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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12.月光(3)

會議室內(nèi),白日里莊嚴肅穆的氣息早已蕩然無存,平日警徽熠熠、警服筆挺之地,此刻卻被歡聲笑語、推杯換盞的喧鬧所包圍。

同事們盡情舉杯,空氣中彌漫著啤酒的泡沫氣息、菜肴的香氣與熱烈的氛圍,匯成一片濃烈,攪動著整個空間。

燈光之下,警服上的肩章與警徽閃閃發(fā)亮,映襯著每一張放松下來的臉龐,更顯出一種松弛與親切的光彩。

沈知韞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平日里目光如炬、行事干練,此刻卻顯得溫柔,手中攥著酒杯,另一只手指著廖臨希。

她醉眼迷蒙,口中含混不清地喊道:“你小子.......我是沒想到你本事還不小,好好干,別讓我瞧不起你!”手勢雖歪斜,卻依舊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威嚴。

眾人爆發(fā)出更響亮的哄笑,有人趁機與他碰杯:“沈隊,你這話講的,咱們小廖干的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沈隊臉上浮起笑意,自顧自又抿了一口,醉態(tài)中依稀可辨曾經(jīng)警徽下凝固的專注,如今卻化作酒意里柔和的漣漪。

角落處,物證室的老李倒顯出幾分格格不入的清醒。

他捧著茶杯,眼神在喧囂中仍習慣性地逡巡著,仿佛眼前浮動著案卷上需要逐一清點的物證,觀察著周遭的酒杯與盤碟,口中還兀自喃喃計數(shù):“三杯,四杯……那盤花生米,該少了幾顆吧?”他身旁的年輕宣傳科警花小林,臉頰飛紅,忽然站起身來,竟以宣讀通緝令的洪亮腔調(diào)喊道:“各位同志請注意!下面播報一則緊急通知——”她故意拖長了尾音,在眾人好奇的注視下狡黠一笑,“蛋糕……該上啦!”這鄭重其事的腔調(diào)與滑稽內(nèi)容碰撞出的反差,瞬間引爆全場,笑聲幾乎掀翻了天花板。

蛋糕推進來時,眾人齊聲唱起生日歌,分切蛋糕之際,那位素來以細致著稱的痕檢員小王竟又犯了職業(yè)病。

他仔細端詳著奶油上刀痕的走向,下意識地分析道:“嗯……這入刀角度略斜,用力均勻,看來是慣用右手……”話沒說完,周圍同事已然笑得前仰后合,有人拍著他的肩膀:“哥們兒,醒醒!這是奶油,不是兇案現(xiàn)場!”

小王愣了片刻,也摸著頭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手中切蛋糕的刀輕輕放下,那點職業(yè)的銳利鋒芒,終究消融在同伴善意的哄笑里了。

夜?jié)u漸深了,室內(nèi)喧騰之聲也如潮水般緩緩退去。

笑語漸漸稀疏,酒意沉沉壓上眼皮。

有的伏在桌面,有的靠著椅背,沉入短暫而難得的休憩。

就在這片松弛的寂靜即將合攏之際,墻上掛著的值班對講機猝然響起,短促尖銳的蜂鳴聲如冰針般刺穿了暖洋洋的倦意——“緊急警情,還請沈隊立刻支援!”

這一聲號令,仿佛無形的電流,瞬間貫穿了每一個沉睡或半醒的軀體。

方才還迷糊的沈知韞猛地坐直,眼中朦朧的醉意剎那間蒸發(fā)。

伏案的佑澤煦迅速抬頭,臉頰上酒意的紅暈尚未褪盡,眼神卻已如出鞘的刀鋒。

連角落里的老李也霍然起身,茶杯被推到一旁,他那習慣清點的目光迅速聚焦在對講機上。

方才所有松弛的褶皺,在警鈴響起的一剎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繃緊、熨平——方才還浮在酒意和喧嘩上的身體,剎那間沉入深海般專業(yè)冷冽的寂靜中。

警鈴如針,刺破了宴席上短暫浮起的泡沫,肩章與徽記一旦重新挺立,便再次無聲地吸聚起秩序之光。

當職責的號角刺破歡聚的薄暮,那方才還松弛的肩章,即刻重新挺立如鋼,吸聚了秩序之光——這光從未熄滅,只是被允許在制服褶皺里,暫時棲息了片刻人間煙火。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甜腥,混雜著化學試劑冰冷刺鼻的氣味,濃得幾乎能凝結(jié)在舌根。

市局刑偵支隊隊長沈知韞站在南江一中化學實驗室門口,目光銳利如手術(shù)刀,一寸寸切割著眼前這個被強行凝固的死亡空間。

死者叫陳默,高三(1)班的尖子生,剛剛以碾壓優(yōu)勢摘下月考年級榜首的桂冠。

此刻,他卻以一種極不自然的扭曲姿態(tài),伏倒在實驗臺冰冷的水磨石臺面上,頭顱側(cè)歪著,了無生氣地枕在自己僵直的手臂上。

皮膚是種失溫的蠟黃,唯有嘴唇殘留著一點詭異的青紫色。

實驗室頂燈慘白的光線瀑布般傾瀉下來,將他定格在這方小小的水泥囚籠里,像一件被粗暴遺棄的展品。

實驗室的門窗從內(nèi)部反鎖,完好無損。

所有的試劑瓶,玻璃器皿,都帶著一種近乎強迫癥般的規(guī)整,安靜地待在它們該在的架子上、格子里,標簽朝外,一塵不染。

整個現(xiàn)場,干凈得令人心頭發(fā)毛,除了……

沈知韞的目光,沉沉地落向?qū)嶒炁_角落。

那里立著一個不大的圓形玻璃魚缸。

水渾濁得如同劣質(zhì)的劣質(zhì)茶水,幾縷絮狀的不明物懸浮其中。

三條金魚——曾經(jīng)鮮艷的紅白相間,此刻肚皮朝上,毫無生氣地漂浮在水面,鱗片在渾濁的水中反射著死亡的白光。

魚缸底部,散落著一些未曾被吞噬的、細小的、深褐色的顆粒——魚飼料。

這缸死水和死魚,是這片秩序井然的冰冷圖景中唯一失控的污點,像完美樂章里一個刺耳的、無法忽略的雜音。

“沈隊。”副隊長佑澤煦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低沉,壓抑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火。

他身材高大,寬厚的肩膀幾乎把實驗室那扇門框堵死,此刻正擰著濃眉,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刮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門反鎖,窗戶插銷完好,初步看,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值班門衛(wèi)說昨晚十點巡查時,這里燈是滅的,門也鎖著。

今早清潔工發(fā)現(xiàn)異常報警。”

沈知韞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頷首,表示收到。

她的視線依舊膠著在那片渾濁的死水上。

“完美?”她低聲自語,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透了實驗室里壓抑的寂靜,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可惜了。”

話音未落,她已利落地戴上乳膠手套。

指尖觸碰冰冷的空氣,發(fā)出細微的“啪”聲。

她繞過陳默的尸體,步伐穩(wěn)定,目標明確地走向那個死氣沉沉的魚缸。

每一步,都像踏在無形的弦上,繃緊著在場所有人的神經(jīng)。

她停在魚缸前,微微俯身。渾濁的水面映出她模糊而冷峻的倒影。

她的目光銳利,掃過缸壁內(nèi)緣幾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白色刮痕,最終定格在缸底那層散落的飼料顆粒上。

“飼料。”沈知韞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在每個人的耳膜上,“只出現(xiàn)在魚缸附近。”

她說著,目光轉(zhuǎn)向旁邊實驗臺上一個同樣裝著飼料的小塑料盒,蓋子蓋得嚴絲合縫。

她的視線最后移回死者陳默垂在臺沿的手上,那只手無力地蜷著,指縫間,赫然嵌著幾粒深褐色的飼料粉末,細小,卻如同黑暗中的磷火般刺眼。

“他死前,曾劇烈掙扎過。”沈知韞的結(jié)論像一顆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激起無聲的漣漪。

完美犯罪?那點微不足道的飼料粉末,成了撕開這層虛假平靜的第一道裂口。

“讓開!都別碰!”

一個清冷急促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技術(shù)部的廖臨希幾乎是擠開了門口幾個略顯擁堵的制服警員,像一尾靈活的魚滑入了現(xiàn)場。

他身形修長,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專注得近乎偏執(zhí),此刻正緊緊盯著手中一個巴掌大小、不斷發(fā)出微弱嗡鳴的便攜式檢測儀。

廖臨希目標極其明確,徑直走向那個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魚缸。

他甚至沒看旁邊的尸體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渾濁的水體和漂浮的死魚攫取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無菌吸管汲取了少量魚缸水,滴入檢測儀狹小的進樣口。

動作精準、利落,帶著一種實驗室特有的、摒除一切雜念的純粹。

儀器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流飛快滾動,令人眼花繚亂的曲線和數(shù)值瘋狂跳躍。

僅僅十幾秒,那原本低沉的嗡鳴陡然拔高,變成了尖銳、急促、足以刺破耳膜的蜂鳴!

“嘀嘀嘀——嘀嘀嘀——!”

刺耳的警報聲像無形的冰錐,瞬間刺穿了實驗室里所有壓抑的寂靜。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瞬。廖臨希猛地抬起頭,鏡片后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慣有的那種實驗室里浸染出來的冷靜被一種震驚和極度危險的凝重所取代。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最終定格的分析圖譜,聲音因為緊繃而有些干澀,清晰地報出那個令人心膽俱裂的名詞:

“魚缸水樣本……檢出高濃度蓖麻毒素!致命劑量!”

“蓖麻毒素”四個字,如同在滾油里潑進一瓢冰水,瞬間在死寂的實驗室里炸開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那種無形無質(zhì)、卻能在頃刻間摧毀生命的劇毒,其惡名足以讓最冷靜的人也感到脊背發(fā)涼。

空氣似乎驟然稀薄了幾分,冰冷的恐懼感順著每個人的脊椎悄然爬升。

就在這時,實驗室門口傳來一陣壓抑著怒火的喧嘩,像被強行捂住的風箱。

“我說過了!監(jiān)控就是壞了!昨天下午壞的!還沒來得及修!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警察不去抓兇手,揪著我問什么問!”化學老師趙明德的聲音又尖又急,透著強烈的不耐煩和一絲被逼到墻角的慌亂。

他試圖掙脫鉗制,卻被佑澤煦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揪住了襯衫前襟,整個人幾乎被提溜著抵在了冰冷的門框上。

佑澤煦那張線條硬朗的臉此刻陰沉得能滴下水來,濃眉緊鎖,眼底翻涌著壓抑的雷霆。

趙明德的辯解在他耳中無異于火上澆油。

他猛地發(fā)力,將掙扎的趙明德又往墻上狠狠摜了一下,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監(jiān)控壞了?”佑澤煦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悶雷滾過,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狠狠砸向趙明德煞白的臉。

“陳默指甲縫里的飼料粉末你怎么解釋?嗯?這飼料,就他媽只出現(xiàn)在這魚缸邊上!你告訴我,一個‘意外’中毒的人,死前怎么會有閑心去摳魚飼料?!還他媽摳得滿指甲都是?!”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趙明德臉上。

趙明德被吼得渾身一哆嗦,嘴唇翕動著,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瞟,額頭上瞬間沁出豆大的汗珠。

“我…我怎么知道!他…他也許…也許是想喂魚…然后突然就…”他的辯解在佑澤煦那雙燃燒著怒火、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的眼睛逼視下,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同狂風中的殘燭,瞬間就熄滅了。

沈知韞沒有理會門口的爭執(zhí)。廖臨希報出的劇毒名稱像淬了冰的針,刺穿了空氣,也刺穿了她心中某個模糊的疑團。

她猛地轉(zhuǎn)向陳默那只無力垂落的手。

法醫(yī)已經(jīng)小心翼翼地處理過,但沈知韞銳利的目光依舊捕捉到了關(guān)鍵——那只手上,除了指縫間頑固殘留的飼料粉末,指甲邊緣似乎還沾著一點極其細微、幾乎與皮屑混為一談的……灰白色粉末?那顏色質(zhì)地,與魚缸內(nèi)壁那幾道微不可察的刮痕,隱隱呼應。

一個驚雷般的念頭瞬間劈開迷霧!

“臨希!”沈知韞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斬斷了實驗室里所有的嘈雜。

她甚至沒等廖臨希完全轉(zhuǎn)過身,語速快得像出膛的子彈,“立刻檢驗死者指甲縫殘留物!所有粉末!重點排查成分是否含有硅藻土!快!”

“硅藻土?”廖臨希鏡片后的目光驟然一凝,如同精密儀器瞬間鎖定了目標。

這三個字像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腦海中的某個知識庫。

蓖麻毒素的提純、吸附劑、實驗室常用……無數(shù)信息碎片閃電般組合。

他沒有任何廢話,甚至沒問為什么,只是重重一點頭:“明白!”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像離弦之箭般沖向自己的工具箱,動作迅疾得帶起一陣風。

沈知韞的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一下,又一下。

她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廖臨希飛速操作的背影上移開,重新投向那個渾濁的死水魚缸。

三條金魚慘白的肚皮在渾濁的水中微微晃動。

兇手,那個心思縝密、試圖用劇毒和偽裝的密室構(gòu)造完美謀殺的影子,就在這片混亂的線索背后若隱若現(xiàn)。

他幾乎成功了,幾乎。

她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魚缸底部,那片散落的飼料顆粒之中。

一點極其微弱的、近乎被渾濁水體完全吞噬的異樣反光,極其偶然地,刺入了她的視野。

那是什么?

沈知韞的心跳,漏了一拍。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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