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出吧,萬一這間屋子再生變數就不好了。”
在這種時刻汐禾也管不了什么男女之別了,她不由分手地牽過許清籬的手走出這間詭異萬分的屋子。
外面依舊是那個華貴的院子,只是現在空無一人,來時守在門的那兩個鬼魂已經不知去向,整個世界都寂靜的有些可怕。
手上傳來的熱度怎么也無法忽視,那種灼熱感好像順著手臂一路傳到了汐禾冰封幾百年的心里,畢竟她幾百年來頭一回牽男人的手。
“淡定,現在情況很危險,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汐禾在心里不斷地提醒著自己。
“怎么了?”
低沉悅耳的嗓音突然在上方響起,這讓本來就不自然的汐禾更加心神難平,她望著關切地看著自己的許清籬,急忙搖了搖頭。
“啊………”一聲驚恐至極的呼聲打破寂靜的時空,汐禾和許清籬對視一眼,十分有默契地握緊了彼此的手掌。
那聲呼叫就像是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巨石,瞬間激起千層浪花,此起披伏的聲響在周圍升起,有驚恐,有慌亂。
那些被關在這里的鬼魂正在經歷著一輪恐怖的殺戮!意識到這點,汐禾牽著許清籬快步回到來時經過的那個池塘。
只見原本平靜的池塘此刻已經沸騰起來,水里的魚只剩下森森白骨,但仍是堅定地咬著什么東西,水花四濺,隱約可見其中半張只剩下白骨的人臉。
汐禾伸手畫了道符,口中默念咒語,隨后池塘慢慢平靜下來,那些只剩下白骨的魚也退到了漆黑的池塘深處。
水池里有個人影艱難地爬了上來,她的每一步都很慢,身體仿佛是被水泡過的老化零件一般,腐朽又破舊。
“還請您變回去,我朋友第一次見到你們。”
汐禾看著那張被啃噬得慘不忍睹的臉,輕嘆一口氣,既然已經變成了鬼,就無法再感受到生前的痛苦,更不可能再死一次,只是他們被困在這里走不出去,日復一日地重復著死亡,導致怨氣日益增加,而這個世界的結界也會因為他們的執念越來越強。
她現在是無所謂,什么樣的鬼都見多了,但在修為不足時也曾被面容猙獰可怕的鬼魂追的滿世界亂跑,雖然許清籬的鎮定已經遠超常人,但是第一次見這樣恐怖的場面總會有些不舒服,所以汐禾十分善解人意地請剛爬上來的老人變回正常模樣。
“恐怕此時這里的所有人都已經變了模樣,我沒關系,不是有你保護我嗎?”
汐禾聞言堅定地點了點頭,并且用眼神示意老人不必變回去了。
“多謝姑娘,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個救我上來的人”老人咧嘴笑了笑,一半白骨一半腐肉的臉格外猙獰可怖。
“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江家一百五十口人,除了出嫁的小姐,一夜之間全部身亡,是他的報復,他回來了……”老人嘶啞地說道,她的聲音陰寒得仿佛來自于地獄。“你們想知道的答案在南面的汀蘭院,那是小姐未出閣時住的地方,很安全。”
“你放心,今天是最后一天。”
老人眼眶里流出兩行血淚,然后搖搖晃晃地向汐禾行了個禮。
穿過花團錦簇的園子,彎彎曲曲的游廊以及層層疊疊的亭臺樓閣,一路走來慘叫聲不斷,各種形狀的鬼魂重復著生前的死法,要想讓他們解脫,必須得先搞清楚這個地方發生過什么事,才能破除結界。
汀蘭院就在不遠處的前方,但汐禾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了。面前的石橋上尸骨累累,橋后面那顆綠色大樹的枝椏上,掛著七八個人,其中就有汐禾見過的那個穿著鵝黃色衣裳的小丫鬟,只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人的模樣了。
樹上的人因為長時間的懸掛,脖子顯出一種詭異的長度,沒有瞳孔的雙目死死盯著汐禾二人,干枯的身體正不停地掙扎著,嘴里還發出“赫赫”的嘶吼聲。
汐禾看得背脊發涼,不由地再次用力握緊了許清籬。
“我……我真是,沒見過這么變態的怨靈,什么仇什么怨,人都殺了,還要這樣折磨個幾百年,是它的家族要犧牲它,和這些無辜的人有什么關系”
“心理扭曲的人不能按常理考慮,鬼也是這樣,在它看來沒有誰無辜,整個世界都對不起它,所以與這個宅子有關的人都應該贖罪”許清籬鎮定自若地分析著。
“可是,為什么會放過那位出嫁的小姐,以怨靈這種無差別報復的行為來看,沒有理由會放過她,即便是當時的怨靈無法離開這里,可家中滿門被滅唯一的女兒必然是要會回來處理后事的,若說沒機會下手,也說不通。”
“生于黑暗的人,不會憐憫世間萬物,唯有心中追尋的光,是不容傷害的例外。”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和平時有些不一樣,黑眸沉沉,像逃不出去的深淵,但轉瞬即逝,讓汐禾恍惚以為剛才那一閃而逝的異樣只是她的錯覺。
“那么,我們就一起去看看它追尋的光到底是什么,說不定出口也在這里。”
“好”
許清籬的聲音很輕,卻有種安定人心的作用。他們小心翼翼地避開白骨走過石橋,在經過大樹時,樹上掛著的鬼魂掙扎地更劇烈了,汐禾于心不忍,抬手打斷了那些發黃的白綾,然后將符分別貼在鬼魂身上,暫時讓它們失去行動的能力。
走進汀蘭院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潺潺水聲入耳,美麗的蝴蝶在花中飛舞,白石為欄,環抱池沿,錦鯉樂游。
雖然也是假象,卻和外面截然不同,這里沒有半點陰寒的鬼氣怨念,干凈的讓人幾乎生出留連之心。
“這么多間屋子……”汐禾犯了難,若是一間間找過去,那得找到什么時候去。
“這邊”許清籬帶著汐禾來到一間雕著云紋牡丹的房間前,看著汐禾疑惑地目光,他出言解釋道“外面那些鬼魂穿著的是六百多前趙王朝的服飾,那個時期的大戶人家多用牡丹云紋為裝飾,再加上這間房坐北朝南,應當就是院子主人的閨房了。”
“清籬,幸好有你在,否則我只能用最蠢的方法一間一間找過去了。”
門并有鎖,汐禾輕輕一推便打開了。
誰也沒想到門內藏著的居然是一個女子平凡的一生,從豆蔻年華到古稀之年,從及笄到出嫁再到兒孫滿堂最后是壽終正寢,竟都被悉數珍藏在這間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