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思精小傳

羅思精（John Ruskin），生于西歷一千八百十九年，卒于一千九百年，英之倫敦人也。父為大酒商，家道素康，羅又夙慧，母教綦嚴，新舊二約，自幼即能默誦，不遺一字。初，父欲令之入學，則學年末屆，乃延名師，課諸家中。當長夏天炎，學校放假，其父母往往挈赴歐洲大陸，或北至蘇格蘭，因得盡覽其名山大川，遍歷夫通都大邑。每逢山巔水涯，往往低回留之而不能去云。年四歲，畫工為之繪像，像成補景，畫工問以所好，則對曰：綠水青山。一千八百四十二年，畢業于牛津大學，年二十三耳。自后從師學繪，頗能不涉蹊徑。然羅折節讀書，不屑以文易藝，其所論著，往往長于寫景，而鼓勵藝術，厥功尤偉。論者以英倫藝術之精，推彼為前導，其有由矣。自《近世畫工》（Modern Painters）一書出版，或有譏其文字太艱澀者，而羅則自曰：“余之為是書也，自首至末，未嘗有一字茍；而最要之指歸，即以見天工之巧，與帝力之無所不至，因以顯人為之不及。且余書之所以異于人，而似較勝于人者，則余書之作，不為名，不為利，不感情用事，一以見宇宙間之不可無是書而已。”嗚呼，即此數言，羅之寄托，已可概見。故當其壯歲，文乖一代；雖頗蒙世俗之譏，而今之識者，莫不馨香崇拜，推為近世文豪。羅之晚年，潛心經濟之學，唯文字艱深，讀其書者，往往廢書而嘆，是亦文人之遺憾也歟。

《金河王》（The King of The Golden River 或 The Black Brothers）者，羅少時之作也。年二十二，有某女士者，佚者姓名，愿得羅文而讀之，羅乃為成是書，意取娛友，非欲問世也。嗣后稿帙存于一友人處，友人力勸付梓，羅頷之，本書遂通行于世；然則世之得見是書，皆其友人保存慫恿之力也。

一九一三年 周越然識

原載上海商務印書館一九一八年三月初版《足本〈金河王〉（附漢文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