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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乾嘉詩壇大家序列

清人對乾嘉詩壇格局的建構還包括對大家的篩選,其中舒位《乾嘉詩壇點將錄》學界對《乾嘉詩壇點將錄》的作者存在爭議,周文靜《〈乾嘉詩壇點將錄〉研究》(揚州大學2013年碩士論文)對此有詳細論述,可以參考。是一部值得注意的著作。此書仿照《水滸傳》排列了乾嘉時期148位詩人的“英雄座次”,高居前列之人是:

 

詩壇都頭領三員:托塔天王沈歸愚(沈德潛)、及時雨袁簡齋(袁枚)、玉麒麟畢秋帆(畢沅);

掌管詩壇頭領二員:智多星錢萚石(錢載)、入云龍王蘭泉(王昶);

參贊詩壇頭領一員:神機軍師法梧門(法式善);

掌管詩壇錢糧頭領一員:小旋風阮蕓臺(阮元);

馬軍總頭領三員:大刀手蔣心馀(蔣士銓)、豹子頭胡稚威(胡天游)、霹靂火趙甌北(趙翼);

馬軍正頭領十四員:雙槍將邵夢馀(邵颿)、雙鞭蕭子山(蕭掄)、沒羽箭舒鐵云(舒位)、小李廣陳云伯(陳文述)、金槍手彭甘亭(彭兆蓀)、撲天雕楊蓉裳(楊芳燦)、病尉遲孫子瀟(孫原湘)、青面獸張船山(張問陶)、美髯公姚春木(姚椿)、插翅虎查梅史(查揆)、九紋龍嚴麗生(嚴學淦)、急先鋒周箌云(周為漢)、沒遮攔許周生(許宗彥)、井木犴翁霽堂(翁照);

步軍先鋒正頭領二員:花和尚洪稚存(洪亮吉)、行者黃仲則(黃景仁);

步軍沖鋒挑戰正頭領一員:黑旋風王仲瞿(王曇)。舒位:《乾嘉詩壇點將錄》,《雙梅影闇叢書》本,海南國際新聞出版中心1998年版,第342—346頁。

 

舒位把沈德潛、袁枚等27人分別比附為梁山英雄中的都頭領、總頭領或正頭領,顯然在他心目中,這27人具有特殊的詩壇地位。結合清人詩話、筆記相關記載來看,畢沅、阮元、邵颿、蕭掄、陳文述、彭兆蓀、張問陶、姚椿、查揆、嚴麗生、周為漢、許宗彥、翁照等13人未被清人以并稱群體的方式加以標舉。其余14人中,沈德潛與錢陳群被標舉為“東南二老”,袁枚與蔣士銓、趙翼被標舉為“三家”(又有“乾隆三大家”之稱),錢載與王又曾被標舉為“錢王”,王昶與王鳴盛等7人被標舉為“吳中七子”,法式善與錢保、百齡被標舉為“三才子”,胡天游與袁枚、洪亮吉被標舉為“三大家”,舒位與王曇、孫原湘被標舉為“三君”,楊芳燦與楊揆被標舉為“二難”,洪亮吉與黃景仁被標舉為“二俊”。以上并稱群體中,涉及錢載、法式善、胡天游、楊芳燦的“錢王”“三大家”“三才子”“二難”等4個并稱群體很少被清人詩話、筆記、詩選所引述,其余并稱群體則不然。結合并稱群體的引述頻率,沈德潛、袁枚、蔣士銓、趙翼、王昶、洪亮吉、黃景仁、王曇、舒位、孫原湘堪稱清人心目中的乾嘉詩壇十大家。

一、“東南二老”之一沈德潛

沈德潛與錢陳群曾被并稱為“東南二老”。乾隆二十七年(1762),乾隆第三次南巡,已致仕歸里的沈德潛與錢陳群迎駕于常州白家橋,乾隆賜詩有“二老江浙之大老,新從九老會中回”沈德潛:《沈歸愚自訂年譜》“乾隆二十七年”條(潘務正、李言編輯點校:《沈德潛詩文集》附錄二,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2138頁)。錢儀吉:《文端公年譜》卷下,《北京圖書館藏珍本年譜叢刊》第93冊,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9年版,第434—435頁。,此后,“東南二老”之稱廣為傳誦。袁枚《贈歸愚尚書》云:

 

手扶文運三朝內,名在東南二老中。袁枚著,周本淳標校:《小倉山房詩集》卷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410頁。

 

李調元《雨村詩話》云:

 

大司寇嘉興錢文端公香樹,詩名與長洲尚書沈歸愚齊驅。李調元著,詹杭倫、沈時蓉校正:《雨村詩話校正(十六卷本)》卷一,巴蜀書社2006年版,第27頁。

 

此外,方浚師《蕉軒隨錄》卷八、楊鐘羲《雪橋詩話》卷八、徐世昌《晚晴簃詩匯》卷六十一評錢陳群、郭則沄《十朝詩乘》評沈德潛均引述此稱,可知“二老”之稱流傳甚廣。

舒位《乾嘉詩壇點將錄》把沈德潛喻為托塔天王晁蓋,其《贊》曰:“衛武公,文中子,風雅有篇,隋唐無史,然而筑黃金臺以延士者,則必請自隗始也。吁嗟乎!東溪村,曾頭市。”舒位:《乾嘉詩壇點將錄》,《雙梅影闇叢書》本,海南國際新聞出版中心1998年版,第342頁。以衛武公喻沈德潛高壽,以文中子喻沈德潛門下人才匯聚,以郭隗喻沈德潛實際才能雖然不是特別優異,但仍深受君主的恩寵。三個比喻均相當貼切。沈德潛享年97歲,為清代著名詩人中最高壽者。作為格調說的倡導者,沈德潛弟子廣布天下,徐珂《清稗類鈔·文學類》云:

 

乾、嘉之際,海內詩人相望,其標宗旨,樹壇坫,爭雄于一時者,有沈德潛、袁枚、翁方綱三家。……故其時大宗,不能不推德潛。

當康熙時,吳縣有葉橫山名燮者,病詩家之喜摹范、陸,作《原詩》內外篇,以杜為歸,以情境理為宗旨。德潛少從受詩法,故其詩古體宗漢魏,近體宗盛唐,尤所服膺者為杜。選《古詩源》及三朝《詩別裁集》以標示宗旨,吳下詩人翕然從之。受業者,其初以盛錦、周準、陳櫆、顧詒祿為最著。其后則有王鳴盛、王昶、錢大昕、曹仁虎、黃文蓮、趙文哲、吳泰來之“吳中七子”。……文哲、泰來后復與法式善同宗士禎,而德潛門下又有褚廷璋、張熙純、畢沅等之繼起。再傳弟子則有武進黃景仁。私淑弟子則有仁和朱彭。乾、嘉以來之詩家,師傳之廣,未有如德潛者。徐珂:《清稗類鈔》,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八冊,第3900頁。

 

至于沈德潛所受乾隆的恩寵,更為眾多詩人所羨慕。陳康祺《郎潛紀聞》云:

 

詩人遭際,自唐宋至本朝,以長洲沈尚書為第一,天下孤寒,幾視為形求夢卜矣。當公進呈新詩時,中有《夜夢俞淑人》一首,未經刪去。高宗見之,謂汝既悼亡,何不假歸料理,因賜詩送行。還朝后,同內直諸臣恭和悼孝賢皇后挽章,中有兒字、亡字,難于措詞,公獨云:“普天俱灑淚,老耄似童兒。”又云:“海外三山杳,宮中一鑒亡。”命即寫卷后,傳示諸臣。又公告歸,命大司馬梁詩正奉御制十二本,令德潛逐日校閱,先繳進四本。上命之曰:“改幾處,俱依汝。惟《大鐘歌》中云‘道衍儼被榮將命’汝改‘榮國’,因道衍封榮國公也。榮將本黃帝時鑄鐘人,汝偶然誤會。然古書讀不盡,有我知汝不知者,亦有汝知我不知者。余八本,盡心校閱,不必依違。”至于賜序私集,俯和原韻,稱老名士、老詩翁、江浙大老,渥眷殊恩,幾于略分,公亦何修得此乎。陳康祺:《郎潛紀聞》二筆卷八,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459頁。

 

從以上記載可知,沈德潛堪稱乾隆詩壇前期影響最大的人物。按《清稗類鈔》所載,沈德潛早期弟子有盛錦、周準、陳櫆、顧詒祿等,后期有“吳中七子”、褚廷璋、張熙純、畢沅等,再傳弟子有黃景仁等。雖然《清稗類鈔》所載部分內容有些失實,如盛錦、周準、陳櫆與沈德潛早年共結詩社,只是同輩關系;“吳中七子”等人也不完全宗法沈德潛,但沈德潛的地位確實猶如梁山英雄中的頭領晁蓋。乾隆聲稱與沈德潛以詩始以詩終沈德潛:《沈歸愚自訂年譜》“十四年己巳(1749)年七十七”:“患噎未愈。上命大司馬梁詩正傳旨,沈德潛不必到上書房,許其歸里,享林泉之樂。朕與之以詩始,亦以詩終。令其校閱詩稿,校畢起行。”(《沈德潛詩文集》第四冊附錄二《沈歸愚自訂年譜》,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2124頁。),并親自為沈德潛詩集作序,喻為當代的高啟、王士禛。因此,盡管沈德潛詩歌創作成就較袁枚稍遜一籌,但詩壇影響力卻能與之相抗,堪為乾嘉詩壇大家。

二、“袁蔣趙三家”:袁枚、蔣士銓、趙翼

袁枚、蔣士銓和趙翼被并稱為“三家”,此稱源于袁枚《隨園詩話》:“趙云松觀察謂余曰:‘我本欲占人間第一流,而無如總作第三人。’蓋云松辛巳探花;而于詩只推服心馀與隨園故也。”袁枚著,顧學頡校點:《隨園詩話》卷十四,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491頁。《仿元遺山論詩》又云:“云松自負第三人,除卻隨園服蔣君。”袁枚著,周本淳標校:《小倉山房詩集》卷二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689頁。袁枚兩次聲稱趙翼推崇蔣士銓、袁枚,甘居第三人,不過現存趙翼著述卻無相關記載。因此,清人崔旭《念堂詩話》指出:“乾隆中袁、蔣、趙稱為鼎足,此說不知起于何人。《拜袁揖蔣圖》,程春宇力辯無其事。”錢仲聯:《清詩紀事》第二冊,鳳凰出版社2004年版,第1277頁。錢鍾書也認為:“蓋‘三家’之說,乃隨園一人搗鬼。甌北尚將計就計,以為標榜之資。”錢鍾書:《談藝錄》,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137頁。

舒位把袁枚喻為《水滸傳》及時雨宋江,視為沈德潛之后的詩壇盟主,就袁枚的影響力來看,是有一定道理的。姚鼐《袁隨園君墓志銘》曾記載袁枚在乾隆詩壇巨大的感召力:

 

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隨園,投詩文幾無虛日。君園館花竹水石,幽深靜麗,至欞檻器具皆精好,所以待賓客者甚盛。與人留連不倦,見人善,稱之不容口。后進少年,詩文一言之美,君必能舉其詞,為人誦焉。君古文、四六體,皆能自發其思,通乎古法。于為詩尤縱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達者,悉為達之。士多效其體,故隨園詩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負販,皆知貴重之。海外琉球,有來求其書者。君仕雖不顯,而世謂百余年來,極山林之樂、獲文章之名,蓋未有及君也。姚鼐著,劉季高標校:《惜抱軒詩文集》文集卷十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202頁。

 

可見,袁枚雖無顯赫政治地位,但他與眾多詩家交游密切,對后輩詩人提攜有加,兼之超人的天分和巨大創作成績,故被視為乾隆詩壇繼沈德潛之后的盟主。

蔣士銓在乾隆詩壇也享有盛譽,其《學詩記》云:

 

予十五齡學詩,讀李義山愛之,積之成四百首而病矣,十九付之一炬;改讀少陵、昌黎,四十始兼取蘇、黃而學之;五十棄去,惟直抒所見,不依傍古人,而為我之詩矣。蔣士銓著,邵海清校,李夢生箋:《忠雅堂集校箋》文集卷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2060頁。

 

張維屏《國朝詩人征略》評曰:

 

心馀先生詩,篇篇本色,語語根心,不欲英雄欺人,不肯優孟摹古。言情而出以蘊藉,故無粗率之辭;用事而妙于翦裁,故無堆垛之跡。金銀銅鐵镕為一爐,而不覺其雜;酸咸辛甘調于一鼎,而愈覺其和。無他,有我以主之,有氣以運之故也。張維屏:《國朝詩人征略》卷三十七,《續修四庫全書》第1712冊,第643頁。

 

可見,蔣士銓同樣強調真情、獨創,其詩題材廣泛,體式多樣,不拘成法,故被視為清代江西籍詩人第一。蔣士銓與彭元瑞被乾隆稱為“江西二名士”,與楊垕、汪軔、趙由儀被袁枚合稱為“江西四子”,與陳允衡、王猷定、曾畹、帥家相、汪軔、楊垕、何在田被曾燠合稱為“江右八家”。綜合蔣士銓的創作成就和影響力,舒位把他推舉為《水滸》中的馬軍總頭領第一人大刀關勝,符合蔣士銓的影響力。

趙翼天分極高,閱歷又廣,文學與學術兼擅,實為清朝第一流人物。趙翼論詩既推崇真情和新變,又重視豪放與勁健,故詩壇有趙翼優于袁枚之論。黃培芳《香石詩話》云:

 

甌北、子才一時并稱,就二家論詩觀之,固以甌北為優。甌北所著《十家詩話》能不失矩矱,不致詒誤后生,勝于《隨園詩話》矣。黃培芳:《香石詩話》卷二,《續修四庫全書》第1706冊,第133頁。

 

客觀而言,趙翼詩歌總量、絕句成就和詩學影響力遠不如袁枚,但詩學理論成就與學術造詣極高,無愧于乾嘉詩壇大家的地位。

從實際影響來看,清人對“袁蔣趙三家”引述頗多,多數認同三家的詩歌大家地位。如王昶《湖海詩傳》云:

 

云松性情倜儻,才調縱橫,而機警過人,所遇名公卿,無不折節下之。初受知于汪文端公,及入中書直軍機處,傅文忠公尤愛其才。旋以及第,改翰林數年,簡放知府,出守廣西鎮遠。時緬甸用兵,詔選鄰省干才助搜軍實。君住永昌半載,會文忠將督兵深入,遣之還粵。又為李制府所賞,調廣州,并登薦剡,擢貴西道。尋以母老留養,遂不復出,迄今幾三十年。同時與袁子才、蔣心馀友善,才名亦相等。王昶著,周維德校點:《蒲褐山房詩話新編》卷上,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89頁。

 

李調元《雨村詩話》云:

 

近時詩推袁、蔣、趙三家,然皆宗宋人。子才學楊誠齋,而能各開生面,此殆天授,非人力也。心馀詩學山谷,而去其艱澀,出以響亮,亦由天人兼之。子才亦自言:“余不喜山谷而喜誠齋,心馀不喜誠齋而喜山谷。”云松則立意學蘇,專以新造為奇異,而稗家小說,拉雜皆來,視子才稍低一格,然視心馀,則殆有過之無不及矣。李調元著,詹杭倫、沈時蓉校正:《雨村詩話校正(十六卷本)》卷一,巴蜀書社2006年版,第33頁。

 

此外,郭麐《靈芬館詩話》,林昌彝《海天琴思續錄》、《射鷹樓詩話》卷一,邱煒萲《五百石洞天揮麈》卷四,符葆森《國朝正雅集》,黃鈞宰《金壸七墨》卷八,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八,蔣超伯《南漘楛語》卷五,王豫《群雅集》,李祖陶《國朝文錄·忠雅堂文錄》,梁紹壬《兩般秋雨庵隨筆》卷二,康發祥《伯山詩話》,陸鎣《問花樓詩話》,丁紹儀《聽秋聲館詞話》,潘瑛和高岑《國朝詩萃二集》,謝堃《春草堂詩話》卷一,王培荀《聽雨樓隨筆》卷五,潘德輿《夏日塵定軒中取近人詩集縱觀之戲為絕句》(《養一齋集》卷五),朱克敏《儒林瑣記》,徐世昌《晚晴簃詩匯》卷九十,徐珂《清稗類鈔·文學類》均提及此稱。尚镕又撰《三家詩話》,專門評價三家詩作。綜合來看,“袁蔣趙三家”堪稱乾隆詩壇流行最廣、影響最廣的并稱群體。

從三人交游來看,袁枚與蔣士銓首次相見于乾隆二十九年(1764),當時蔣士銓受兩江總督尹繼善之邀主講鐘山書院,蔣士銓《喜晤袁簡齋前輩即次見懷舊韻》(《忠雅堂詩集》卷十三)記載此事,時袁枚49歲,蔣士銓40歲。袁枚與趙翼相見更晚,袁枚《謝趙耘菘觀察見訪湖上兼題其所著〈甌北集〉》(《小倉山房集》詩集卷二十六)記載了兩人的首次見面,此詩作于乾隆四十四年(1779),袁枚已經64歲,趙翼53歲。此時三人在詩壇均享有盛名,互相推重,共稱“三家”,并不為過。尤其是袁枚,堪稱乾嘉詩壇萬眾矚目的焦點。

值得注意的是,在引述“袁蔣趙三家”并稱的文獻時,有些詩論家并非一味肯定三人的崇高地位,而是注重辨析三人詩歌藝術風貌的不同。如尚镕《三家詩話》就對李調元之論加以補充:

 

子才學楊誠齋而參以白傅,苕生學黃山谷而參以韓、蘇、竹垞,云松學蘇、陸而參以梅村、初白。平心而論,子才學前人而出以靈活,有纖佻之病;苕生學前人而出以堅銳,有粗露之病;云松學前人而出以整麗,有冗雜之病。尚镕:《三家詩話》,《清詩話續編》下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1920頁。

 

相對李調元之論,尚镕指出三人并非單純學習某一家,而是能夠兼容并取,且對其獨特風貌和不足做出更加詳細的說明。這些論述均有助于更加準確理解三家的藝術成就。

另外,清人也常把袁枚、趙翼標舉為“袁趙”,黃培芳《香石詩話》、陳文述《簡松草堂懷張仲雅》(《頤道堂詩選》卷二十一)、陳作霖《焦耐庵先生》(《可園文存》卷十)、鄧繹《藻川堂譚藝·三代篇》、丁紹儀《聽秋聲館詞話》卷二十、朱庭珍《筱園詩話》卷二、徐世昌《晚晴簃詩匯》卷一百二十三評姚椿均提及此稱。但與并稱群體通常具有標舉典范的意味不同,清人提及“袁趙”有時是出于批評的目的。朱庭珍《筱園詩話》云:

 

趙翼詩比子才雖典較多,七律時工對偶,但詼諧戲謔,俚俗鄙惡,尤無所不至。街談巷議,土音方言,以及稗官小說,傳奇演劇,童謠俗諺,秧歌苗曲之類,無不入詩,公然作典故成句用,此亦詩中蟊賊,無丑不備矣。袁、趙二家之為詩魔,較前明鐘、譚,南宋江湖、九僧、四靈,江西諸派,末流之弊,更增十百,實風雅之蠹,六義之罪魁也。朱庭珍:《筱園詩話》卷二,《清詩話續編》下冊,第2366—2367頁。

 

朱氏基于傳統的詩教理論否定兩人詩歌,字里行間充滿了憎惡和不滿,也從反面說明了“性靈”說的巨大影響力。

總體來看,“袁蔣趙三家”這一并稱群體的盛行說明了性靈說在乾嘉詩壇的重要影響。清代部分詩論家限于傳統的詩教理論,無法接納袁枚、趙翼詩歌中那些不甚典雅的內容,故在提及這一并稱群體時,有時不是出于標舉典范的目的,而是為了揭示其詩歌創作的流弊。相對而言,當代文學史家均認為袁枚所倡導的性靈說引領清詩走上健康的發展道路,代表了詩歌正確的發展方向,推舉意味十足。

三、“吳中七子”之一王昶

王昶曾與王鳴盛、吳泰來、黃文蓮、趙文哲、錢大昕、曹仁虎并稱為“吳中七子”,此稱得名于沈德潛所編《吳中七子詩選》。乾隆十六年(1751)正月,江蘇巡撫王師請沈德潛擔任紫陽書院院長,接替去年冬天因病請辭的王峻。當年秋,沈德潛選錄王昶等七人詩為《吳中七子詩選》。由于沈德潛在詩壇的巨大聲望,“吳中七子”遂名揚天下。陳康祺《郎潛紀聞》云:

 

歸愚尚書主吳下壇坫時,門下士王光祿鳴盛、錢詹事大昕、王少寇昶、曹侍講仁虎、趙少卿文哲、吳舍人泰來、黃明府文蓮,匯刻吳中七子詩,以文章氣節重天下,談宗派者,至今稱頌。陳康祺:《郎潛紀聞》二筆卷八,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459頁。

 

此外,袁枚《隨園詩話》卷五、李調元《雨村詩話》卷三、秦瀛《刑部侍郎蘭泉王公墓志銘》(《小峴山人集》文集卷五)、沈壽榕《玉笙樓詩錄》續錄卷一、陳康祺《郎潛紀聞》四筆卷六、江藩《國朝漢學師承記》卷四、潘清《挹翠樓詩話》、錢泳《履園叢話六·耆舊·蘭泉司寇》、符葆森《國朝正雅集》評王鳴盛、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四、錢林《文獻征存錄》卷五、吳修《昭代名人尺牘小傳》“王昶”條、王培荀《聽雨樓隨筆》卷二、朱庭珍《筱園詩話》卷二、陳融《颙園詩話》、師范《蔭椿書屋詩話》、俞樾《補刻春融堂集序》(《春在堂雜文》五編卷六)、徐世昌《晚晴簃詩匯》評曹仁虎與趙文哲、昭梿《嘯亭續錄》評褚廷璋、楊鐘羲《雪橋詩話》三集卷七、《清史稿·錢大昕傳》、徐珂《清稗類鈔·文學類》都引述這一并稱,是僅次于“袁蔣趙三家”的流傳最廣的并稱群體。

“吳中七子”中,影響最大者首推王昶,俞樾《補刻春融堂集序》云:

 

先生少時與王鳳喈、吳企晉、錢竹汀、趙升之、曹來殷、黃芳亭諸公齊名,號“吳中七子”。及在京師,與朱笥河互主騷壇,有“南王北朱”之目,海內知與不知皆稱為蘭泉先生。俞樾:《春在堂雜文》五編卷六,《續修四庫全書》第1550冊,第586頁。

 

由于“吳中七子”中的王鳴盛、錢大昕后來轉向經史之學,趙文哲英年早逝,黃文蓮僅位至縣令,曹仁虎與吳泰來詩學成就有限,唯有王昶官居刑部侍郎,編有《湖海詩傳》,能夠把沈德潛詩學發揚光大。因此,在清人心目中,沈德潛之后能夠與袁枚相抗衡的,只有王昶,這正是舒位把王昶喻為入云龍公孫勝的主要原因。

客觀而言,王昶的詩歌創作成就不僅遠在袁枚之下,在整個乾嘉詩壇十大家中也最為遜色。“吳中七子”被廣為稱引,主要原因有三:一是“吳中七子”乃沈德潛所標舉,沈德潛論詩先審宗旨、次論格調、終流神韻,“吳中七子”儼然被視為正統詩學的體現者;二是王昶官至刑部侍郎,被公認為沈德潛格調說的傳人;三是王鳴盛、錢大昕等人學術成就巨大,眾多文獻在提及兩人時,習慣上會引述他們早年曾被列為七子的經歷。總之,“吳中七子”并稱的盛行,表明格調說在沈德潛去世后仍有重大的影響力。

四、“二俊”:洪亮吉、黃景仁

洪亮吉與黃景仁曾被標舉為“二俊”“洪黃”。洪亮吉《傷知己賦》云:“青門丈人,來于新昌。垂二俊之譽,共江夏之黃。”其自注云:“歲丁亥(乾隆三十二年)戊子(乾隆三十三年),邵先生主龍城書院講席。余偕黃君景仁受業焉,先生嘗呼之為二俊。”劉德權點校:《洪亮吉集·卷施閣文乙集》卷二,中華書局2001年版,第376頁。青門丈人為邵齊燾,時主持常州龍城書院,洪亮吉、黃景仁、楊倫、楊夢符時往就學,可知“二俊”之稱由來已久。“二俊”又稱“洪黃”,李斗《揚州畫舫錄》云:

 

洪亮吉本名禮吉,字稚存,常州武進人。庚戌榜眼,官編修,博通經史,精于地理之學。詩與黃景仁齊名,號“洪黃”。李斗:《揚州畫舫錄》卷三,《續修四庫全書》第733冊,第607頁。

 

此外,畢沅《吳會英才集》評洪亮吉、江藩《國朝漢學師承記》卷四、喻文鏊《考田詩話》、林昌彝《射鷹樓詩話》卷二十、錢林《文獻征存錄》卷四、邱煒萲《五百石洞天揮麈》、麟慶《黃少尹詩序》(《兩當軒集》附錄一)、潘清《挹翠樓詩話》、康發祥《伯山詩話》、金武祥《粟香隨筆》四筆卷四、徐世昌《晚晴簃詩匯》卷一百八評洪亮吉均引述“洪黃”之稱,可知“洪黃”之稱流行甚廣。

洪亮吉、黃景仁與呂星垣、孫星衍、楊倫、趙懷玉、徐書受又被標舉為“毗陵七子”,此稱得名于錢維城所編《毗陵七子詩》,時間應為乾隆三十七年(1772)。按《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徐書受《教經堂詩集》”條云:“畢沅選《吳會英才集》,錢維城編刻《毗陵七子詩》,書受其一也。”中國科學院圖書館整理:《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4冊,齊魯書社1996年版,第555頁。知錢維城曾有《毗陵七子詩》之選。又洪亮吉《崔恭人浣青詩草序》云:“余以壬辰歲七月,以所業受知于同里尚書錢文敏公。”劉德權點校:《洪亮吉集·更生齋文續集》卷二,中華書局2001年版,第1168頁。王昶《刑部左侍郎贈尚書錢文敏公神道碑銘》云:“乾隆壬辰冬,刑部侍郎武進錢公以居憂卒于里第。”王昶著,陳明潔、朱惠國、裴風順點校:《春融堂集》卷五十二,上海文化出版社2013年版,第904頁。壬辰為乾隆三十七年,當時擔任刑部左侍郎的錢維城以丁憂家居,聞同里七人之名,出于獎拔后進的目的,故有《毗陵七子詩》之編。之后,吳錫麒《翰林院編修洪君墓表》(《有正味齋集》續集卷六)、錢泳《履園叢話六·耆舊·春噓叔訥兩明府》、呂培等編《洪北江先生年譜》、李斗《揚州畫舫錄》卷三、徐世昌《晚晴簃詩匯》卷一百八評洪亮吉、楊鐘羲《雪橋詩話》余集卷六、金武祥《粟香隨筆》二筆、《清史稿·趙翼傳》均引述“毗陵七子”之稱,可見此稱在清代流行甚廣。

洪亮吉、黃景仁、呂星垣、孫星衍又有“常州四子”之稱。袁枚《隨園詩話》云:

 

近日文人,常州為盛。趙懷玉字映川,能八家之文。黃景仁字仲則,詩近太白。孫星衍字淵如,詩近昌谷。洪君亮吉字稚存,詩學韓、杜。俱秀出班行。袁枚著,顧學頡校點:《隨園詩話》卷七,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217頁。

 

朱珪《題黃仲則遺稿序》亦云:“予聞常州有‘四才子’之目,曰洪北江亮吉、黃仲則景仁、呂叔訥星垣、孫季仇星衍,其鄉人假借以為伯仲叔季云。四人皆游竹君先兄之門。乙未,予初自晉歸,先識仲則。”朱珪:《知足齋詩集》卷十四,《續修四庫全書》第1452冊,第121頁。朱庭珍《筱園詩話》也引此稱。

綜合“二俊”“洪黃”“毗陵七子”“常州四子”之稱,可知洪亮吉、黃景仁最受推崇。就兩人創作成就和影響來看,黃景仁更勝一籌,甚至被推舉為乾嘉詩壇第一人。如朱庭珍《筱園詩話》云:

 

常州四子,黃仲則才力恣肆,筆鋒銳不可當,如驍將舞梨花槍陷陣,萬人辟易,所向無前,自是神勇;又如西域婆羅門,吐火吞刀,變幻莫測,具大神通。朱庭珍:《筱園詩話》卷二,《清詩話續編》下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2365頁。

 

張維屏《聽松廬詩話》云:

 

古今詩人,有為大造清淑靈秀之氣所特鐘,而不可學而至者,其天才乎!飄飄乎其思也,浩浩乎其氣也,落落乎其襟期也。不必求奇而自奇,故非牛鬼蛇神之奇:未嘗立異而自異,故非佶屈聱牙之異。眾人共有之意,入之此手而獨超;眾人同有之情,出之此筆而獨雋。亦用書卷,而不欲炫博貪多,如賈人之陳貨物;亦學古人,而不欲句摹字擬,如嬰兒之學語言。時而金鐘大鏞,時而哀絲豪竹,時而龍吟虎嘯,時而雁唳猿啼。有味外之味,故咀之而不厭也;有音外之音,故聆之而愈長也。如芳蘭獨秀于湘水之上,如飛仙獨立于閬風之巔。夫是之謂天才,夫是之謂仙才,自古一代無幾人,近求之,百余年以來,其惟黃仲則乎!張維屏:《國朝詩人征略》卷三十九,《續修四庫全書》第1712冊,第669頁。

 

此外,延君壽又有“四家”之稱,《老生常談》云:

 

海內近人詩,余所及讀者不下百數十種,袁子才新穎,蔣心馀雄健,趙甌北豪放,黃仲則俊逸,當以四家為冠,余則各有好處。錢仲聯:《清詩紀事》第二冊乾隆朝卷“趙翼”條,鳳凰出版社2004年版,第1855頁。

 

把黃景仁與袁枚、蔣士銓、趙翼推為清代最優秀的四位詩人。張維屏又有“言情三家”之稱,《聽松廬詩話》云:

 

國朝詩人善言情者不少,以黃仲則、樂蓮裳、郭頻伽三家為最。張維屏:《國朝詩人征略》二編卷五十六,《續修四庫全書》第1713冊,第309頁。

 

把黃景仁與樂鈞、郭麐推舉為最擅長抒情的詩人。

相較而言,洪亮吉詩歌創作成就遜于黃景仁,但在學術領域也取得巨大成就。另外,乾隆四十八年(1783),黃景仁卒于河東鹽運使沈業富署中后,洪亮吉曾扶柩歸鄉,奔波千里,堪稱黃景仁知己。又嘉慶四年(1799),洪亮吉上書直陳時弊,激怒嘉慶而被流放伊犁,赦還當日,久旱京師忽降甘霖,清人視為異數。綜合來看,洪亮吉篤于友誼、仗義執言、詩歌與學術成就可觀,也不愧為乾隆詩壇第一流人物。

五、“三君”:王曇、舒位、孫原湘

“三君”是法式善《三君詠》對舒位、王曇、孫原湘三人的標舉,詩云:

 

舒鐵云(位)

空谷有佳人,十年不一見。相逢托水云,別去如風霰。臨行仰視天,遺我詩一卷。中有萬古心,事窮道不變。登科易事耳,君胡久貧賤。眄彼幽蘭花,無言開滿院。

王仲瞿(曇)

豪杰為文章,已是不得意。奇氣抑弗出,酬恩空墮淚。說劍示俠腸,談玄托賓戲。有花須飽看,得山便酣睡。愿更道心持,勿使天才逸。人間未見書,時時為我寄。

孫子瀟

白云游任空,胡為吐君口。明月生自海,胡為出君手。想當落筆時,萬物皆吾有。五城十二樓,誰復辨某某。一笑拈花枝,妙諦得諸偶。未必天真閣,獨師韋與柳。劉青山點校:《法式善詩文集》上冊《存素堂詩初集錄存》卷十四,人民文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65頁。

 

此詩系于壬戌(嘉慶七年,1802),當時舒位、王曇、孫原湘三人參加會試,均落第。作品稱贊三人天分頗高、品格超俗、詩名早著,并對三人未來登科充滿期待。舒位十歲即下筆成章,十六歲隨父出鎮南關迎接安南貢使,賦《桐柱詩》相贈答,名即大振。陳文述:《舒鐵云傳》,《頤道堂文鈔》卷三,《續修四庫全書》第1505冊,第583頁。王曇也是天性聰穎,讀書過目不忘,慷慨任俠,發語出人意表,詩作不循常規,海內目為“奇才”陳文述:《王仲瞿墓志》,鄭幸校點:《王曇詩文集》附錄二,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405頁。。孫原湘雖然17歲始學為詩孫原湘《天真閣自序》云:“原湘十二三時,不知何謂詩也。自丙申(乾隆四十一年,1776)冬,佩蘭歸予,始學為詩。”(孫原湘:《天真閣集》,《續修四庫全書》第1487冊,第519頁。),但29歲(乾隆五十三年,1788)在吳蔚光的推薦下即受到袁枚的關注和稱贊袁枚《隨園詩話》云:“戊申,過虞山。竹橋太史薦士六人。孫子瀟《長干里》云:‘門前春風其來矣,珠箔無人自卷起。’……皆少年未易才也。”(《隨園詩話》卷十一,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383頁。)。可見,“三君”之稱并非虛語,兼之法式善京師詩壇盟主的地位,故此稱流傳甚廣。陸以湉《冷廬雜識》引述此稱云:

 

秀水王仲瞿孝廉曇,倜儻負奇氣,文辭敏贍,下筆千言立就。家貧,依其外舅以居,賦詩有“娘子軍中分半壁,丈人峰下寄全家”之句。舉乾隆甲寅鄉試,闈作沉博絕麗,膾炙一時。與舒鐵云孝廉交最深,舒贈以聯云:“菩薩心腸,英雄歲月;神仙眷屬,名士文章。”在京師時,法梧門祭酒式善重其才,與孫子瀟太史、鐵云稱為“三君”,作《三君詠》。陸以湉:《冷廬雜識》卷三,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153頁。

 

此外,陳文述《舒鐵云傳》(《頤道堂文鈔》卷三)和《王仲瞿墓志》(《頤道堂文鈔》卷八)、陶梁《國朝畿輔詩傳》卷五十一評舒位、金武祥《粟香隨筆》二筆卷三、梁紹壬《兩般秋雨庵隨筆》卷三、陳裴之《乾隆戊申恩科舉人揀選知縣舒君行狀》(舒位《瓶水齋詩集》附)、符葆森《國朝正雅集》評孫原湘、陳康祺《郎潛紀聞》四筆卷一“大興才士舒位”條、邱煒萲《五百石洞天揮麈》卷十二、王慶勛《題舒鐵云孝廉瓶水齋詩后》(《詒安堂詩稿》初稿卷八)、張維屏《國朝詩人征略二編》卷四十三評舒位和卷五十五評孫原湘、徐珂《清稗類鈔·文學類》、徐世昌《晚晴簃詩匯》卷一百十八評孫原湘、楊鐘羲《雪橋詩話》三集卷八、易宗夔《新世說》評法式善均提及此稱,足見“三君”之稱流行之廣。

舒位、王曇、孫原湘又有“乾隆后三家”之稱,此稱陳凱玲博士論文《清代詩人并稱群體研究》曾提及,但未指明出自何處。筆者查閱眾多清人筆記、詩話、詩選,也未見相關記載。舒位乾隆五十三年(1788)中舉之后,九應會試不第。王曇乾隆五十九年(1794)中舉后,受座師吳省欽牽連而被士人所不齒,八試八黜,甚至改名“良士”仍未中第。孫原湘于乾隆六十年(1795)中舉,嘉慶十年(1805)始成進士,但選庶吉士后不久即致仕歸里,優游以終。可知在法式善標舉“三君”之后,舒位和王曇屢試不第,為生計不得不奔走四方,對人生痛苦、社會不公體驗更深,就詩歌思想的深刻性和藝術的感染力而言,遠勝前期,并稱為“乾隆后三家”,確無愧于此稱。相對而言,孫原湘后期詩歌沒有太大變化,之所以獲得高名可能與時人視其為性靈派中堅人物有關。

總之,“三君”之稱主要基于舒位、王曇、孫原湘過人的天分,同時也說明法式善巨大的詩壇影響力。后人把三人并稱為“乾隆后三家”,與袁枚、蔣士銓、趙翼“乾隆三大家”隱隱相對,主要基于舒位、王曇后期詩作的巨大成就和孫原湘在性靈派的地位。梁紹壬《兩般秋雨庵隨筆·瓶水齋詩》云:

 

趙云松先生跋其詩云:“開徑如鑿山破,下語如鐵鑄成,無一語不妥,無一意不奇,無一字無來歷,能于長吉、玉溪之外,自成一家。”龍雨樵先生跋其詩云:“他人之詩有六家,鐵云則兼有三長。他人之詩有四聲,鐵云則兼有五音。他人之詩有唐宋元明,鐵云則兼有《離騷》、八代。”其為前輩心折如此。梁紹壬:《兩般秋雨庵隨筆》卷三,《續修四庫全書》第1263冊,第95頁。

 

龔自珍《王仲瞿墓表銘》云:

 

其為文也,一往三復,情繁而聲長;其為學也,溺于史,人所不經意,累累心口間;其為文也,喜臚史;其為人也,幽如閉如,寒夜屏人語,絮絮如老嫗,匪但平易近人而已。其一切奇怪不可邇之狀,皆貧病怨恨,不得已詐而遁焉者也。龔自珍著,王佩諍校:《龔自珍全集》第二輯,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46頁。

 

龔自珍也對舒位、王曇的文學成就推崇備至,認同兩人無愧于乾嘉詩壇第一流詩人的地位。

綜合而言,乾嘉詩壇并稱群體的得名主要基于同鄉、同門和作品巨大的聲譽,由此導致清人視野中的詩壇格局與當代文學史所理解的乾嘉詩壇主要由三大詩說或九大流派構成有著明顯不同。從并稱群體的視角來看,乾嘉詩壇地域并稱群體猶如夏夜星空,交相輝映,而沈德潛、袁枚、蔣士銓、趙翼、王昶、洪亮吉、黃景仁、王曇、舒位、孫原湘等人的光彩更加璀璨,他們構成了清人心目中的乾嘉詩壇大家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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