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婷落和李桐趕到病房時，王子越已經在那了。

看著被鮮血染紅的房間，向婷落心嘆，還是遲了一步。

強烈的視覺沖擊以及濃厚的血腥味讓她有些頭暈，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現一副不合時宜的畫面——一個面容模糊的女孩身著白裙，倒在了血泊中......

“向姐兒，我有些反胃。”李桐捂著鼻子，附在向婷落耳邊小聲道，“我去下廁所。”

向婷落點了點頭，便自顧自地向著房間深處走去。

床上的人已經蒙上了一塊白布，鮮血從床邊開始蔓延，浸透了雪白的地板，流淌一地。

她輕拍王子越的肩膀，向他投去關切的目光。

王子越沒理她，只是傻傻地蹲在血泊中，無視粘膩的感覺和腥臭的腐肉味，握著一只枯槁如樹皮般的手。他的眼角通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遲遲沒有流下。

他的腦海中閃現一幕幕畫面，三個多月每日與姐姐短暫的相處，是他十幾年來的黑夜道路種的一點明光，脆弱，但明亮。

現在，這點光亮熄滅了。

“我不是要你走嗎？你怎么還來，忘記我說過的話嗎？”他的聲音沙啞，后知后覺道。

“我們是朋友。”向婷落解釋著，“是朋友就應當在你困難之時給予你幫助。想哭就哭吧，憋著心里難受。”

“我說過了，再讓我看見你們，就絕交。收起你的君子大義，你不是一向視學習為首嗎？”他轉過頭看著她，嘲諷道，“難道是心虛，或許我姐姐自殺前見過你們？”

向婷落低著頭，不知如何回答他。濃郁的短發碎碎落下，遮擋住她亂顫的眼眸。

這時，李桐在門口出現。

她闊步向前，將向婷落拉至身后，一臉無畏地朝著王子越，“你別把人想得這么陰暗行嗎？”

“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你們自己清楚！”他嗤笑了一聲，“難道你們心虛？”

“誰心虛了？”李桐高傲地抬起頭，如實回答，“我們的確來過這間病房與你姐姐說話。”

“李桐——”向婷落拉扯李桐的袖口，想讓她別說了。

“向姐兒，沒事。”她緊握她的手，繼續對著王子越說道，“不過不是剛才，一小時以前，我、向姐兒、喻錦陽三人來到這個房間看望你姐姐，當時她還是好好的。”

“胡說，我姐姐怎么可能會見你們？”他有些不可思議，他的姐姐因為燒傷了臉龐，拒絕接見任何人，除了他。

他還記得父母進入病房的那刻，姐姐如同魂丟了一樣，抱頭痛苦，用著沙啞如薄紙般的聲音一直尖叫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不信？我們愿意陪你看錄像。這樣總行了吧？”她轉頭，溫聲對著向婷落，“是吧，向姐兒。”

她見向婷落點了點頭，更加自信。

“我正有此意。”王子越站起身來，他的兩條褲腿被血浸濕，毫不在意地走了幾步，感覺有些沉重，便推搡眾人出去。

“我換個褲子。”

向婷落和李桐靠在走廊點墻壁上等待，遇見了蓬頭垢面的喻錦陽。

他氣喘吁吁地趕來，來不及擦拭臉上的汗珠，急促地問：“抱歉，我沒找到王子？”

“他就在房間，不用找他了。”向婷落拍散他肩頭的灰塵，“等會我們去監控室看錄像。”

喻錦陽一愣，緩了會兒。

“是嘛，我也與你們一道吧。”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包干癟的紙巾，從中抽取一張衛生紙，拭去額頭的汗珠。

李桐見他神情不對，湊近他身上聞了聞，“怎么氨氣味這么重？”

“你剛才不是去廁所了嗎？”向婷落反問李桐，“你把味道聞串，是你身上太重了。”

“是嗎？”李桐半信半疑，抬起臂肘靠近鼻子邊，仔細嗅了嗅，喃喃道，“我怎么沒感覺……”

“走吧。”王子越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門口。

他們行至監控室。

監控室里老舊的空調聲“呼呼”作響。一位男保安翹著二郎腿，布滿老繭的腳丫子夾著一只發黑的人字拖，一晃一晃的，他的口中哼著小曲正監控著屏幕里老舊的畫面。

李桐看著熟悉的保安，心生怯意，往后退幾步，與向婷落平行。

王子越瞥了眼李桐，輕笑了一聲，心道，她這是打退堂鼓了嗎？

他向前敲門，“打擾一下。”

“有什么事嗎？”男保安轉動座椅，老舊的座椅發出“吱呀”的響聲。

向婷落這才發覺這是今天廁所里的那位保安，抓緊李桐的臂膀，向李桐投出驚訝的眼神，她心念著，這個世界還真小啊。

“怎么了？”李桐靠近向婷落耳旁，小聲詢問。

向婷落指了指監控室里的人。

“你每天遇見成百上千的人，能記住他們的臉嗎？當然不能，所以安心吧。”李桐邊說，邊往向婷落身邊靠近，手不自主地收攏，挨著她。

“那個，我想查詢一下今天中午一點到兩點間的監控視頻。”王子越發聲。

“那層樓的？”保安有一下沒一下的抖動著大腿，他的大腿白花花的肉隨著他的抖動亂顫。

“燒傷科，住院部四樓，單號房間這邊。”

“燒傷科啊——”他左右撫摸著下巴花白的胡渣，思索著中午的記憶，“今天中午這個時段正好系統更新，沒拍到。”

“這樣啊。”王子越低下頭，神情逐漸沮喪，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還是不愿放棄最后一絲希望。

“那您今天中午有沒有注意到可疑的人呢？”他繼續詢問。

“可疑的人......”保安又從桌面開封的薯片袋中用抓了一只手的分量，倒進嘴中咀嚼，隨后，他用沾滿粉末的手摸了摸油亮的額頭。

李桐從未見過如此粗辱、不講衛生的人，她別過腦袋，看見身后的喻錦陽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心道，這人怎么一天到晚神游啊？

保安瞇著眼睛，瞳孔變得毫無焦距地看向前方。

突然，他眼前一亮，指著李桐，大聲道：“中午一點到兩點間，我看見了可疑的人，就是她們兩個。”

“她們怎么了？”王子越感覺冥冥之中又有一絲光亮出現。

“有人舉報，今天中午她們兩個在一間廁所隔間呆了近一個小時。兩個女生呆在一間廁所，想想就很怪異啊。這兩人肯定同性戀啊！”保安大聲述說著自己的所見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