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乾嘉詩學研究”主要探討乾隆(1736—1795)、嘉慶(1796—1820)時期的詩壇格局及詩論家對詩歌性質、經典作家作品、創作技巧的認識,進而揭示此時期詩學的時代特征、具體內涵和價值地位。當前文學研究比較重視內部演進規律的探討,反對機械按照王朝興衰作為時代斷限,而且隨著清代詩學研究逐漸成為“顯學”,有些學者已經對清代詩學分期做出了卓有成效的工作。本書沒有借鑒這些最新學術成果,而是沿襲按朝代進行分期的傳統方式,主要基于以下考慮:
第一,在清代政治、經濟、學術、思想、文化史研究領域,按朝代分期是相當普遍的做法,至今仍被眾多學者所采用。學術、思想、文化作為上層建筑的一部分,其發展演變自然與經濟基礎息息相關,而不同朝代政治方針往往具有帝王的個人色彩,由此導致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呈現出朝代的差異,也使屬于上層建筑的學術、思想、文化發生相應變化。因此,學術、思想、文化研究按朝代加以分期確有其內在合理性。梁啟超《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把近世學術分為永歷康熙間、乾嘉間、最近世三個階段,“乾嘉”為其中一個階段。陳居淵《清代樸學與中國文學》指出:“萌發于清初的樸學,百年之后,至乾嘉稱為極盛。”
陳祖武、朱彤窗《乾嘉學派研究》認為:“清代乾隆、嘉慶兩朝,迄于道光中葉的百余年間,經史考證,樸學大興,在學術史上因之而有乾嘉學派之謂。”
也把“乾嘉”視為清代學術重要階段之一。如今,“乾嘉考據學”“乾嘉學派”“乾嘉學風”已為學界常用術語,而文學與思想、文化、學術同為上層建筑,存在著天然的聯系,以“乾嘉”命名文學實屬自然。如馬積高在《清代學術思想的變遷與文學》中說:“乾嘉詩歌的崇雅傾向是清初崇雅傾向的繼承”
,“論乾嘉詩還有一個現象可注意,北方的詩人有成就者少……乾嘉詩人進一步集中于江南”
。同樣頻繁使用“乾嘉詩歌”“乾嘉詩”“乾嘉詩人”這些術語。
第二,在清代詩學研究領域,把乾嘉視為其中一個重要階段仍是學界主流觀念。在已出版的影響較大的文學史中,蔡鎮楚《中國詩話史》把清代詩話分為初期、中期、末期三個階段,初期是順、康、雍三朝,中期是乾、嘉兩朝,末期是道光至清末。鄔國平、王鎮遠《中國文學批評通史(清代卷)》把清代文學批評分為明清之際、前期和中期三個階段,“明清之際是指由明入清和順治年間,康熙、雍正期間為前期,乾隆、嘉慶和道光初(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之前)則為中期”。
朱則杰《清詩史》列“乾嘉以降的其他詩人和詩派”一章,同樣把“乾嘉”視為一個整體。
第三,“乾嘉詩壇”作為一個傳統詩學術語,清人已廣泛使用。舒位著有《乾嘉詩壇點將錄》,共錄148位詩人。徐珂《清稗類鈔》“詩學名家之類聚”言清代詩學之盛,先言“國初,詩家有聲者,如錢謙益、吳偉業、龔鼎孳為江左三大家,皆承明季之舊”,次言“乾嘉之際,海內詩人相望,其標宗旨,樹壇坫,爭雄于一時者,有沈德潛、袁枚、翁方綱三家”,之后又列“道光以后之詩派”,把“乾嘉”與“國初”“道光以后”并稱。可見,“乾嘉詩壇”這種說法具有悠久的歷史。
更重要的是,乾嘉詩學的確具有異于其他時代的特質。首先,此期試律取士制度的實行徹底改變了詩歌的社會地位。作為抒情言志的載體,詩歌一直是魏晉以來傳統文人最習用的文體,但由于不同時代科舉政策的不同,詩歌的地位其實經歷了高低起伏的變化。清初吳喬曾言:“唐人重詩,方袍、狹邪有能詩者,士大夫拭目待之。北宋猶然,以功名在詩賦也。既改為經義,南宋遂無知詩僧妓,況今日乎?”唐代以詩賦取士,詩歌迎來了創作的高峰。南宋之后詩歌與“功名”無關,地位的淪落也就難以避免。不僅如此,由于明清兩代八股文要求考生大量背誦儒家經義,且寫作程式比較固定,而優秀詩歌則講究獨抒性靈,不拘格套,兩者似乎難以兼容,這直接導致師長因擔心影響科舉而反對子弟習詩。如沈德潛《自訂年譜》記載康熙二十九年(1690)十八歲時的經歷:“時文八家間讀,曾詠絕句四章,師正之曰:‘勿荒正業,俟時藝工,以博風雅之趣,可也。’”
不難想象,當詩歌無法帶來實際的功名利祿時,眾多迫切需要借科舉改變命運的士人又怎么可能對詩歌創作投入過多的精力?不過,詩歌地位在乾隆二十二年(1757)得到根本的改變。當時,乾隆有感于科場論判大多陳陳相因,于是頒旨將會試第二場表文改為五言排律。《欽定大清會典事例》規定:“嗣后會試第二場表文,可易以五言八韻唐律一首。……其即以本年丁丑科會試為始。”
所謂利祿之門既開,名利之徒趨進。伴隨著科舉制度的變化,明代以來的“作詩妨舉”觀念轟然倒塌,進而導致詩歌創作及研究之風漸趨高漲。
其次,高度發達的社會經濟為乾嘉詩人的創作活動奠定了較好的物質基礎。三藩之亂后,清代經濟漸漸步入快速發展的軌道,人口總量和財政收入不斷增加,幾次邊境戰爭鞏固了國家疆域并增強了民族自信心,整個社會呈現出欣欣向榮的盛世景象。就全國人口而言,據法式善《陶廬雜錄》所載,康熙元年(1662)為19203233人,不到2000萬,至乾隆五十八年(1793)十一月為307467200余人,已達3億,較康熙年間增加15倍左右。伴隨著人口的穩步增加,社會財富總量也日趨增長。張研據《高宗實錄》統計,乾隆三十一年(1766)的收入是:地丁銀2991萬兩,鹽課574萬兩,關稅540萬兩,耗羨300萬兩,捐納300萬兩,落地雜稅85萬兩,契稅19萬兩,牙當16萬兩,蘆魚14萬兩,礦稅8萬兩,茶稅7萬兩,總計4854萬兩。支出方面:內務府等56萬兩,王公百官俸90萬兩,外藩王公俸12萬兩,京官各衙門公費飯食14萬兩,文職養廉347萬兩,武職養廉80萬兩,織造14萬兩,采辦顏料等12萬兩,兵餉1700萬兩,共計2325萬兩。盡管此年的緬甸之役使軍費開支大大增加,但由于國家巨大的經濟實力,財政盈余仍在2000萬兩以上。
正是此期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為包括詩歌創作在內的精神文明活動奠定了扎實的基礎。舒位《乾嘉詩壇點將錄》所收錄的148位詩人中,有109人曾經出任政府官員,未入仕的39位詩人中,據尚小明《清代士人游幕表》所載,有19人曾有過游幕經歷。
在傳統政治體制下,入仕是文人獲得穩定生活保障的重要方式,入幕則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兼之幕主和幕客的關系基本上是一種平等關系,編撰書籍、談詩論文正是幕客從事的主要活動。因此,眾多乾嘉詩人即使落第也不至于困頓終身。如黃景仁多次鄉試落第,生活落魄,從“慘慘柴門風雪夜,此時有子不如無”(《兩當軒集》卷三《別老母》)、“全家都在西風里,九月衣裳未剪裁”(《兩當軒集》卷十三《都門秋思》)來看,似乎已淪落到衣食難繼的地步。但據許雋超《黃仲則年譜考略》所載,黃景仁24歲即入安徽學政朱筠幕,27歲主壽州正陽書院講席,28歲充武英殿書簽官,32歲入山東學政程世淳幕,35歲入陜西巡撫畢沅幕。其中畢沅在邀請黃景仁入幕時,先支付給他500兩白銀作為由京城到西安的旅費,并許諾入幕后再予500兩,
不難推測其生活水平一定遠高于普通民眾。誠如梁啟超所言:“欲一國文化進展,必也社會對于學者有相當之敬禮,學者恃其學足以自養,無憂饑寒,然后能有余裕從事于更深的研究,而學乃日新焉。近世歐洲學問多在此種環境之下培養出來,而前清乾嘉時代,則亦庶幾矣。”
從屈原、司馬遷到杜甫、高啟,歷代文人大多仕途蹇塞,沉淪下僚,甚至英年早逝,令人不免有“人未盡才”之嘆。乾嘉詩人則基本擺脫了“詩人多窮”的宿命,多數擁有比較穩定的物質生活,不但有余裕專注于詩學研究或創作,詩人之間有較多切磋交流的機會,而且著述也能夠得以出版。這正是乾嘉詩學能夠走向鼎盛的重要前提。
綜合而言,“乾嘉詩學”的確具有獨特的品格,值得深入研究。“乾嘉詩學”的命名既根植于中國文學研究按照朝代劃分階段的傳統,又曾被古代和現代學者廣泛使用。與“清代詩學中期”“清代詩學第二階段”這類說法相比,“乾嘉詩學”的內涵更加明確,用語更加簡潔,更容易傳播。因此,本書仍基于朝代對清代詩學進行分期,并對乾嘉這一特定時期的詩學活動加以研究。
道光二十年(1840)發生的鴉片戰爭通常被認為是中國進入近代社會的標志,“乾嘉”距離這個關捩點僅有20年的時間,乾嘉詩學可以說是中國古典詩學的最后階段,自然具有不同尋常的地位。從研究現狀來看,關于乾嘉詩學的研究專著有10多部,博士論文20多篇,碩士論文60多篇,期刊論文300多篇。隨著清代詩學成為學術熱點,研究論著的數量正在迅速增加。
對乾嘉詩學進行整體研究的論著有趙杏根《乾嘉代表詩人研究》,趙杏根按照詩人生活狀態,把乾嘉27位詩人分為達官詩人(沈德潛、錢載、王昶、翁方綱、吳錫麒、阮元)、中下級官員詩人(鄭燮、嚴遂成、劉大櫆、洪亮吉、楊芳燦、宋湘、張問陶)、盛年脫離官場的詩人(杭世駿、袁枚、蔣士銓、趙翼、姚鼐)、淡于科場的詩人(厲鶚、汪中、黎簡、郭麐)和困頓科場的詩人(胡天游、黃景仁、王曇、舒位、彭兆蓀)5類,并對各家詩歌理論和創作分別予以研究。王濟民《清乾隆嘉慶道光時期詩學》依次臚列沈德潛、袁枚、翁方綱、趙翼、洪亮吉、舒位、方東樹、龔自珍、魏源、張際亮、姚燮、林昌彝12位詩論家相關理論主張。
此外,部分清代詩學通史類著作也涉及乾嘉詩學總體風貌的研究,包括青木正兒《清代文學評論史》
,吳宏一《清代詩學初探》
,鄔國平、王鎮遠《中國文學批評通史(清代卷)》
,張健《清代詩學研究》
和李世英、陳水云《清代詩學》
等。這些論著大多以格調、性靈、肌理三大詩說為中心,再拓展到姚鼐、法式善、紀昀、阮元等其他一些詩論家。
相對而言,乾嘉詩學大部分成果為個案研究,主要集中于沈德潛、袁枚、翁方綱所代表的格調、性靈和肌理三大詩說。研究格調說的專著有胡幼峰《沈德潛詩論探研》、王宏林《沈德潛詩學思想研究》、王順貴《清代格調論詩學研究》和陳岸峰《沈德潛詩學研究》。《沈德潛詩論探研》從論詩宗旨、詩體、創作和風格四個方面對沈德潛詩學理論加以探索;《沈德潛詩學思想研究》立足于《古詩源》《唐詩別裁集》《明詩別裁集》《宋金三家詩選》《清詩別裁集》5部詩歌選本對沈德潛詩學思想加以綜合考察
;《清代格調論詩學研究》第三章“清代格調論的集大成:沈德潛—沈德潛的詩學觀”、第四章“沈德潛的同調—清盛期其他格調論者”、第六章“袁枚論格調”、第七章“翁方綱論格調”,主要內容也是圍繞沈德潛、袁枚、翁方綱等乾嘉詩學大家而展開
;陳岸峰《沈德潛詩學研究》考察了沈德潛對明清詩學的傳承與突破,并對沈氏格調說、詩教觀進行了相當清晰的梳理。
另外,王玉媛《清代格調派研究》(蘇州大學2011年博士論文)主要結合沈德潛生平時代考察了詩學思想、詩歌內容、詩歌風格之間的密切關系,并對“吳中七子”的詩學觀念詳加論述。
研究性靈說的專著有王英志《性靈派研究》、胡明《袁枚詩學述論》(黃山書社1986年版)、石玲《袁枚詩論》(齊魯書社2003年版)和沈玲《隨心隨性 隨情隨緣—袁枚詩學研究》。《性靈派研究》對性靈派興起的美學淵源、文化背景、主要成員、理論主張均詳加探討,《隨心隨性 隨情隨緣—袁枚詩學研究》則結合創作對袁枚詩學思想加以闡發
。此外,還有一大批學術論文從詩學影響的角度對性靈派進行了相當深入的研究。
對肌理說的研究近年來漸趨豐富,宋如珊《翁方綱詩學之研究》從原理論、方法論、創作論、風格論、流變論、體裁論、聲律論等方面考察了翁方綱的詩學體系。張然《翁方綱詩論及其學術源流探析》(華南師范大學2007年博士論文)重點考察了翁方綱詩學的源流,并指出翁方綱肌理說立足于普通人的接受能力,堪稱“學詩”的詩學。唐蕓蕓《翁方綱詩學研究》(中國社會科學院2011年博士論文)先從翁方綱對杜詩的評價總結出肌理說的含義,然后指出:“在翁方綱的詩學中,正面鋪寫才是最重要的概念。”
吳中勝《翁方綱與乾嘉形式詩學研究》分兩部分,第一部分《乾嘉形式詩學》分別從字法、句法、篇法、聲律四個方面探討乾嘉詩學形式批評。第二部分《翁方綱詩學》分七章,分別探討“肌理說”的淵源、主要內涵及對謝啟昆、吳嵩梁、祁寯藻、近代宋詩派的影響。附錄一《清乾嘉年間詩學作者小傳》,附錄二《乾嘉詩學編年》,對乾嘉時期的詩論家與詩學活動加以簡要敘述。
隨著近年來清代詩學逐漸成為研究熱點,眾多學者已把研究領域拓展到沈德潛、袁枚、翁方綱之外那些之前不甚受重視的乾嘉詩人,并取得了相當可觀的業績。如楊子彥《紀昀文學思想研究》共分五章,從學術志趣、詩學觀、創作論、詩歌史論、小說理論五個方面對紀昀文學思想加以系統考察,并以“俗”“正”“老”“通”“理”五個關鍵詞概括紀昀文學思想的特點,全面深刻地揭示了紀昀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的承前啟后作用。李靚《乾隆文學思想研究—以“醇雅”觀為中心》(中央民族大學2013年博士論文)主要考察了乾隆“醇雅”文學觀在詩學、古文和文學傳播中的具體體現。徐國華《蔣士銓研究》(華東師范大學2005年博士論文)、程美華《孫原湘詩歌研究》(華東師范大學2006年博士論文)和石天飛《乾嘉詩人舒位研究》(廣西師范大學2011年博士論文)分別對蔣士銓、孫原湘和舒位的生平家世、詩歌創作和詩學觀念予以全面考察。至于王昶、錢載、畢沅、阮元、王芑孫、吳錫麒等其他乾嘉著名詩人,均有碩士論文將其作為專題研究對象。
綜合來看現有乾嘉詩學成果,基本上都屬于個案研究,全面考察乾嘉詩學整體風貌的宏觀研究相當罕見,包括趙杏根《乾嘉代表詩人研究》、王濟民《清乾隆嘉慶道光時期詩學》兩部以“乾嘉”為名的論著,也只是個案研究的匯集。總體而言,現有成果未能呈現乾嘉詩壇的總體格局,也未能揭示乾嘉詩學的時代特征,更未能對乾嘉詩學在中國古典詩學史上的地位加以定位。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與乾嘉時期詩學文獻異常豐富有直接關系。就詩話而言,蔣寅《清詩話考》輯錄清代詩話總量超過1500種,屬于乾嘉兩朝的近700種。就詩選而言,孫琴安《唐詩選本提要》著錄歷代唐詩選本有600多部,屬乾嘉兩朝所選達150部以上。另外,乾嘉詩人在序跋書信中也對詩學問題多有闡發。可以推測,乾嘉詩學文獻總量遠遠大于前代各個時期。與此同時,眾多乾嘉詩學文獻僅以刻本或抄本傳世,又分藏于各地圖書館,在目前閱讀古籍善本比較困難的情況下,研究者很難通覽乾嘉詩學文獻,無法對乾嘉詩學加以整體研究,也很難對乾嘉詩學整體風貌做出相對精準的判斷。
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續修四庫全書》《四庫禁毀書叢刊》《四庫未收書輯刊》《四庫存目叢書》《清代詩文集匯編》等大型叢書的出版和《中國基本古籍庫》等數據庫的開發,具有一定影響的清代詩人別集已比較容易閱覽。另外,中華書局《中國古典文學基本叢書》,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國古典文學叢書》,人民文學出版社《乾嘉名家別集叢刊》《明清別集叢刊》也對眾多乾嘉名家別集加以點校整理。就文獻資料而言,對乾嘉詩學進行整體性研究的文獻條件已初步具備。
本書側重對乾嘉詩學的整體研究,在研究思路上比較注重以下三個方面:第一,明確研究范圍。本書將把研究范圍集中于《乾嘉詩壇點將錄》所錄148位詩人和盧見曾、紀昀、朱珪、朱筠這些具有較高的政治地位和顯著創作業績的人物,他們是詩學風氣的開創者和引路人,構成了乾嘉詩學的主體。通過對這些人物相關理論的綜合分析,應該能夠相對全面地展示乾嘉詩學的基本面貌。第二,以詩學問題為研究線索。本書將以詩歌本體論、作家作品論和創作論等三個詩學基本問題為主要線索展開研究,通過與前代相關詩學主張的縱向比較,以及乾嘉各詩學群體之間詩學觀的橫向比較,最終歸納出乾嘉詩學的基本內容、獨特品質及其所蘊含的文學史觀念。第三,注重與前代詩學的聯系。辨章學術、考鏡源流本是學術研究的基本要求,對乾嘉詩學研究而言尤為重要。因為乾嘉詩學諸多論述乃是承襲前代而來,如果缺少相關背景的說明,則很難展示乾嘉詩學的獨特成就。目前,學界公認乾嘉詩學具有集大成的特點,但多數學者對這個特點具體表現在哪些方面卻語焉不詳,正是背景研究不夠所致。總之,本書將力圖避免前代研究依次臚列各家詩說的研究模式,而是注重相關詩學問題歷史演進脈絡的詳細考察,從而揭示乾嘉詩學的具體內涵和整體風貌。
在結構安排上,本書分為六章。前兩章分別從并稱群體、詩學流派兩個角度考察古今學者對乾嘉詩壇格局的認識,它們與附錄一《〈乾嘉詩壇點將錄〉詩人生平及詩學活動》和附錄二《〈清詩紀事〉乾嘉詩人并稱群體輯錄》相互參照,從而客觀全面展現乾嘉詩壇的原始生態和歷史進程,目的是對乾嘉“詩人”相關情況加以詳細說明。第三章探討乾嘉詩家對詩歌本質特點的理解,第四章探討乾嘉詩家對前代詩歌經典體系的建構,第五章考察乾嘉詩家關于創作方法技巧的論述,這三章分別針對“詩道”“詩史”“詩法”三個中國古典詩學核心問題展開研究,主要闡明乾嘉詩人對“詩是什么?”“何為經典?”“如何寫出好詩?”這三個問題的思考。第六章對乾嘉詩學的成就和不足加以概括。附錄三《乾嘉詩學編年》借鑒編年體史書的長處,按時間先后直觀而簡明地展示乾嘉詩人事跡及詩學活動。
就整體結構而言,本書從詩人、詩道、詩史、詩法、貢獻等五個方面對乾嘉詩學展開論述,既從宏觀角度對乾嘉詩學的總體風貌、理論主張、時代特征進行了綜合考察,又對相關詩學活動加以微觀敘述。本書希望能夠深入到乾嘉詩學歷史進程之中,全面翔實地展示乾嘉詩學的發展歷程,進而推動明清詩學和中國古典詩學研究走向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