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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投奔

  • 青薔詔
  • 璟貽
  • 2317字
  • 2025-03-22 00:30:56

“到了,姑娘。”車夫勒住韁繩,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聲響。他翻身下馬,隔著素布車簾向內說道。

一只纖細得近乎透明的手從簾縫中探出,手腕處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那手心朝上,隔著月白帕子放著一吊銅錢,帕角繡著幾朵淡粉梅花。

“麻煩了。”

車夫接過錢,銅錢相撞發出叮當脆響,頓時喜笑顏開:“不麻煩,不麻煩。這春雨剛過的路最好走,姑娘來得正是時候。”

宋緣踩著榆木踏凳下車,早春的風還帶著料峭寒意,她下意識攏了攏洗得發白的藕荷色披風。眼前是座青磚黛瓦的府邸,角門處的紅漆已有些斑駁。一個小廝正蹲在門邊石階上,嘴里叼著根草莖,百無聊賴地數著地上的螞蟻。

宋緣緊了緊肩上藍布包袱,細繩勒進單薄的肩膀。她上前兩步,繡鞋踏過濕潤的苔蘚,在石板上留下淺淺的水痕。

小廝見影投地,慌忙起身,草莖掉落在地。不等他開口,眼前的少女已輕聲道:“麻煩通傳一聲,故人來訪。”聲音清泠似檐角將化未化的冰凌。

小廝抬眼,只見這女子約莫二八年華,卻神色沉靜如古井。杏眼明明澄澈見底,卻偏叫人看不透深淺。他喉頭滾動:“敢問您是?”

“梅娘。”

不一會兒,小廝踩著積水匆匆返回,鞋幫濺上泥點也顧不得擦:“姑娘請隨我來。”他始終低著頭,脖頸彎成恭謹的弧度。

宋緣跟在他身后,穿過幾重月洞門。庭院里新栽的翠竹還裹著防寒的草席,幾株老梅卻已綻出零星紅蕊。假山邊擺著數十盆嶺南榕樹盆景,虬枝盤曲間可見精心修剪的痕跡。回廊轉角處,一盆素心蘭靜靜吐芳,白玉般的花瓣上還凝著晨露。

宋緣正暗自思量,小廝忽在抄手游廊盡頭停步。眼前是間掩在湘妃竹后的精舍,窗紙透出昏黃燭光。

“姑娘莫驚,這是西院書房。老爺吩咐請您進去說話。”小廝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擾了竹影里棲息的雀鳥。

宋緣頷首,抬手推門時,腕間銀鐲與門環相碰,發出清越聲響。

書房內,沉水香的氣息縈繞不散。宋緣一眼便看見紫檀案后的人影——魁梧身軀將直裰撐得緊繃,銅色面龐上橫亙著道刀疤,此刻半邊臉隱在青銅燈樹投下的陰影里,晦暗不明。

宋緣上前兩步,裙擺拂過青磚地面,行云流水般施禮:“季老爺。”

“嗯。”

男人喉間滾出個單音,案上宣紙被穿堂風吹得簌簌作響。

沉默如濃墨般在室內蔓延。宋緣想起梅娘曾經的話:“季倉重諾,可信。”

可眼前人這般態度......

“她......”季倉突然開口,粗糲的嗓音驚飛了窗欞上的麻雀。他摩挲著案頭一方歙硯,青筋暴起的手背忽然泄了力道:“可有受苦?”

宋緣睫羽輕顫:“阿姐走時很安詳。”話音未落,忽見硯池里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鬢邊迎春花竟與梅娘昔年戴的如出一轍。

季倉忽然離座,玄色靴底踏過滿地碎光。待他走近,宋緣才看清他眉間深紋里嵌著化不開的郁色。

窗外竹影婆娑,沙沙聲里,季倉終是嘆出胸中濁氣:“梅娘生前說過讓我莫要插手,后事全由你操持,辛苦了。”

“不敢。”宋緣抬眼。

見宋緣仍攥著包袱帶子,季倉努力扯動嘴角,刀疤隨之扭曲:“叫我季伯便好。”

少女忽然莞爾,頰邊現出淺淺梨渦。這一笑,倒把季倉看愣了——活脫脫就是十年前,那個在梅樹下沖他揮手的黃毛丫頭。

“有勞季伯了。”宋緣話音未落,外頭突然傳來雜沓腳步聲。一個小廝跌跌撞撞沖進院子,驚得竹叢里麻雀四散。

“老爺!夫人她......夫人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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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夫人院里的西府海棠開得正艷,宋緣卻聞見掩不住的血腥氣。方才碰見的丫鬟端著銅盆匆匆而過,水中浮著縷縷猩紅,映著朝陽竟顯出詭異的綺麗。

季倉身形一晃,箭步沖進內室,差點帶倒門邊半人高的青瓷花瓶。宋緣駐足廊下,看見窗紙上映出數道慌亂人影,像極了皮影戲里無序晃動的剪影。

“春蘭!”季倉的呼喚撕心裂肺。宋緣捏緊包袱,里頭木盒的棱角硌得掌心發疼——這是她堅持跟來的理由。

內室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接著是瓷勺碰碗的清脆。“我聽說......”氣若游絲的女聲斷斷續續,“阿梅的妹妹......”

季倉的聲音突然近了:“就在外頭。”話音未落,湘竹簾已被掀起,露出小丫鬟哭紅的眼睛:“姑娘請進。”

藥味撲面而來,濃得幾乎凝成實質。宋緣恍惚看見三個月前,同樣的苦澀縈繞在阿姐床前,最終化作白幡上一縷冷香。

榻上的季夫人擁著錦被,整個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但那雙眼睛——宋緣呼吸一滯——那眼里的神采竟與阿姐臨終時一模一樣,像風里將熄未熄的燭火。

“好孩子,近些。”季夫人伸出枯枝般的手,腕上翡翠鐲子空蕩蕩地轉了個圈。待宋緣坐到繡墩上,她又問:“叫什么名字?”

“宋緣。”

“緣字好。”季夫人輕笑,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綻開刺目紅梅。她卻不甚在意地疊起帕子,轉向丈夫:“老爺,容我與宋姑娘......單獨說幾句。”

待眾人退盡,季夫人忽然挺直腰背,眼中迸發出驚人亮光:“阿梅留了東西?”

宋緣解開包袱,取出個紫檀木盒。盒面梅蘭交錯,暗紋在陽光下流轉如活物。季夫人接盒時手指微顫,開盒的機括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玉簪靜靜躺在紅綢上,簪頭雕著并蒂蘭花。季夫人取出壓在下面的信箋,抖開時帶落幾粒干枯的梅瓣。她目光急急掠過紙面,突然將信紙湊向床頭的鎏金燭臺。

火舌卷過宣紙的剎那,宋緣看見一滴淚砸在火焰上,發出“嗤”的輕響。

“多謝。”季夫人聲音沙啞,紅著眼眶將木盒緊緊按在胸前。宋緣注意到她中衣領口繡著細小的梅花,針腳與阿姐如出一轍。

宋緣知道自己不便多問,而季夫人又在病中,于是再說了幾句體貼話后,便說自己初來季府,還有些東西沒有收拾。

季夫人聞言也不留她,只說有何事尋她和季倉便好。

宋緣點了點頭,行過禮后轉身出了房門。

季夫人望著宋緣離去的背影,剛才隱忍的淚水終于滑落。

她將剛才的木盒重新拿至身前,而這次,她在打開盒蓋后,又將手探向盒底,“啪嗒”一聲,像是機關被觸發,原本的盒底此刻從邊緣露出一條縫來。

季夫人將指頭伸進縫隙里,向上一掰,隔板隨即脫落,她將隔板取出,隨即眼淚便如斷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掉下。

盒子的最底層,此刻整整齊齊地放著十個銀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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