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5章 Chapter5.基督山伯爵(5)

市局,重案組辦公室,凌晨3:17分。

空氣不是凝固,而是被抽成了真空。慘白的熒光燈管發(fā)出細微的嗡鳴,是這片死寂里唯一的聲音。

白板上,“程峰自殺”四個字被紅筆反復圈畫,墨跡幾乎洇透紙板,旁邊是觸目驚心的血字遺言照片:“錨已沉,債已清,勿念,風起于青萍之末”。

下方,“Greywind_Execute”的指令代碼如同烙鐵燙在每個人視網膜上。

沈知韞背對著眾人,站在白板前,指尖無意識地、一遍遍刮擦著桌面邊緣,發(fā)出單調而壓抑的“嚓…嚓…”聲,那是她大腦在信息風暴中強行梳理邏輯的物理映射。

程峰用磨尖的牙刷柄刺穿頸動脈的慘烈畫面,與廖臨希那毫無波瀾地陳述“深藍協議喚醒指令”的金屬質感嗓音,在她腦中反復交織碰撞。

“鈴——!”尖銳的內線電話鈴聲撕裂了沉寂。

沈知韞猛地轉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

接起,是法醫(yī)中心老趙,背景音里混雜著年輕助手壓抑不住的干嘔和某種金屬器械掉落的刺耳聲響。

“沈隊!快!解剖室!邪門兒他媽給邪門兒開門——邪門兒到家了!”老趙的聲音劈了叉,混雜著職業(yè)性的震驚和一種被荒誕現實砸懵了的眩暈感,“這兇手……是TMD搖滾骨灰粉兼職海鮮市場金牌銷售?!行為藝術搞到老子解剖臺上了!”

沈知韞瞳孔驟然收縮,與剛悄無聲息推門進來、依舊背著那個鼓鼓囊囊枸杞茶雙肩包的廖臨希目光一碰。后者那雙死氣沉沉的桃花眼幾不可察地眨了一下,腳步已無聲跟上。

推開門,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氣味如同粘稠的實體般糊在臉上——刺鼻的福爾馬林和消毒水徒勞地對抗著,卻壓不住那股從地獄海溝里撈出來的、混合著魚腥、腐敗內臟和鐵銹血腥的終極惡臭。

解剖臺上,景象讓沈知韞的呼吸瞬間停滯。

一具被分解的男性軀干被強行固定在解剖臺支架上,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正襟危坐”。

左臂肌肉虬結,此刻卻被一股蠻力拗成一個極其標準、充滿挑釁意味的、筆直豎向天花板的中指!

法醫(yī)助理小王,戴著三層乳膠手套,額頭沁滿冷汗,正用一把細長的鑷子,以拆解古董鐘表機芯般的謹慎。

小心翼翼地夾著死者僵硬的中指指尖提取指紋,生怕一絲顫抖破壞了這“精心杰作”。

右臂則被擺成了重金屬演唱會現場標志——食指與小指如利劍般筆直刺出,拇指死死壓住彎曲的中指與無名指,僵硬地定格在空氣中,仿佛在無聲嘶吼。

最令人頭皮炸裂的是那顆被端正安放在軀干頂端的頭顱。

死者左眉骨至右嘴角那道蜈蚣般的猙獰刀疤仍在,但雙眼部位被兩片剪裁得異常規(guī)整、邊緣光滑如鏡的圓形銀色錫紙完全覆蓋。

錫紙在無影燈的強光下反射出冰冷、無機質的光芒,像兩枚嵌入血肉的詭異硬幣,徹底抹殺了“看”的可能。

而承載這具“死亡搖滾明星”的“舞臺”,并非無菌布,而是一張巨大、鮮艷得刺眼的塑料廣告布!

布面上,一只咧著嘴的鮮紅卡通龍蝦揮舞著大鉗子,下方是碩大的黃色藝術字:“欣欣海鮮批發(fā)市場!鮮到跳腳,送您到家!電話:XXXXXXX”。

塑料布邊緣,暗紅色的可疑污漬暈染開來,還黏著幾片細小、半透明的銀色魚鱗。

在塑料布正前方,死者“腳”的位置,一行用深藍色船用油漆筆書寫的狂草大字,力透布背,張牙舞爪:

“搖滾不死?市場歡迎您!——‘魚頭張’敬上”

油漆未干透的刺鼻氣味混雜在惡臭中,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感官轟炸。

“噗…唔!”一個跟在沈知韞身后進來的年輕刑警猛地捂住嘴,喉嚨里發(fā)出痛苦的嗚咽,臉色瞬間慘白,踉蹌著退到墻邊。

這場景的荒誕與殘酷形成的巨大反差,沖擊力遠超單純的恐怖。

兇手仿佛在獰笑:看啊,你們追查的“線人”,現在是我的“市場明星”!歡迎光臨我的死亡秀場!

沈知韞強壓下翻騰的胃液和胸腔里炸開的怒火。這絕非泄憤或變態(tài),這是一場充滿儀式感、目的性極強的死亡宣告!

是赤裸裸的挑釁,更是某種冰冷的信號!她淬冰般的目光掃過那刺目的中指、定格的重金屬禮,最后死死釘在“魚頭張”三個字上,聲音如同冰原裂開:

“‘魚頭張’?欣欣海鮮市場?佑澤煦!”

“在!”佑澤煦從門外擠進來,臉上還帶著熬夜的油光和一絲被現場震住的茫然。

“帶上你的人!現在!立刻!去欣欣市場!把那個‘魚頭張’的攤子、冷庫、他媽的魚祖宗十八代都給我翻出來!死者身份!我要在十分鐘內知道他是誰!”

技術隊的效率被腎上腺素催到了極致。

指紋掃描、數據庫交叉比對、面部疤痕特征識別……結果在刺鼻的空氣里跳出:劉強,綽號“疤臉強”。

城西碼頭區(qū)地下高利貸頭目,掌控著幾個見不得光的地下賭檔,臉上那道疤是無數次斗毆留下的勛章。

數據庫關聯信息彈窗閃爍著刺眼的紅框:“關聯人物:程峰(已故)。關系:外圍線人(編號:W-739)。活動范圍:城西碼頭區(qū)。信息類型:低價值碎片情報,船只異常、人員流動、小額債務糾紛。”

程峰剛以一種“錨沉債清”的慘烈方式自絕,他這個不起眼的外圍線人就被精心炮制成“搖滾分尸秀”?沈知韞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這是滅口!

是“信風”啟動后,對程峰遺留信息網的一次精準外科手術式清除!疤臉強知道的,恐怕遠不止“低價值碎片”!

佑澤煦帶著一隊人如同尖刀般插入凌晨已人聲鼎沸、魚腥沖天的欣欣海鮮批發(fā)市場。

帶魚攤老李,眼神飄忽,手指沾著魚黏液剔牙:“老張?張建國?昨兒下午還看他吭哧吭哧卸帶魚呢,一筐筐的,晚上收攤那會兒,慌里慌張的,說老家老娘突發(fā)腦溢血,快不行了,得立刻坐火車回去…攤子都沒顧上鎖嚴實!”

佑澤煦在筆記本上重重寫下:“眼神躲閃,提及‘腦溢血’時嘴角不自然抽動,疑說謊!”

胖頭魚攤位的大嗓門老板娘,揮舞著沾滿魚鱗的橡膠棒,唾沫橫飛:“張禿子?那個缺德帶冒煙的玩意兒!上個月賣我兩箱黃花魚,面上看著光鮮,底下全是臭的!坑了我小兩百塊!警察同志你們可算來了!抓到他千萬告訴我!讓他還錢!他那破攤就在西北角旮旯里,B區(qū)17號冷庫!又小又破,租金都交不起的貨色!”

一臉苦相的市場管理員,捏著皺巴巴的租賃登記簿,手指在“張建國 B-17”一行上顫抖:“張建國…唉,這人悶得像塊石頭,八竿子打不出個屁!租金欠了整整兩個月!電話?打了無數遍,‘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我看吶,八成是卷鋪蓋跑路了!B-17那冷庫,又小又偏,味兒還沖!”找到B區(qū)17號,卷簾門緊鎖,縫隙里透出更濃的混合腥臭。

液壓破拆工具轟鳴著頂開大門。

里面空蕩、陰冷,濃烈的腥臭中混雜著鐵銹和…若有若無的血甜氣!

角落,幾塊融化了一半的冰坨子,呈現出可疑的暗紅褐色。

地面有被大量水沖刷但仍殘留的粘稠暗漬。

佑澤煦立刻拍照,指揮取證:“冰水樣本!地面刮取物!空氣采樣!這TM就是第一現場!”

老趙已換上全套深藍色手術服,N95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那雙仿佛永遠蒙著一層灰翳的杏眼。他站在解剖臺旁,聲音透過口罩濾片,平穩(wěn)得像在朗讀一份過期儀器說明書:

“死者劉強,尸斑固定于背腰臀部未受壓處,指壓不褪色,尸僵達全身高峰,下頜、頸項、上肢關節(jié)強硬;角膜高度混濁,無法透視瞳孔;直腸溫度結合環(huán)境溫度梯度變化模型反推,死亡時間區(qū)間鎖定在程峰自殺后約6小時45分鐘至8小時15分鐘之間。”

他拿起一根被齊肩切斷的肱骨,斷口在無影燈下閃爍著瓷器般的光澤,。

分尸工具:超高硬度合金刃具,瞬間切割速度極快,動力源強勁穩(wěn)定。

關節(jié)處切口:精準沿關節(jié)囊附著緣切入,完全避開肱骨頭、股骨頭等主要骨性凸起,利用肌腱韌帶自然間隙分離

肌肉斷面:平滑如鏡,肌束紋理清晰,無拉扯、撕裂或頓挫痕跡

骨骼斷面:無崩裂、無鋸痕、無二次劈砍痕跡,呈典型的一次性高速切割特征。

他放下骨頭,動作輕緩地從雙肩包側袋取出保溫杯,慢悠悠擰開杯蓋,對著杯口升騰的微弱白氣吹了吹,發(fā)出幾不可聞的“嘶”聲,然后才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溫熱的、漂浮著幾粒飽滿枸杞的茶水。

繼續(xù)道:工具形態(tài)學匹配:工業(yè)級大型臺式/立式切魚機,功率5.5KW以上,鋸齒或帶鋸類型,用于處理金槍魚、鯊魚等大型魚類脊骨

或大型電動液壓斬骨刀,肉類加工廠流水線常見,用于分割豬牛半胴體。

切割面特征更傾向于前者高速旋轉的鋸齒或帶鋸。

他拿起一個裝有少量糊狀物的試管,湊近觀察:“胃內容物初步分析:可見少量未完全消化的白色肌纖維束(魚肉)、微量綠色蔬菜纖維(可能是配菜紫蘇葉或裝飾)、調味料結晶顆粒(經質譜快速篩查,含**醬油特征氨基酸、異硫氰酸烯丙酯(山葵/Wasabi)、少量乙醇及乙酸乙酯,以及…

他抬眼,隔著口罩看向沈知韞,眼神毫無波瀾,“經微量DNA提取及物種特異性引物PCR擴增比對,確認屬于極度瀕危物種——北方藍鰭金槍魚(Thunnus thynnus)的赤身部位。死亡前約1.5小時攝入。

解剖室里落針可聞,只有冷凍設備低沉的嗡鳴。

沈知韞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兇手請疤臉強吃了頓天價瀕危藍鰭金槍魚刺身,然后用專門切這種魚的機器把他像處理金槍魚一樣肢解了?

這“海鮮風味”的犯罪,兇手簡直是把“專業(yè)對口”和“黑色幽默”玩到了極致!

佑澤煦剛帶著一身仿佛腌入味的魚腥氣沖進來匯報冷庫的發(fā)現,正好聽到最后這句,脫口而出:“我靠!趙法醫(yī),這…這兇手難不成真是個賣魚的?還是個能搞到藍鰭金槍魚、會做高級刺身的廚子?這作案工具和‘食材’也太…太就地取材了吧?”

廖臨希沒有回答,只是默默擰緊了保溫杯蓋,將其塞回雙肩包側袋。

但那平靜無波的眼神仿佛在說:證據鏈如此清晰,何須多言。

技偵人員調取了市場及周邊所有能用的監(jiān)控探頭,包括幾個私人店鋪門口角度刁鉆的民用攝像頭。

兇手顯然對環(huán)境極其熟悉,且具備相當的反偵查意識,完美避開了大部分指向性明確的公安監(jiān)控。

唯一的突破來自市場后巷深處,一個藏在一堆廢棄泡沫箱后面、鏡頭積滿油污、幾乎被遺忘的老舊模擬攝像頭(畫面雪花嚴重):

時間戳:昨晚21:48分(高度契合法醫(yī)推斷的死亡時間)。

畫面內容(雪花干擾嚴重):一個穿著寬大、深灰色、連帽長款雨衣(帽檐壓得極低,完全遮住面部)的人影,推著一個巨大的、印著“XX水產”后兩字模糊不清。

字樣的白色泡沫保溫箱*,從后巷最陰暗的深處,正是B區(qū)冷庫方向,步履略顯沉重但異常穩(wěn)健地走出來。

箱子看起來異常沉重,輪子在坑洼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摩擦聲。

人影將箱子費力地搬上一輛停在巷口陰影里的、極其破舊、車身沾滿干涸泥漿和銹跡的銀灰色五菱宏光面包車,前后牌照均被厚厚一層濕泥完全糊住,無法辨認。

人影上車,發(fā)動引擎老舊發(fā)動機發(fā)出刺耳的咳嗽聲,面包車慢悠悠地晃出小巷,像一個醉漢般笨拙地匯入主干道川流不息的車燈洪流,瞬間被吞沒。

追蹤這輛“幽靈面包車”如同大海撈針。

沿途監(jiān)控要么缺失,要么被遮擋,要么畫面模糊無法識別。

車輛最終消失在通往城郊結合部一片老舊工業(yè)區(qū)的岔路口監(jiān)控盲區(qū)。

疤臉強案發(fā)現場的照片和初步報告剛傳到高層,沈知韞桌上的紅色專線電話就催命般響起。

副局長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熬夜的沙啞和壓抑不住的焦躁:

“小沈!程峰的死!‘深藍’協議那個鬼指令!周振邦這個雷!這才是懸在所有人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個放高利貸的被變態(tài)分尸,手段是獵奇惡心了點,但值得你投入重案組全部資源?是不是被現場表象迷惑了方向?‘信風’一旦全面啟動,后果不堪設想!你的精力必須集中在核心上!”無形的壓力如同萬噸水壓機,轟然砸向沈知韞。

她握著冰冷的聽筒,指關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但聲音卻異常清晰、冷靜,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王局,劉強是程峰死亡前仍在活躍的外圍線人!他的死亡時間就在程峰死后幾小時!現場留下的‘魚頭張’指向欣欣海鮮市場!而周振邦名下的‘振邦遠洋集團’,擁有本市最大、最深、設備最先進的私人深海冷鏈物流中心!其遠洋捕撈船隊‘振邦號’上個月剛剛返港,申報的漁獲里就包括配額內的藍鰭金槍魚!這絕不是巧合!這是‘信風’刮起的第一道帶著魚腥味的血雨!是幕后黑手丟出來的、裹著荒誕糖衣的第一塊探路石!不撕開‘魚頭張’和疤臉強的聯系,不挖出這頓‘最后的晚餐’是誰請的,我們就永遠摸不到‘信風’真正的氣旋眼!”她一口氣說完,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聲。

辦公室里的爭論,廖臨希置若罔聞。

他獨自站在白板前,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死氣沉沉的目光如同高精度掃描儀,緊緊鎖定在幾張現場特寫照片上——那根倔強豎起的中指,那凝固的金屬禮手勢,那對反射著冷光的錫紙眼罩。

他拿起一支猩紅色的白板筆,在疤臉強尸體被發(fā)現的地點,城西一個偏僻垃圾轉運站角落,畫了一個醒目的點。

然后,他調出覆蓋全市的GIS地理信息系統(tǒng)的詳細圖層。

“指向。”他低語,聲音輕得像塵埃落地。

筆尖沿著死者被強行固定、左臂,豎起中指,僵直指向的西北偏北方向,畫出一條筆直的、穿透地圖的射線。

兩條紅線在地圖上延伸、交匯!最終在市郊結合部一片被標注為“廢棄‘紅星’肉類聯合加工廠。”的銹紅色區(qū)域中心地帶精準重疊!

“屏蔽。”廖臨希的筆尖輕輕點了點照片上那對刺眼的錫紙眼睛。

“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或者…兇手不愿讓他看到的東地點?標識?某個人的臉?某種儀式?”

沈知韞腦中靈光乍現!“佑澤煦!分一隊人,帶上痕檢和防爆!立刻去這個廢棄的‘紅星’肉聯廠!重點搜索是否有大型切割設備殘留!尤其是廢棄的、可能被兇手‘借用’或‘測試’過的切肉機、鋸骨機!還有。”

她轉向廖臨希,“錫紙遮眼,除了屏蔽,會不會也是一種‘標記’?比如…需要特殊儀器才能探測的金屬微粒?或者某種…防止被特定光線/設備掃描到瞳孔殘留影像的措施?

廖臨希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默默走回角落,再次拿出保溫杯,擰開,又喝了一口溫熱的枸杞茶。

那細微的吞咽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仿佛就是最肯定的回答。

冷庫驚魂:血腥工坊與倒計時的“信號彈”

根據廖臨希的坐標推斷和佑澤煦在市場摸排到的“欠租冷庫”信息,目標毫無懸念地鎖定在欣欣市場B區(qū)17號——張建國租用的私人小冷庫。

厚重的藍色卷簾門被液壓破拆工具頂開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一股比市場濃郁百倍、混合著濃烈血腥、深海魚類高度腐敗產生的三甲胺惡臭、冷凍機油揮發(fā)物、鐵銹以及某種難以形容的有機質腐爛甜膩氣的復合惡臭,如同高壓液態(tài)的死亡,瞬間噴涌而出,將破門小組籠罩!幾個年輕刑警猛地彎腰干嘔,眼淚鼻涕橫流。

冷庫內部空間狹小逼仄,溫度極低(-18℃),白霜覆蓋著墻壁和管線。

中央位置,一臺沾滿厚厚一層暗紅發(fā)黑、凍硬了的污垢、銹跡斑斑的大型電動臺式切魚,斬骨兩用機同怪獸般矗立!

機器巨大的高速旋轉圓盤鋸齒和厚重的液壓斬骨刀口上,密密麻麻地掛著無數凍硬了的、細碎的肉屑、筋膜碎片和幾根疑似彎曲短毛。

旁邊的金屬案板同樣污穢不堪,角落縫隙里,痕檢員用加長鑷子和小刮刀,艱難地剝離出一小片沒被沖走、凍在暗紅血冰里的帶紋身皮膚碎片!

紋身圖案模糊,但邊緣隱約可見一個骷髏頭和交叉骨的輪廓!地上扔著一件浸透了暗紅污漬、已經凍硬的藍色PVC防水圍裙,胸口印著“欣欣海鮮”的褪色Logo,圍裙口袋里還塞著幾片干癟發(fā)黑的魚鰓和一小卷深藍色船用膠帶。

“屠宰場!就是這兒!”佑澤煦強忍著生理不適,打著手電進行地毯式搜索。

冷庫最深處,一堆凍得梆硬、散發(fā)著惡臭的廉價魚頭下面,他敏銳地發(fā)現了一個被刻意塞在魚頭堆縫隙里的黑色塑料袋。

撥開腥臭的魚頭,解開幾層塑料袋,里面是一個用多層加厚防水密封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物品——一部老掉牙的諾基亞1100直板按鍵手機,屏幕一角碎裂成蛛網狀,機身冰冷,處于關機狀態(tài)。

“關鍵物證!”佑澤煦的聲音因激動和寒冷而發(fā)顫,小心翼翼地將手機裝入物證袋,動作輕柔得像捧著炸彈。

技術隊如獲至寶,立刻在相對干凈的警車引擎蓋上設立臨時處理點。

小心翼翼地為手機連接上便攜式取證設備,開機。

這部古董手機的屏幕亮起昏黃的光,功能簡單得可憐。

通訊錄空空如也,通話記錄、短信收件箱發(fā)件箱一片空白。

技術員眉頭緊鎖,手指在便攜鍵盤上快速敲擊,進行深度掃描。

“沈隊!有重大發(fā)現!”技術員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興奮。

“發(fā)現一條預設的定時發(fā)送短信!設定發(fā)送時間是…”他看了一眼自己腕表的精確時間。

“就在我們成功破門進入冷庫前32分17秒!收件人是一個…虛擬運營商的一次性號碼,經查證,該號碼在短信發(fā)送成功后即自動注銷,服務商無日志留存。”

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連空氣都仿佛凍結了。

沈知韞一步跨到電腦屏幕前,目光如鷹隼般鎖定。

屏幕上,那條短信的內容極其簡短,只有三個英文單詞和一個句號,卻像三顆淬毒的冰錐,狠狠鑿穿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線:

“Bait deployed. Anchor steady. Wind rising.”

(魚餌已投,錨穩(wěn),風起。)

解剖室里那場荒誕血腥的搖滾秀,冷庫中散發(fā)著惡臭的屠宰場…在這一刻,被這條冰冷、精準、充滿暗喻的信息瞬間串聯,賦予了最恐怖、最直白的意義!

“Bait deployed”——疤臉強這具被精心設計、充滿儀式感的分尸“作品”,就是被拋出去的魚餌!

目的明確:吸引警方注意,攪渾水,或者向某個暗處的接收者宣告某個關鍵步驟的完成!

“Anchor steady”——周振邦!他依然穩(wěn)如磐石?他的位置固若金湯?“錨”不僅指程峰遺言中的“沉錨”,更直指周振邦這個風暴核心!

“Wind rising”—— Greywind Execute!灰色信風,已經正式啟動!毀滅性的風暴,再無回頭路!

“立刻!反向追蹤!這個號碼的源頭!跳轉路徑!加密方式!所有能挖的!挖到底!”沈知韞的聲音嘶啞,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

技術員手指翻飛,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屏幕上數據流瀑布般刷過。

幾分鐘后,他頹然靠向椅背,臉色灰敗:“沈隊…不行。號碼經過至少七層強加密跳轉,路徑節(jié)點遍布全球,最終接收點就是那個已注銷的虛擬號…痕跡被徹底抹除。

“對方…是頂尖高手,我們…抓空了。”

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絕望感瞬間在狹窄的空間里彌漫開來。

明明抓到了關鍵線索,卻像抓住了一把流沙。

信號發(fā)出去了,目標蒸發(fā)了,風暴啟動了,而他們似乎還在原地,聞著冷庫的惡臭。

令人窒息的壓力幾乎讓時間都變得粘稠。

每個人的臉色都如同冷庫墻壁上的白霜,目光沉重地聚焦在沈知韞身上,等待她的指令,空氣凝固得能聽見心跳。

就在這時,角落傳來一聲輕微的、帶著溫熱水汽的“嘶——”聲。

廖臨希不知何時又拿出了他的保溫杯,慢條斯理地擰開杯蓋,對著杯口升騰的、帶著枸杞特有甜香的白氣,悠長地吹了一口氣。

然后發(fā)出滿足的、近乎嘆息的吸氣聲,從容地喝了一大口溫熱的枸杞茶。

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中,他抬眼,看向臉色鐵青,眼中卻燃燒著冰焰的沈知韞,用他那特有的、毫無起伏卻帶著奇異金屬質感的嗓音,平靜地分析道:

“沈隊,兇手策劃了充滿戲劇張力的分尸現場,特意選在高度關聯的場所,使用了專業(yè)對口的工具,最后還精準觸發(fā)了信號,儀式感極強,目的性明確,執(zhí)行層面顯示出一定的‘專業(yè)素養(yǎng)’,像個接受指令的‘任務執(zhí)行單元’。”

他話鋒一轉,用筆虛點了點冷庫內污穢狼藉的地面、沒清理干凈的皮膚碎片、隨意丟棄的染血圍裙,以及那個被藏在腥臭魚頭下、忘記帶走的古董手機。

“但是,后勤處理堪稱災難級。血污清理敷衍,個人防護裝備隨意丟棄,最重要的通訊工具遺落現場,個人財務狀況糟糕透頂,逃跑路線規(guī)劃粗糙。這種前期講究‘藝術效果’、后期處理倉促邋遢到近乎自曝的矛盾風格,非常符合一個平時手藝尚可但不算頂尖,接到一個要求極高,時間卡死的‘加急訂單’后,手忙腳亂趕工,力求在‘客戶’要求的‘舞臺表現’上達標,結果在收尾階段因為緊張、倉促或能力不足而漏洞百出的…‘二把刀’臨時工?”

“噗…咳咳咳!嘔…”佑澤煦這次是真的沒憋住,笑嗆了,又被冷庫的余味刺激得干嘔起來,臉憋成了紫紅色。

旁邊幾個刑警也忍俊不禁,肩膀劇烈聳動,壓抑的笑聲在絕望的氣氛中顯得格外突兀又真實。

廖臨希這清奇的腦回路,關鍵時刻雷打不動的“養(yǎng)生”動作,以及這個“蹩腳廚子趕加急訂單”的神級比喻,像一根帶著黑色幽默的探針,精準地刺破了籠罩在眾人心頭的沉重陰霾。

緊繃到極點的神經,竟詭異地松弛了一絲。

沈知韞緊繃的下頜線也微不可查地松動了一下。

廖臨希的話,像一道冰冷的邏輯閃電,瞬間劈開了迷霧!兇手絕非計劃周密的頂級殺手或核心成員!

他更像一個被臨時啟用,倉促執(zhí)行特定血腥任務的“耗材”或“執(zhí)行者”!這個“魚頭張”,所以張建可能只是一個被推到臺前吸引火力的煙霧彈,甚至本身就是被利用后注定要拋棄的棋子!真正的大魚,還深藏于幽暗的水底!

疤臉強是魚餌,這個冷庫和“魚頭張”,又何嘗不是另一個精心布置的誘餌?

思路瞬間貫通!沈知韞眼中寒芒暴漲,如同出鞘的利刃,聲音斬釘截鐵,帶著淬火重生般的冰冷與穿透力:

“佑澤煦!集中火力,深挖疤臉強死前24-48小時的所有行蹤!接觸過哪些人?特別是誰能、誰有資格、誰有能力請他吃頂級藍鰭金槍魚刺身這種天價‘斷頭飯’!把他放過的每一筆高利貸,經手的每一場地下賭局,接觸過的每一個可疑人員,尤其是涉及大額、來源不明資金或近期有異常輸贏的,全給我翻個底朝天!把他的狐朋狗友、賭場馬仔、碼頭眼線,一個不漏地篩!重點查他最后那個加密語音信箱的‘報菜名’記錄!”

“技術隊!雙線并進:一,給我把那輛‘幽靈面包車’從消失的監(jiān)控盲區(qū)里挖出來!擴大搜索半徑,查沿途所有加油站、修理廠、私人監(jiān)控!二,給我盯死周振邦以及振邦遠洋集團!我要他名下所有冷鏈物流中心尤其是那個深海中心、遠洋捕撈船隊、水產加工廠、冷庫租賃業(yè)務、甚至是關聯的海鮮餐廳的所有資金流、人員變動、物流信息!特別是藍鰭金槍魚的流向!一條魚鱗都不許漏掉!”

“廖法醫(yī),”她看向那個已經默默擰緊保溫杯蓋的男人,“‘紅星’肉聯廠那邊,我要實時進展!還有那錫紙…除了物理屏蔽,立刻送微量物證分析,查是否有特殊涂層、金屬成分或生物殘留!它可能是指向另一個‘深藍’協議的物理鑰匙!”

廖臨希微微頷首,那雙總是死氣沉沉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掠過一絲近似于“被點燃”的專注光芒。

他拉好雙肩包拉鏈,那杯溫熱的枸杞茶,仿佛成了這片冰冷、瘋狂與絕望交織的戰(zhàn)場上,唯一穩(wěn)定而溫暖的能量核心。

沈知韞最后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依舊閃爍,勾勒出鋼鐵森林冷漠的輪廓。她指尖無意識地、用力地按在警服下那枚滾燙變形的警徽上——031285。

父親的鮮血仿佛透過時光和烈焰,灼燒著她的掌心。

“魚餌已經咬了鉤,‘風’已經刮起來了。”她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同戰(zhàn)鼓擂響,穿透了濃重的夜色。

“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這股足以吞噬一切的腥風血雨里,揪出那個藏在最深處的、等著收網的‘捕魚人’!風暴,才剛剛開始!”

廖臨希無聲地站到沈知韞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個沉默的影子。他那雙灰翳籠罩的眼睛,此刻卻像最高精度的雷達,穿透玻璃,鎖定了城市深處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廢棄的肉聯廠方向。

而在城市另一端,臨湖別墅的觀景露臺。

晨光熹微,湖面泛起一層薄薄的青灰色霧氣。

一個穿著質地柔軟的羊絨家居服的身影,正悠閑地倚著欄桿,將一把特制的魚食均勻地拋灑在平靜的湖面上。錦鯉群瞬間沸騰,翻滾爭搶,攪碎了一池倒影。

身影平靜地看著,嘴角彎起一個難以察覺的、近乎愉悅的弧度,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心編排的、無聲的盛大開幕。

他身后的落地窗內,陰影里,一個沒有任何標識的平板屏幕悄然暗了下去,最后顯示的,正是那條只有三個英文單詞和一個句號的短信:

“Bait deployed. Anchor steady. Wind rising.”

主站蜘蛛池模板: 昭平县| 东海县| 铜梁县| 梅河口市| 乌拉特后旗| 密山市| 清水县| 潮安县| 合阳县| 古交市| 株洲县| 鄂伦春自治旗| 石城县| 措勤县| 海宁市| 开江县| 边坝县| 霍州市| 武城县| 谢通门县| 桐庐县| 鹤壁市| 东兰县| 年辖:市辖区| 信宜市| 正定县| 太仓市| 凌海市| 孝昌县| 惠东县| 屏山县| 纳雍县| 宜良县| 云龙县| 蓬溪县| 永泰县| 宁津县| 抚松县| 吴忠市| 界首市| 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