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虎洛瞧著一桌子的絕美佳肴,忍不住食指大動,他也不怕宇文翎下毒,先品嘗了最中央的烤羊腿,炸的外焦里嫩金黃酥脆,揭開肉皮能望到里頭泛著油光的鮮嫩羊肉,周邊還有些家常的蘑菇烤肉,參雞湯各色的小食。
照他每次的慣例他每嘗一道菜都必定稍加點評,常常會使廚師心有所悟廚藝也有所精進,可這次他每吃完一道菜便閉眼,似乎是在回味,連一句批評之語也沒有生出,老板娘瞧他喝完參雞湯后陶醉的樣子,忍不住逗他:“怎樣?”
“絕美!”
他吐出這兩個字,原先閉起的眼睛頓時睜開,眸中精光一現,若是尋常人在,定要被嚇得喝退,可惜他遇到的這三個哪里是什么普通人,甚至毫不在意,讓他有種出拳打在棉花上了的錯覺。
“你們打算怎么說服我?”他擦擦嘴,上來就單刀直入。
沒什么彎彎繞繞。
一如既往的執拗,果然是猛虎下山!
“我們來打上一架,誰贏了便聽誰的。”南梁京說道。
他不加任何的修飾,沒有過多的阿諛奉承,甚至沒有說什么“久聞將軍是天下傳世名將中武藝最為高強的,我們來比比,若是敗了的,需要遵照勝者的吩咐做一樁事情”這樣的敷衍話。
他只是說我們來打一架,好像兩個街頭吵嘴的閑漢動不動就要劃下生死。
“跟誰打?”蒙虎洛拔刀半出鞘又收了回去,指向宇文翎,“我不是他的對手。”
明知不敵仍要硬上,大忌。
“當然是和我打。”南梁京用看蠢材的眼神看他,就差直接罵他是蠢貨了。
“你?”他細細打量著南梁京,除了還算出彩的外貌真瞧不出來練過武,身上竟沒有一絲內力波動,連呼吸調息都是正常極了的。
他也素來聽聞過江湖里些許老人言語說有人能練功練至氣息內斂看上去與未習過武的常人無異,但是這樣的絕世武藝怎么著也要練個一甲子的修為,以南梁京這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紀怎么看也不像打娘胎里練功的。
雖說武林里也有像‘盜跖’王冠樵那樣練功越練越小的,但那是極少數的例子,就算是他也決不可能將修為藏拙。
但宇文翎必然是向他交代過的,那這少年信心何來呢?
既然都不是蠢人,自然不會有尋死之道,蒙虎洛只是擔心對手有什么自己猜不到的手段導致自己落敗。
他擺了個‘虎嘯天下’的起手,蓄勢待發。
宇文翎默默退了開去,他對這場戰斗是最有信心的。
因他知道,南梁京的真實實力。
他抬頭望二樓那幾件閉著的房門,心神恍惚,那里可是全天下最頂尖的高手所在。
所在,還不是要將南梁京鎖在這酒館里?他也只好縮在這兒從未離開。
所在即鎖在,鎖在只得縮在。
天下廣廈千萬間,此宅于我似弱水三千。
終究一瓢飲。
南梁京消失了。
蒙虎洛還以為他施展了什么極厲害的輕功,當即也縱身轉移到各個廊柱后,可卻沒有人的影蹤。
他忽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想到了從未被自己找尋的地方。
他轉頭,正是南梁京!
南梁京擎起巨十字劍直刺他的右眼,“我這招‘逆水踏浪’,刺你右眼。”
“‘安眠死樂’,打你后腦。”
“‘大北斗’,刺你膻中穴。”
他把招式一一報給蒙虎洛聽,還生怕他聽不明白附加了自己要攻擊的部位,著實是令人氣惱。
蒙虎洛深吸一口氣,知道他這是要亂自己的心神讓自己先慌了陣勢,心下冷靜,雖說瞧他不見,但他閉上眼開始聽聲辯位。
然而不論是怎么聽都是聽不到移形換影的聲音。
“我在你右邊。”
他聽到聲音在右耳畔響起,虎瑤戰刀橫劈了過去,可向右劈的架勢卻不知怎么朝了左。
他詫異極了,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一般。
“房梁。”
他聽得聲音的提醒來自頭頂,于是仰頭望去,果然南梁京已經上了房梁。
這房梁的高度,蒙虎洛自恃自己是上不去的,烈酒滴液進了他的眼睛,南梁京已是等候他多時了。
他好像看見了燎天大火,塵世在火焰里化為灰燼,那頭小虎也死了,那頭母虎也死了。
死了,死了,所有的都消失了,他恨那一切,最終卻選擇成為那個他不喜歡的樣子。
“我輸了。”
他心甘情愿,哪怕從此天下少了一位名將。
他毅然決然地離開,甚至不與宇文翎說聲再見。
興許,是再也見不到了的。
宇文翎感到好奇,眺望蒙虎洛遠去的背影問道:“你對他做了什么?”
“只不過讓他想到了內心深處隱藏最深平日里最痛苦的回憶。”南梁京平靜說道,好像參與這場戰斗的不是他似的。
“你知道為什么蒙虎洛那么喜歡虎嗎?不管是戰刀叫做虎瑤,率領的部眾叫做虎爪,自己叫做蒙虎洛。”
他顯然也不指望南梁京回答,自問自答道:“因為安陵小,不似夜跡地處西南,有深山老林物種豐富,安陵的最多的便是猛虎,而蒙虎洛是被虎養大的。他小時候被家里人遺棄了,也不知是為什么,估摸著是養不活吧,他出生時剛好問鼎大戰已啟,天下戰亂紛擾不休,安陵小國里絕大多數百姓都沒有什么余力養活孩子了,養活大人都困難,他被一頭母虎叼走了,母虎喂他虎乳,甚至極通人性,給他叼來果子不給他送未熟的牛羊肉,蒙虎洛一天天大了也學得了很多,甚至在母虎的陪伴下讀了私塾。不過可惜,戰亂來了,當年戰爭帶來的一把巨火燒毀了整片山林,所有都消失了,塵土飛揚。他當年揚言要止戈絕戰亂,可惜他卻自己做了將軍。”
“其實他也不是真傻,他知道與我們作對已是沒了好處,殺了你宇文翎對他安陵來說的確有利,但并不長遠,他們尋求了長久的發展,沒來殺你。他來就說明他已經同意了,我與他比武只是一個機會罷了,想不到他當年還有這么一段過往,有如此曾經的人,想必他這次是決議不會動刀兵的了。”
夢中的武神囂張跋扈,他的劍斬斷了一縷又一縷的青絲。
江心越人從睡夢中驚醒。
面前是一張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