地方的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見到這種恐怖荒謬、令人深深憎惡的不堪場景。

因為我對你非常信任,所以才覺得應該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你。

從另一方面來說,我真的只能怪自己太沒有主見,居然在你和別人不斷的勸說和懇求之下,聽信了你們的胡編亂造之言,導致我同意出版這部游記,這本來完全違背了我自己的初衷。拜托你好好想一想,當你說為了公眾的利益堅持要出版這本游記時,我是不是一再請你考慮清楚,“野猢”這種動物是根本不可能通過講道理或者舉事例來進行改造教育的。現在這一點得到證實了吧。我本來還對這個小島抱有一絲希望,還指望島上的各種弊端惡行和腐化現象能夠得到全面改善。可是你看看,六個多月過去了,我通過這本書向人們提出的警示,事實上是一點兒效果也沒有。我本來還希望你會給我寫封信,告訴我政黨紛爭和集團內訌已經銷聲匿跡;法官都變得學識淵博、正直公允;辯護律師都已經基本上懂事明理,變得誠實而又謙恭;成山的法律文書被堆積在史密斯菲爾德廣場付之一炬;青年貴族的教育面貌也得到了徹底改觀;江湖庸醫沒有了立足之地;女性“野猢”們都富于美德,重視名譽,誠實善良;部長大臣們的院落里也不再雜草叢生,都被清掃得干干凈凈;有智慧、有美德、有學識的人都受到嘉獎;而一切無德文人都受到嚴懲,只能吃自己的衣服充饑,只準喝自己的墨水解渴。從你鼓勵我出版的言辭中,我堅定地認為所有這些,以及其他成百上千的改良措施必將實現,因為他們能夠輕易地從我這本書里找到相關的改良方案。如果“野猢”的天性中還有一點點對美德與智慧的渴望的話,那么要糾正他們身上的所有惡習和愚蠢行為,我敢保證七個月的時間就足夠了。然而,你寫給我的所有信件都沒有讓我得到我所期望的答復。恰恰相反,你每個星期都給我寄來許多侮辱性和誹謗性的文章、解讀、反思和論文,還有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指責。在這些文字中,我看到人們控訴我污蔑國家大臣,貶低褻瀆人性(他們說這個詞時居然還那么理直氣壯),還指責我侮辱婦女。我也發現這一捆捆東西的作者其實意見并不一致,有人認為我根本就不可能是這部游記的作者,而有人則認為我不但寫了這本書,而且還是其他許多與我全然無關的書的作者。

我還發現你找的印刷商非常粗心,他們把游記的時間順序完全搞混了。我幾次航行的出發及返航時間都是錯誤的。年份、月份和日期沒有一個正確。聽說我的書出版之后,原稿被全部毀掉了。我自己這里也沒有任何備份,不過我還是給你寄去了一份勘誤表。如果還有機會再版的話,希望你能夠改正過來。我不是固執己見的人,一切事情就留給明智而公正的讀者們去評判吧。

我聽說幾個以海為生的“野猢”對我使用的航海術語百般挑剔,不是說這些術語在很多地方使用不當,就是說這些術語現在已經不再使用了。對此我真是無能為力。在最初的幾次航行中,我還很年輕,全靠一些老水手的指導。他們怎么說,我就怎么學。不過我后來發現,這些以海為生的“野猢”們跟那些在陸地上生活的“野猢”一樣,總喜歡在用詞上標新立異,所以這些陸地上的“野猢”們使用的語言每年都會有變化。正因如此,我記得每次回到自己的國家,都會發現原來的語言早都變得面目全非,搞得我都聽不懂他們的新語言了。我也發現,當一些“野猢”出于強烈的好奇心從倫敦跑到我家來看我的時候,我們彼此都無法清晰流暢地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如果說“野猢”們的指責有什么讓我不快的話,那就是他們有人居然狂妄地認為我的游記純粹是自己憑空捏造出來的。對此我何止是不快,簡直要出離憤怒了。更有甚者,有人居然離譜地揣測,“慧骃”和“野猢”根本就不存在,完全是烏托邦的產物。

當然,我必須承認,關于利立浦特和布羅丁格拉格(這是該詞的正確寫法,書中所寫的布羅丁格奈格是錯誤的)以及拉普塔的居民的存在,我從未聽過有哪個“野猢”會自以為是地懷疑他們的真實性,對我講述的與他們相關的事情也未曾置疑。因為事實就是事實,每個讀者對事實都會深信不疑。可是我一講到“慧骃”或者“野猢”,為什么就會出現一片質疑之聲呢?就拿“野猢”來說吧,單單在這個國家里就生活著數以千計的“野猢”,他們跟生活在“慧骃”國的畜生同類相比,除了嘴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身上裹著些遮羞布以外,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寫作的目的是想讓他們改邪歸正,并不是要得到他們的嘉許。全體“野猢”異口同聲的贊美之詞,在我聽來還不如我養在馬廄里的兩匹退化的“慧骃”的嘶叫聲更加順耳。因為他們雖然退化了,但我依然能從他們那里學習到一些美德,而且這些美德純粹干凈,不帶一絲一毫的邪惡之氣。

我難道會不堪到為自己作品的真實性去費盡口舌地辯護嗎?難道那些悲慘可憐的動物真的會作如此猜測嗎?我本人就是一個“野猢”,然而我在“慧骃”國長達兩年的日子里,親眼看到我那光明磊落的主人們的品格風范,受到他們的感召與教導,因此得以把撒謊、拖拉、欺騙、推諉等惡習一一消滅。當然,我承認這個過程是極其艱難的,因為這些惡習在我們這個族群的思想里早已深深扎根,尤其是在歐洲那些“野猢”的精神里,更是根深蒂固。

這本書的出版過程真是讓人傷透了腦筋,我還有許多牢騷沒有講出來。可是我不想再給自己增添煩惱了,也不想再因此惹得你不快。我還必須毫不隱諱地坦白一點,就是自從我完成最后一次旅行回國之后,由于我不可避免地又同你們這些族類交流談話,尤其是和我那些家人朋友交往,使得我身上“野猢”本性中的墮落本質又開始有些死灰復燃了。要不是因為受這些墮落性格的影響,我也不會產生企圖改良這個王國里的“野猢”族類的荒唐念頭。不過現在我是永遠不會再有這樣的癡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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