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購買的手續都弄完,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下午,一行人準備離開奴隸市場。梭倫和泰勒斯一邊走,一邊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
“這真是他說的?”泰勒斯問,“世界上真有這么一個國家?”
“是真是假我現在不能下定論,畢竟你我都不曾去過或者聽過這么一個地方。”梭倫說,“不過,泰勒斯,你我在希臘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也應該知道編造謊言雖然不難,但是就像巴門尼德所說的,不存在的東西是說不出來的,不論是謊言還是真話,只要能夠被思維,那其背后一定有相應的存在,我不太相信一個人能夠不依靠任何現實的借鑒,只是憑空就能勾勒出這樣一個國家,那已經不是凡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了。”
“沒錯。”泰勒斯點了點頭,“就算他說的不完全是真話,但是背后也一定有個類似的國家和文化,為他編造的故事提供支撐。”
“而且,從他所說的看來,這個地方文化和思維方式和我們希臘人有很大的不同,他們更加重視集體的力量。”梭倫說,“這對于我想要改革雅典的心愿來說,也許是非常重要的一個角度。”
“怪不得你這么緊張。”泰勒斯說,“其實也不光是治國,如果他真的來自于如此燦爛的文明,那我們這些一天到晚研究星空草木的哲學家也同樣會對他很感興趣。”說著,他扭頭看了林煒國一眼,禮貌的笑了笑,點了下頭,
林煒國雖然跟在他們身后有一段距離,聽不見兩人具體在說什么,但看到泰勒斯的反應,也能猜出兩人是在談論自己,他同樣淡淡一笑,禮貌的回了個禮。然后便轉過頭,自顧自欣賞起了周圍的景色。
這里雖說是雅典城里,但雅典衛城本身就建在海邊,再加上奴隸市場的地勢較高,朝東邊看,不遠處就是微波蕩漾的愛琴海。海面上,濕潤的海風卷起陣陣奶白色的浪花,層層疊疊,輕柔的在蔚藍色寶石般的海面上滑過。
林煒國閉上眼睛,任由那柔軟的微風在皮膚上流淌,帶起陣陣清爽的涼意,就像是初春時分少女細膩的輕撫。
他深吸一口氣,清新的空氣頓時充斥在鼻腔之中,那是一種淡淡的,略帶海腥味的味道,那是自由的味道。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頭發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爬,猛地伸手朝里一抓,手指收回來的時候,上面已經多了一只被自己碾死的黑色小蟲。小蟲的肚子已經被捏的炸開,手指上沾滿了爆出的血液。
林煒國笑了笑,抬起頭,看了看遠處那微微蕩漾著的愛琴海,眼睛里滿是渴望。‘這身上臟兮兮的確實好難受,真想舒舒服服的洗個澡啊。’
眾人走到奴隸市場門口,梭倫剛想揮手和大家告別,卻被泰勒斯給攔了下來。
“你不是說要請我們喝酒嗎?”
“今天?”
“當然是今天?”泰勒斯有意無意的瞟了林煒國一眼,“今天趁著大家都在,你就破費一下吧,過幾天我就要會米利都了,不一定有機會。”
在所有人之中,泰勒斯對各地風格迥異的文化是最感興趣的,梭倫立刻明白他是想借晚上吃飯的機會和林煒國多聊聊,他轉頭看了看其他人,目光中似乎是在詢問其他人的意見,見眾人都沒有什么異議,便點了點頭,“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我自然不能拒絕,只不過,這么多人也不知道家里有沒有什么準備。”
他想了想,目光剛好掃過站在人群后面的阿斯忒,“這樣吧。”他邁步走到阿斯忒的身邊,“你去市場上買些食物,盡量多買一些,挑好的。”一邊說,一邊從系在腰間的袋子里拿出10個銀幣,遞給阿斯忒。
阿斯忒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阿碧絲,接著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子猛地一震,朝后退了一步,一邊緊張的搖頭,一邊伸手將阿碧絲護在腳邊,緊緊拉住,剛才那刻骨銘心的一幕還印在腦子里,現在她又怎么放心讓阿碧絲自己留下。
“放心吧。”梭倫搖了搖頭,拉過阿斯忒的手,將銀幣塞了過去,“我允許你帶著你女兒一起去。”
“真的?”阿斯忒愣住了,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不怕我們跑了?”
“跑了?”梭倫無奈的笑了笑,指了指旁邊的林煒國道,“如果是他,我還真有點擔心。你們兩個嘛,跑就跑唄,我是無所謂。”說完,也不再看母女兩,轉身朝前走去。
“去吧。跟著他不會錯的,他是個好人,慢慢的你就知道了。”林煒國安慰了阿斯忒一聲,“記得別做傻事,要是再被其他的奴隸販子抓走,我可就幫不了你們了。”他摸了摸阿碧絲的腦袋,便轉身跟上了梭倫。
“這。。。”阿斯忒一臉懵逼的看著遠去的人群,又低頭看了看阿碧絲,然后再次抬頭看了看眾人逐漸遠去的背影,眼神里依舊一片茫然。
“媽媽。媽媽。”阿碧絲突然拉了拉媽媽的衣角
阿斯忒急忙低下頭,問道,“怎么了?”
“你知道他們家住在哪里嗎?”
“糟糕!”
阿斯忒猛地反應過來,急忙帶著阿碧絲追了上去,但是雅典的街道實在是如同迷宮一般,前一秒還能看見的背影,拐了幾個彎之后,居然就這樣突然消失了。她追了一會,實在找不到人,便只好停了下來。
她低頭看了看手里攥著的那10個銀幣,又抬頭朝眾人剛才消失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轉過頭望著雅典城門的方向,心里突然糾結起來。‘我是不是應該就這樣帶著阿碧絲遠走高飛呢?’她想,‘對于有錢人這10個銀幣雖然不算什么,但是卻也足以讓我們母女去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了。’
“阿碧絲,媽媽問你個問題。”她蹲下身子,伸手將阿碧絲攬在懷里,“你說,要是媽媽現在帶著你去其他地方,你覺得好不好?”
“嗯。。”阿碧絲想了想,突然展開兩只瘦弱的手臂用力的摟住了媽媽的脖子,愉快的笑道,“只要是跟媽媽在一起,去那里都行。但是媽媽,剛才林叔叔不是說那個叫梭倫的叔叔是個好人嗎,林叔叔那么厲害,我覺得我們應該聽他的。”
阿斯忒楞了一下,腦海猛地浮現出了剛才林煒國踹開衛兵,抱起阿碧絲的畫面,漸漸的,她的眼神不再迷茫了,嘴角緩緩浮現出一個幸福的笑容,“恩,你說的對,他不會騙我們的。”說著,她拉起女兒手,邁步朝交易市場的方向走去,“走吧,我們先去買東西,梭倫大人是個名人,應該不會找不到的。”
另一邊,林煒國跟著眾人一路走到了梭倫家門口,但是一路上他都感覺有些奇怪,就像是忘了什么事情,但又一直想不起來的感覺。直到看見梭倫家門口的門牌之后,他才猛然反應過來,急忙拍了拍梭倫的肩膀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忘了告訴那兩母女你家的位置了?”
“不會吧!”梭倫楞了一下,“我有那么不靠譜的。。。嗎?”他一邊搖頭,一邊微微的側過頭,用余光掃了掃眾人的臉。
被林煒國一提醒,眾人也立刻反應過來,有些無語的看著梭倫,默默的嘆了口氣。
“完蛋了!我好像真的忘了!”
“哎。。”林煒國揉了揉太陽穴,“我現在真的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人了。算了,我去找吧。”
“等等!”梭倫一把拉住了正欲離開的林煒國,“她們是她們,你是你,我得跟找人和你一起去,不然我害怕你真的跑了。”
“行了吧!”林煒國一把推開他的手,“我跑,我跑哪去?好不容易找到你這么個傻白甜,你當我還真能找到第二個呢?”說著,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傻白甜?”梭倫一臉迷惑的看了看眾人,“什么是傻白甜?你們知道嗎?”
眾人自然也不知道,紛紛搖頭表示不解。
畢阿斯一本正經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我覺得吧,從詞組和詞根上判斷,既然是用“甜”結尾,應該是一種帶甜味的食物。”
“不對,不對。”佩里安德說,“這個詞肯定是從華國的語言中翻譯過來的,就像是“謀士”一樣,自然不能用希臘語的結構來分析,我覺得既然有“白”這個詞,再加上他剛才是用來形容梭倫的,那應該是形容梭倫的皮膚比較白。”
“你這個看法我不能同意!”畢阿斯說,“只要是語言自然都有結構,有語法,我們所知的各種語言,拉丁語,希臘語,薩丁語不都是這個結構嗎?華國的語言結構肯定也是這樣,所以我的說法是對的。”
“你這是典型的經驗主義,我贊成用邏輯推導去得出結論。”
“行了,行了。”泰勒斯插話道,“你們這些靠嘴吃飯的真是一刻也閑不住,這么點事情都能辯論起來,等他回來了問問不就知道了。”一邊說,一邊推著眾人朝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