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程媽媽就把程瀲扯起來拾掇。

首先她把程瀲所有略帶小性感的衣服全體否決，其次把艷麗一些的口紅眼影通通淘汰，最后親自幫她打扮了一番。

雖然還只是初秋，但BJ已經很涼了。葛女士為她找了一件淺橘色連衣裙搭配杏色針織外套，還貢獻出了自己深愛的小高跟。

程瀲表示這么穿小腿有點冷，但威嚴的母上大人說:“餐廳里有什么冷的，這么穿多溫柔多淑女啊。”

別人的媽媽都是讓女兒穿了長褲再添個秋褲，程瀲的媽媽強迫女兒要風度舍棄溫度。

妝容方面葛女士也很是關注，在程瀲的化妝包里找出了一根閑置了不知道多久的豆沙色口紅，格外細致地給寶貝女兒畫了個溫柔妝。

不經這一遭，程瀲都不知道自己媽媽化妝水平這么高，深覺自己以前沒利用起來也太可惜了。

臨出門前，程瀲背上了之前和舒柔柔一起買的流蘇包，肩帶亮閃閃的，走起路來璨爛的流蘇飄飄蕩蕩，她一直很喜歡卻又苦于上班不太方便背，今天終于找到了機會背出去給大街上的女人們顯擺顯擺。

程媽媽一把薅下這略帶夜店風的不太乖巧的包，給程瀲換上了深棕色的中規中矩的菱格小皮包。

程瀲抓著流蘇包依依不舍，順便用眼神抗議。

獨裁專制的程媽媽把她扯出了們，絲毫不理會她的感傷，回應道：“這個穩重一點。”

七七八八磨蹭下來，到達餐廳的時候人家已經等在那里了。

鄒二少爺比照片里稍微好看點，只不過程瀲覺得他頭還是大，皮膚還是黑，但是看著的確挺精神。

程瀲心想，也只能夸他精神了。

他也穿了一件風衣，顏色比程瀲的深些，乍一看還挺像情侶裝。

素未謀面的所謂同行鄒夫人一看就是個女強人，對程瀲格外熱情，和當初的聶是深媽媽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這熱情沒持續多久，程媽媽就扯著鄒夫人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私聊去了，臨走前還給程瀲遞了一個“小心行事”的眼神。

程瀲津津有味地喝著海鮮濃湯，沒理會她。

兩位大家長一走，包廂里很快就安靜了下來，程瀲低著頭專心吃東西，思考著怎么既能打破尷尬，又能趕緊結束這場相親。

對面的男人開口了，聲音還挺好聽，和他的略顯粗獷的臉嚴重不符:“剛剛我們母親都在，我還沒好好介紹自己。”

程瀲抬起頭，表示自己在聽。

他對程瀲的反應很滿意，繼續說道:“我叫鄒遠琛，31歲，現在在檢察院工作。”

程瀲來了興趣，放下手里的筷子，問:“檢察官？”

他點點頭:“我知道你是工程師。”

程瀲眨巴眨巴眼睛:“所以呢。”

“你不情愿來相親，我也一樣。但是我們都得承認，客觀上來說，我們很般配。首先，我們的家庭門當戶對。其次，我們的工作都很忙碌。最后，我們的結合會讓雙方父母都很滿意。”

程瀲失笑:“你的意思是，假結婚？”

鄒遠琛搖搖頭:“真結婚，我們會一起生活，我們會有孩子，會有共同財產，也許相處久了也會有感情。”

這段話像極了先婚后愛的言情小說里才會出現的話，只不過程瀲不是著急把自己嫁出去的剩女，更不是會對這種婚姻抱有先婚后愛幻想的少女。

“我們才認識了不到一小時。”程瀲突然就失了興趣，只想快點結束。

“程小姐的意思是婚姻需要愛情嗎？”

“婚姻需要幸福。”而愛情是幸福的基礎。

鄒遠琛不屑地撇撇嘴，但還是表示自己理解。

程瀲覺得這位鄒遠琛先生的自以為是讓她大開眼界。

這場奇奇怪怪的交易不了了之，剩下來的時間他們都在各吃各的，說明白以后倒也沒有多尷尬。

結賬的時候鄒遠琛搶著要付款，程瀲對他的紳士行為很欣賞，但考慮到以后應該也不會有再見面的時候了，還是給他轉了一半的錢。

本是平淡的一天，驚險時刻從在餐廳門口遇見聶抑開始。

程瀲和鄒遠琛在餐廳門口剛準備分別，就看到聶抑從車上風度翩翩地走下來，看到她以后頓了一下，徑直走了過來。

“程瀲。”不得不說，聶抑正經起來還挺唬人的。

雖然程瀲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這么正經。

于是她也跟著正經了起來:“聶抑。”

可是他沒搭理程瀲，把頭轉向鄒遠琛，伸出了手。

鄒遠琛一頭霧水，他覺得聶抑很莫名其妙，但還是伸出手禮貌地握了一下。

“我是聶抑，程瀲的朋友。”

“聶先生你好，我是鄒遠琛，程瀲的……”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和程瀲的關系。

程瀲趕緊接話:“也是朋友！”

聶抑高冷地點點頭，往餐廳走了。

和鄒遠琛分開后，程瀲和程媽媽打了個電話簡單地說明了情況，然后就叫了輛車準備回去。

在路上，聶抑給她發了微信【男朋友？！】

程瀲不知道聶抑為什么會這么覺得，但是突然想到她和鄒遠琛的著裝也就理解了【不是。】

【相親？】

程瀲找了個更好的詞匯【交友。】

【呵。】

程瀲覺得自己要完了，被聶抑知道了也就代表著聶是深也要知道了，那小孩不知道要怎么鬧了。

回了家沒想到程媽媽已經回來了，她本來以為程媽媽要和同行鄒夫人好好玩耍的。

茶幾上的水果已經切好擺盤了，程爸爸也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程瀲自覺地走過去坐好，準備接受拷問。

程爸爸把果盤推到寶貝女兒面前，被程媽媽瞪了一眼，又默默地推遠。

程瀲看著程爸爸這來來回回的動作，感嘆女人何必為難女人。

“沒看上？”

程瀲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是沒看上，是不喜歡。”

“是深那樣的你不喜歡，聶遠琛這樣的你也不喜歡，你喜歡什么樣的？”

程瀲腆著臉手疾眼快地從果然里抓了一顆圣女果:“女兒就喜歡爸爸這樣的。”

程爸爸倒是看得開，開心地對著她笑了笑，說:“不喜歡就不要將就，爸爸又不是養不起你。”

“爸爸你真好。”程瀲趕緊插了片橙子給程爸爸。

程媽媽對程爸爸的態度很不滿意:“你說的什么話，你這樣更讓程瀲無法無天了。”

程爸爸居然破天荒地沒有認同老婆大人:“什么年代了，瀲瀲開心就行，我又不是養不起她。”

程瀲拼命附和:“是啊是啊。”

程媽媽翻了個白眼:“隨你！”然后走到廚房里做她的小甜品去了。

程瀲湊到程爸爸身邊:“我們是不是又惹老大生氣啦。”

程爸爸揉了揉她的頭發:“放心吧，她也是以你為主的。”

聽了這話，程瀲就放心了，拿了杯果汁高高興興上樓去。

晚上九點半聶是深的視頻如約而至，只是這小孩板著的這張臭臉也和程瀲想的差不離。

視頻剛開始的時候他的臉在屏幕上一動不動，表情也沒有什么大變化，要不是他的頭發絲隨著窗戶外面吹進來的風飄啊飄，程瀲幾乎以為是電腦卡住了。

聶是深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T恤，顯得他格外瘦削單薄，像一只可憐蟲。

他還是一直不吱聲，程瀲忍不住了：“晚上……”

他冷漠地看了程瀲一眼，她大著膽繼續把話說完：“……好呀。”

聶是深還是不理她，她喝了口水，緩解了一下內心地緊張：“今天訓練怎么樣，累不累？”

又靜止了幾分鐘，聶是深終于動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戶邊上把窗戶關上了，順便拉上了窗簾，又坐回來，頭發絲都不飄了，畫面總算是徹底地靜止了。

靜止了沒多久，冷面男神的嘴巴動了：“我哥和我說了，你今天去相親了。”

程瀲腹誹聶抑果然是個大嘴巴子！什么能講什么不能講你心里沒點數嗎。

好吧人家畢竟是親兄弟。

她心虛地“嗯”了一聲，又趕緊解釋道：“我媽逼我去的！”

聶是深的表情貌似出現了一些緩和，但嘴上還是不饒人：“那你還是去了。”

“我本意上是不情愿的。”

聶是深扯過掛在后面椅子上的印著史努比的小毯子披到了身上，顯得更加可憐兮兮了，理了理小毯子，他耷拉著眼睛繼續說：“那男的是什么樣的人啊，你喜歡嗎。”

這小孩語氣里濃濃的醋意隔著屏幕都擋不住，程瀲打了個哈欠，說：“普通人啊，沒什么特別的。”

聶是深抿了抿嘴，問：“老嗎。”

31歲，比程瀲還大五歲：“老吧。”

對面的人肉眼可見地低落了起來：“比我帥嗎。”

程瀲無奈地說：“您都逐夢演藝圈了，誰能比你帥啊哥哥。”

“嗯，”聶是深緩慢地點點頭，對這聲哥哥很是受用：“干什么的。”

“檢察官。”

問題還在繼續：“你是不是覺得很酷？”

程瀲頗有些認同：“是啊。”

聶是深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你果然覺得他酷！”

“我只是覺得他的職業酷。”

問題又被繞了回來：“你為什么同意去相親。”

程瀲無奈地閉了閉眼睛，說：“我沒有同意！”

“要是我早出生幾年就好了。”

程瀲不贊同他的看法：“那你就不是聶是深了。”

聶是深把眼珠子轉到上面，仿佛在考慮這種說法的準確性，提到出生的問題，程瀲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嘴巴自然而然地就問了出來：“你們家是不是超生了啊，那時候還沒二胎政策呢，你們家兩個男孩誒。”

聶是深的思維跟著她跳了過去：“是啊，被罰了不少錢，你看我的身價一出生就很高。”

好不容易把聊天主題從“相親”轉移到了“超生”，她趕緊趁他不備把話題三百六十度全面深化，更寬更廣地和這一位同樣是在國外長大的華人探討了這一政策。

通話掛斷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四十八分，程瀲躺到床上蓋好被子準備睡覺，枕頭下面的手機突然震了震。

她劃開來看了看，是聶是深的一條微信【我其實很難過。】

聶是深是藏不住情緒的人，喜歡是喜歡，厭惡是厭惡，開心是開心，難過是難過，全部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但是這是他第一次這么直白地告訴程瀲自己的心情。

考慮了一陣，程瀲還是回復他了【不會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