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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和山楂樹一起變老

在市中心辦事,中午有兩三個小時的空閑,剛好溫哥華圖書館就在對面,便走進去。這個圖書館浩浩然,占了六層樓面,書海無邊說的就是這個吧。在中文書籍區,中文書并不多。可一路瀏覽過去,發覺很多喜歡的作家的書,龍應臺、李敖、莫言……然后看到《山楂樹之戀》。知道它前一陣很紅,這書曾把張藝謀都看哭了,他又將它拍成了電影。我拿下來翻了翻。

這一翻居然讓我把它借回家,順便還借了《山楂樹之戀2》。看完了,還讓我有興致來寫讀后感。

《山楂樹之戀》寫什么呢,寫的是20世紀70年代少男少女的純真愛情。一個成分不好的叫靜秋的城里姑娘在鄉下體驗生活,一個部隊高干的兒子叫老三,在鄉下勘探隊。兩個人差不多是一見傾心,然后悄悄試探對方是否喜歡自己,等確認之后,又都盡量地為對方的幸福著想。最后到靜秋工作落定,他們差不多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時,老三卻被診斷出了白血病。為了她的幸福,他自己悄悄躲起來。于是她呢,像夢游般到處尋找他。最后,她知道了實情,趕去醫院看他。她看到了臨終的他。他呢,為了見到她,硬是熬了兩天。一直等到她來,才閉上眼睛。

我看書一向是很容易動情的,常常情不自禁地落淚。但是奇怪的是,對于這本據說把那么多人看哭了的書,我居然從頭看到尾未曾掉一滴眼淚。感人是感人啊,點點滴滴都是愛一個人所想到的事,一舉一動都是愛一個人所要做的事,初戀不都是如此?可是美得太稚嫩,太純粹了,像瓊瑤筆下的故事一樣,未免缺乏攝人心魄的現實感召力。因此我這種看書已經很刁鉆的人哭不出來,也不會給這本書很高的評價。

我倒更有興致來講講《山楂書之戀2》。照常規,續集一定是原文好評如潮之后,欲罷不能,來應景的,通常都不會好看。但是這本續集,我倒覺得有些看頭。

《山楂樹之戀》是講初戀的,就是高中生的你一下子愛上高中生的她或他。《山楂書之戀2》卻是講成熟愛情的,講那份輾轉反側才找到的愛。

楊紅大學快畢業,還沒有男朋友。著急中,見有人追,就急急忙忙和他約會了。他是快速進攻型的。差不多是第一次握手,第二次擁抱,第三次就接吻了。舊觀念中的她認為既然接過吻了,就要嫁他,于是就嫁了。結婚后才發現他們的興趣愛好完全不同。她是喜歡廝守著、依偎著過日子,他呢,好賭成癮,常常打牌打到深夜才回家。回來之后,就弄醒她,和她做愛,以便他自己容易入睡。

在這樣的寂寞中,隔壁的琴聲終于打動了她。她開始和琴的主人交談,發覺和他很談得來,哪怕就是閑聊幾句,她都覺得滿滿的快樂,不像和自己的老公在一起,幾乎無話可說。慢慢地她就喜歡上隔壁的那位男士,那位男士也喜歡溫柔細膩的像詩一般的她。后來老公在牌桌上聽人講起她和那人相見頻繁,回家便要挾她,說如果她和隔壁那個繼續往來,就會殺了那個男子,而且如果她要和他離婚,他會去自殺。

善良的她信以為真,她不想隔壁的琴主人受傷害,也不想老公自殺,當然就放棄了這份感情,雖然心中是滴血般的痛。

在忙碌和隱痛中,十年過去了,他和老公有了一個兒子,自己也升為大學里的副院長。有個機會她可以出國進修,在出國前她便開始去補習班強化英文。補習班的英文老師叫彼得,他的外國思想和她的舊觀念大相徑庭,所以她對他很不以為然。

后來到了美國,她又得以和彼得相處。在相處過程中她發現彼得的很多觀點和理念其實都是極深刻而睿智的。關鍵是她發現彼得懂得她而且會欣賞她。和他相處,她的身心像一把長久被擱置的提琴,一旦被撫動,依舊發出清越的聲響。原來自己是那么美好的女子,原來生活是該如此生動有趣!

在經歷過只有性,沒有愛的婚姻之后,在經歷過錯失一段愛情之后,這次她決定勇敢地投入彼得的懷抱。

她是幸運的,因為愛情的大門第二次為她打開。在那里,她才長大,她懂得了原來有了性了并不一定就愛了,而只有愛了,性才會美好。這樣簡單的道理,沒有真正體會過心靈相愛的人,是無法懂得的。而楊紅終于懂得了。

書中沒有明確地告知結局,故事的末了,只是說楊紅在國內的原配丈夫突然發生車禍了,可能殘廢,她只能飛回中國。結尾并沒有明確地告訴大家楊紅最后跟誰在一起了。其實結局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知道了愛她的人在哪里,她愛的人在哪里,真正的愛是什么樣子。

相形之下,靜秋和老三的相愛便顯得缺乏張力了。他們不能盡情相愛的主要阻力就是靜秋太羞澀了,太礙于那時候男女相愛的禁忌了,次要的阻力是她不想讓人知道她在戀愛,怕讓人知道了她就只能留在農村不能回城里了。當然后來老三還得了絕癥。雖然這據說是真實故事,但未免老套了些。他們在尋找愛的道路上,是多么幸運!他們一見鐘情,而且情深無比。沒有太經受風霜的花朵也美,可就是沒有那種攝人魂魄的力量。

楊紅的故事給我們呈現了現實情境中的矛盾沖突。大多數人都不會像靜秋和老三那樣有運氣,兩個互相喜歡的人一下子就碰到了。他們的情感遭遇往往可能是先和一個人結婚,而且在遇到另外那個對的人之前,他們絕對不會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是對還是錯。以后,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遇到了那個自己覺得對的人,才會恨不相逢未婚時。那么怎么辦?說到這里,明眼人會嗤之以鼻,不是第三者插足嗎?是,也不是。對真心相愛的人而言,誰是第三者呢?

但問題也不是那么簡單。因為回過頭來,前一次的婚姻已經觸發了一連串的反應和結果,孩子有了,家有了,親戚朋友也在周圍織好了社交的彌天大網,你又怎能一走了之?你必須承擔前次婚姻賦予的責任!但是,在另一方面,又有那么一份熾熱的愛在身旁,那份愛讓人陶醉得不能呼吸,而你又很想去圓滿!

所以我們要追問的是在責任和真愛之間到底該何去何從?能解決這個棘手問題的人,才是高手。彼得說,愛必定可以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也許不是婚姻,也許不是分手……他只是這么想,這么相信,但是途徑,他也還在尋找。

靜秋種了一棵山楂樹,稚氣地在朝陽中意氣風發。楊紅收獲了成熟的山楂,紅紅的,甜甜酸酸的——真正的山楂的味道,生活的味道。

腦海中突然產生一個想象:若干年之后,在某個城市,我會又走進一家圖書館,又是從頭到尾地將書瀏覽一遍,然后又看到艾米的新書——《山楂樹之戀3》。講的自然是老去的靜秋或者滿頭白發的楊紅,讓我們看看到那時候她們的生活和愛情又將以怎樣的形式存在。

也罷,就讓我和她們一起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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