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起云接過外套，在兜里掏出了一包衛生紙，抽出一張，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凳子，又走了過去，換了一面，將蕭瑟的凳子也擦了一遍。

蕭瑟是帶著些樂趣看著這個風格與眾不同的人，會來這兒擼串的人，幾乎沒有這樣注意細節，愛干凈，都是風風火火來，串兒一擼，酒一喝，屁顛屁顛兒又走了。

但她樂見其成，她只是比較不拘小節，懶懶散散，并不是喜歡四處油膩膩的感覺，所以，她還是挺支持傅起云的。

傅起云擦完，蕭瑟就迫不及待的坐了下去，腿一伸，兩只手搭在腿上，挺著背脊，恣意地享受河風，安撫干澀的暑意。

傅起云坐在蕭瑟的對面，河風吹起了額前的碎發，飄飄蕩蕩，他的目光始終在那個望著遠處海河夜景享受的人身上，直到蕭瑟深呼一口氣，看了回來，傅起云才偏了眸子。

“你說，老板娘是怎么看上老板的呢？”蕭瑟并未發現，反而瞧了瞧那邊忙碌，默契十足的兩人，問傅起云道。

“感情的事說不清，又不完全取決于外部條件。”傅起云認認真真地回答。

蕭瑟思索了一會兒，“對啊，還取決于內部條件，可能是老板比較厲害！”

傅起云：“..........”

沉默尷尬。

“嘖，真的是沒趣。”蕭瑟撇嘴，想到什么又說：“放心啊，我現在就是喜歡你的外部條件，絕對地優秀，剛才說的內部條件，我還不大清楚，有待考究！”

“你想考究？”傅起云嘴角都是無奈的笑，眼睛里星光閃爍。

蕭瑟被迷了神，不要臉地直接點頭，“廢話！”

傅起云沒答話，這段對話像是一場鬧劇，被兩人拋棄。

“串來了啊！”老板娘端著一大盤食物打破了尷尬的氛圍，放在桌上又轉身忙碌去了。

香氣四溢，蕭瑟在點的一堆烤串里撿了一根牛肉串，調料入油，覆在表面，色香味俱全。

不過，她沒有自己吃，遞給了對面的人。

“嘗嘗唄，這種人間美味，不吃你就虧了！”

傅起云眉峰上挑，似乎是在懷疑蕭瑟的話是真是假。

沒等他拒絕，蕭瑟就強行將那串塞進了他的手里，然后拿起一串雞肝，一邊啃食，一邊看著萬分掙扎的傅起云。

“我又沒放藥，不用那么小心。”

傅起云這才皺著眉，下定決心，吃了第一口。

拿串的那只手筆直修長，長期和手套相依為命，異常的瑩潤白皙，咀嚼的時候腮幫微微鼓起。

蕭瑟起了玩弄的心思，話鋒一轉，“但我讓老板放藥了。”

那人倏地停了動作，僵硬地看著蕭瑟，在蕭瑟平靜如水的眸子里找尋答案。

沒一會兒，又繼續吃了第二口，完全忽視了蕭瑟的玩弄。

“果然是咱們傅大醫生，高冷自持，有想法！”

見這人一點不受影響，蕭瑟舉起手里的雞肝串，碰了一下傅起云的牛肉串，夸獎道。

沒做好準備，傅起云手里的牛肉串搖了搖，像是同意蕭瑟幼稚的夸獎。

傅起云的心情很好，習慣了嘴里微醺的辣味，反而像是錦上添花，雖然這些東西很不是很衛生，但偶爾配合一下蕭瑟也是不成問題的。

蕭瑟見他吃了一串，又挑了幾個素菜，幾個肉食給他，“你少吃點，看你就不適應吃這些東西，我怕你明天拉肚子。”

傅起云點頭，吃了蕭瑟挑給他的東西就沒吃了，默默地看著那端抖著右腳，吃的毫無形象的人，眼底的笑意深不見底。

在蕭瑟這種風卷殘云式的吃法下，一大盤的東西很快就沒了，面前的串簽擺了一堆，而對面的人面前只有寥寥幾根，巨大反差讓蕭瑟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了？”傅起云問還在擦著嘴角的人。

“嗯。”

蕭瑟正想起身去結賬，那邊的傅起云就已經朝著挑選食物那邊的老板娘去了。

很快就結了賬過來，蕭瑟撓撓短發，“下次我請你！”

“好。”

傅起云沒有拒絕，蕭瑟瞇起眸子樂了起來，笑嘻嘻地得寸進尺，拉著傅起云消食，順帶送她自己回家。

河風吹拂，燈光霓虹，繁華喧鬧，這些都被掩蓋在寂靜的夜色里，夜幕低垂，鑲嵌了顆顆辰鉆。

兩人一路無言，只在‘lycoris’門前作別。

翌日，市局內。

方舟受到蕭瑟的召喚，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市局開會。

聞一幾人已經坐好，面前攤著案件相關的資料，大屏幕這次依舊亮著，是那張技術部放大清晰化后才能依稀可辨的視頻圖片。

見方舟進來，蕭瑟從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里抬頭，問道：“怎么樣？”

“沒情況，除了我被蚊子咬了幾個疙瘩和弱智消除通關了以外，一切正常。”方舟將脖子來回轉了幾圈，疏散倦意，嘴邊青茬微出。

然后長腿一邁，跨過凳子，坐了下去。

如果蕭瑟的想法沒有錯，那么很有可能兇手在這幾天會狗急跳墻，想要處理掉剩下的秦曦。從法醫給的死亡時間看，兇手大概是在被害人去到旅社大概兩個小時，恰好午夜時動手，三個人的死亡時間差別不超過15分鐘，‘他’是計劃嚴格遵守，帶有些強迫癥的人格，那么殺害秦曦的時間點也極有可能是那時候。因此，蕭瑟讓方舟晚上去跟秦曦，做好保護并且抓捕嫌疑人的準備。至于白天，雖然相對可能性比較小，但也是要規避風險的，他們也派了人看著。

“那我就開始說了。”蕭瑟下頜微抬，對幾人說。

幾人點頭，聚精會神地看著最前面。

蕭瑟走到屏幕前，指著屏幕上的某一處，讓聞一進一步放大，最后看大致輪廓是那人的耳朵，模糊的像素點鋪滿屏幕，幾人朝著蕭瑟手落下的地方看過去，那里有一小團黑色，在那么大的圖里，發現了這么細節的東西，幾人有些瞠目結舌。

林宇咬著筆尖，沉吟：“這是痣？”

“不一定，不排除是雜點干擾，這個圖太不清晰了。”陳燁蹙眉，始終緊緊地盯著屏幕上的小黑團。

蕭瑟不否認陳燁說的話是有道理的，但那是建立在沒有其他符合條件的情況下，但她肯定是有的，不然不會輕易提出這個點來。

“昨天冉荷拉從我身邊過的時候，她的耳朵上差不多的位置就有一顆痣。”不賣弄神秘，蕭瑟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在場的幾人都怔愣了，這個點真的是太微妙了，他們完全注意不到。

醫學院大樓的樓道是在靠近蕭瑟站立的那一方，那些學生經過的時候一定會經過蕭瑟才能下樓，即使當時人很多，但只要一個人的視線始終聚焦，那個人就是視線里的主體物，一切細節都落在了蕭瑟的眼里。

看到那顆痣的一瞬間，蕭瑟心里便涌起了一種想要嘗試一次的感覺，皇天不負有心人，蕭瑟回家以后翻了那段視頻，不斷放大琢磨，被她找到了。

蕭瑟不停頓，向前走了幾步，靠在桌邊，語氣沉穩，“我現在分析能夠對得上的點，第一就是那顆痣，第二就是‘清秀’........”

瞇了瞇眼，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眸子鎖定前方，似笑非笑道：“你們覺得除了天生長得清秀的男生，哪種算是清秀？”

“..........女扮男裝？”聞一狐疑。

林宇立刻反駁：“但那幾個受害人都被........”

話沒說完，但都懂什么意思。

陳燁也贊同林宇的說法，困惑地看著蕭瑟。

“第三，‘他’把現場整理的是那么的干凈，讓我們一點兒好處都沒撈著，做事細致，一個醫學生解剖尸體，面對精密的人體，她也得細致，嚴謹嚴格，準備好一切儀器，才能動手不是嗎？”

蕭瑟沒有理會幾人，平靜地繼續說道，“我昨天去了云城孤兒院，和院長聊了會兒，冉荷拉每天回到孤兒院會和院長一起做飯，加上她的成長，我可以理解為，她對于做打掃這種事情絕對算是得心應手。”

幾人都認同蕭瑟說的這幾個觀點，但萬一是巧合呢？畢竟，還有性別那種事卡在那里說不通。

“嘖..........你們聽說過海吉拉嗎？”

面對大家的沉默，蕭瑟不禁出聲提醒。

方舟唇線緊抿，冷硬的臉上很是嚴肅，啞聲道：“第三性人。”

剩下的三個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不可置信，這個詞語不算常見，因為平時生活里性別這個問題從來都兩極化，要么是男人，要么就是女人，但兩極化，忽視掉，并不代表不存在。

蕭瑟：“海吉拉通常是生理男性或者是雙性人，但也有部分生理女性，被稱為海吉拉斯。”

“由于異常受精，導致發育成的也是雙性人。”

陳燁倏然間懂了，接道。

掃視了在場的人一眼，蕭瑟開口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以前是以女人的身份生活的，出于某種原因，她選擇舍棄了這種身份，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男人，可是她卻依舊用著原來的外表，因為她需要。”

“嘶.............”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神色凜然。

在幾乎所有人的眼里，她們這個五個人的群體關系很是要好，可是就在不久前明顯地發生了矛盾，而且是一個與其他人沒有一點關系，也和利益沒有關系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