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高樓或扭曲模糊，或懸浮半空，更有甚者已支離破碎。腳下的土地破裂成無數碎塊，石板路布滿蛛網般的裂紋，昔日的綠意蕩然無存，僅余幾株枯槁的樹干如墓碑般矗立。

整個空間仿佛被扔進了瘋狂的萬花筒，景物以違背常理的方式錯位重組。

現如今，精神已疲憊到極點，僅存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每一次回憶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記憶碎片如同信號不良的熒幕般閃爍不定。

越是回想，頭痛得越是清晰。

這段時間的精神消耗實在太過劇烈，不過既然是在學院范圍內，至少可以排除外界干擾，安全方面應該問題不大！

還是周圍的現狀，思考目前的窘境！

如此熟悉的一幕，不久前剛體驗過！只是那次的狀況很正常，建筑的分布井然有序，并不像現在這般混亂。

據目前最初步的推測，還是認為境界提升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詳細的掃描自身，得到相反的結果，晉升的條件尚未成熟，距離下一階的突破都還有相當一段的距離！

而且晉升歸晉升，試煉歸試煉，除非自己真的是重源之后，若不然下一次的試煉，還是需要等到五進六的那次。

而幾日前，才剛剛踏入三階。

結合當前的所有狀況，兩種可能性浮現在混沌的思緒中：要么是場異常清醒的夢境，要么意識被困在了思維的迷宮。

拖著沉重的身軀，探索這片扭曲的領域。

支離破碎的建筑是記憶中構筑的學院樓，但此刻它們以如此非正常的姿態呈現。

嘗試用意志力重構場景，發現力不從心，并非完全無法干涉，而是殘存的精神力的殘弱，連最基本的干涉都難以實現。

即便在這非現實領域，疲憊感如影隨形。找到附近一張長椅，先坐下來略微休息一會。

真的是好累呀！只能說這次真的練過頭了。

倦意席卷而來，在這種無事安靜的時刻，某些念頭格外清晰：

講真的，以目前真實的實力而言，即便不動用感知力，常規偵查手段的效果就不比這差，甚至更為穩定可靠。

所以說，有必要練到那種程度嗎？

就算有必要，又沒必要如此著急！人生至少還有幾十年，不必著急這一周一月，況且，這個世界的一個月可是有60天，一年有720天。

只能說，虛弱時最容易滋生消極念頭。

低頭沉思之際，忽然有什么東西輕輕抵上了自己的額頭。起初，以為只是頭痛帶來的錯覺，直到那好似能夠真正呈現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喂，叫你呢！”

抬頭，模糊的視野里浮現出一道熟悉卻又虛幻的身影，那是另一個自己，本以為早已與自己融為一體的人。此刻，對方的身影卻如霧氣般飄渺，仿佛隨時會消散。

伸手接過遞來的飲料，觸感卻毫無實感：“這是一場夢嗎？”

那位直接在身旁坐下，語氣平靜：“不是夢，這是你的精神空間?！?

“哦，你怎么出來了？”

“你虛弱成這樣，我就趁機溜出來了！”

啜飲一口，發現飲料寡淡無味，如同清水：“這是什么呀？什么味都沒有?！?

“從我體內提取的，能滋養你的靈魂。”

聽到這個形容，感覺有點反胃！

而對方卻像是抱怨般繼續說道：“我說過，當你痛苦、悲傷、失落時，我才能從中汲取能量，維持自身存在?？涩F在的你身邊有那么多朋友，每天都過得那么快樂，我連一點養分都吸不到?！?

“哈哈，這不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是??！看到你這樣，我很開心?！?

喉嚨干渴得厲害，幾口便灌下整瓶飲料。沒過多久，一股溫潤的力量流淌全身，仿佛干涸的土地被雨水浸潤。

“你這東西，效果不錯！”

“那是必須的，這可是大補之物?！?

沒有多少力氣說話，靜靜坐著。隨著精神逐漸恢復，一種異樣的違和感卻在心中蔓延，身旁這個人，雖然熟悉，卻又有種說不出的陌生。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另一個自己，但剩下的百分之一！

對方的言行舉止都無比自然且熟悉，可越是如此，越是確信，這不是他。

只是覺得身后發涼，回想起對方剛才的話，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這本該只有他和另一個自己才知道的事情，眼前的存在卻已知曉。

頓時，一個更恐怖的猜測浮現：難道，這個存在已經吞噬了真正的另一個自己？

只有這樣，一切才說得通。

就在他思索對策的瞬間，對方出手，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回過神來時，只見一只手掌貫穿了自己的胸膛：

“到底是哪里讓你產生了懷疑？本來還想用更溫和的方式，算了，效率優先。”

面對如此這般，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不，準確來說是做不出任何的反抗！動彈不得，全身被無形的力量禁錮，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從自己體內抽離出一部分！

難不成，是剛才那瓶飲料！

更驚駭的是，對方竟能輕易將他被抽離的部分融入自身。剎那間，感覺自己輕了許多，仿佛失去了某種重要的存在。

四周的空間開始崩塌，無力地墜落，被無盡的空白吞噬……

意識緩緩恢復，睜開眼的瞬間，一陣鈍痛在顱腔內震蕩。全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不適感！每一寸肌肉從感覺層面都泛著酸澀的疲憊，想著，這是精神力透支后的代價。

試著回憶這段時間的修煉成果，所有的建筑模型都完整保留在記憶中，唯獨對距離的規模把控稍顯不太精準。

剛才那個夢，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只是因為過度疲憊，導致記憶中的一切都支離破碎，最終徹底崩塌？

已經不記得，剛剛的空間中有另一個存在。

只能說，現在的胡昊還是太過弱小，就連自身的記憶都無法保護。

環顧四周，發現正浸泡在泳池里。空氣中飄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苦味，還透露著一股甘甜。仔細嗅了嗅，應該是水里添加了某種舒緩疲勞的藥劑。

更加深切的去感受，雖然氣味很淡，但能分辨出劑量很足。

池水清澈透亮，像是經過特殊過濾，看不出任何雜色。

遠處的上岸處整齊地掛著浴袍，看來可以安心多泡一會。

這幾天的封閉式特訓實在折磨人，悶在那套厚重的修行服里，現在能沉浸在這片清涼中，肯定要多享受一會。

回想起訓練時的狀態，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呼吸確實越來越成熟。照這樣下去，以后潛水時哪怕不用氣瓶，在水底待上一兩天應該也不成問題。

微涼的水流輕撫肌膚，每一寸神經都在愜意地舒展。這一刻的安寧，真是久違了……

特訓結束，沒必要繼續維持心算計時，任由自己沉浸在這份難得的清涼與舒適中。疲憊過后的休憩如此珍貴，放空思緒，什么都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

就這樣不知過去多久，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的生命體征顯示你應該已經醒了，還不打算出來嗎？”

“不是，你是用什么監視的？”

“整個池子都是監視的儀器！”墨小姐知道對方會顧慮什么，補充一句：“放心，這些設備只關注你的內在狀態，數據都是經過處理的，直接顯示的是血肉骨骼和經脈的生理指標?！?

聽到這樣周到的解釋，不禁感嘆她的考慮確實全面。

“行吧！我信你。”

游上岸，穿好浴衣，打開房門。墨小姐正等在門外，關切地問道：

“現在感覺如何？”

“感覺剛活過來，怎么說呢？啥也不想去想，啥也不想去干。哎，感覺頭脹得慌，還有，整個人空落落的，感覺像少了一部分似的。”

“精神消耗過度，正常！需要個輪椅服務嗎？”

“不用，還不至于?！?

剛才對方的那句話，雖然她說得輕描淡寫，但能感覺到這個提議是經過專業評估的。

跟著她來到附近的小型會議室，只有自己與她兩人，問：“任如之呢？”

“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就讓她先回去了。如果你想見她，可以自己去找?！?

提到任如之，胡昊有些心事想找人傾訴。眼前這位顯然是最合適的人選，沒有直接開口，而是用探究的目光注視著她，等她主動詢問。

墨小姐果然順著他的意思，問：“怎么這樣看著我？除了修行的事，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你到底是怎么向她介紹我的身世的？”

“就按你自己編的那個故事，英雄的遺孤。”

“除此之外呢？你還說了什么？”

“我還說，讓她勇敢追求自己的欲望，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現在完全肯定，就是眼前這位在默默搞事！只不過，現在精神上的疲憊讓自己的情緒都難以激動起來：

“哎，”無力的嘆了口氣：“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也許你確實是出于為我考慮，但真的做得太多了?！?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

胡昊將52號那天任如之對他說的那些大膽直白的話復述一遍。那些超出常理的發言，那種一反常態的主動姿態，完全顛覆了他對任如之的認知。

聽著那些表述，墨小姐原本還帶著幾分玩味的笑容漸漸平靜，她心里有些亂了，她沒想到，任如之的行動會如此迅猛，如此超出預期。

無論是胡昊平日里的描述，還是她所收集的所有資料，都顯示任如之一直是個靦腆、缺乏勇氣的女孩。按照推算，即便任如之可能表露心意，那應該是循序漸進的過程，而非這樣直截了當的爆發。

除非任如之的情感本就極為豐富，只是長期被壓抑在某種環境之下，才讓所有人都誤判了她的真實性格。

而那天她那一番既大膽又理性的發言，不僅精準地點破了兩人之間的微妙關系，甚至已經妥善地處理好了后續的相處方式。

想到這里，墨小姐心里微微泛起一絲懊悔。原本只是想借任如之來調整胡昊的人際關系走向，可現在看來，她似乎喚醒了一個遠超預期的對手。

她現在只感覺，失策了！

隱隱感到頭疼。如果自己未來離開，以胡昊和任如之現在的狀態，兩人的情感很可能會在各種契機下迅速升溫。到那時，她所有的安排，反倒成了替別人鋪路的嫁衣。

麻煩了！

她飛快地思索著對策。目前最穩妥的辦法，或許是再培養一個能夠制衡任如之的存在。

可問題是，已經沒有合適的人選。

根據她所掌握的資料，胡昊與周圍的異性基本都保持著正常距離。唯二對他有特殊情感的，除了任如之，就只有冬雯錦。

可冬雯錦目前表現出來的，是將胡昊當作弟弟看待，而任如之，原本應該是個怯懦的暗戀者，原本希望她能繼續保持退縮的態度，慢慢試探。

可誰能想到，她竟然直接選擇了主動出擊？

墨小姐已經是在盡可能去思考該如何處理？該如何安排？

在不動用特殊手段的情況下，短時間內，她確實想不出什么完美的應對方案。

靜靜地注視著墨小姐沉思的模樣，顯然正在認真權衡著什么。見她遲遲不開口，胡昊等不住的詢問：

“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們兩個能成的可能性?！?

“??！還有這種可能啊！”

“可能性還不低呢！”

“怎么說？”

“你這人心太軟。長期相處下去，看著對方為你付出，你會慢慢積累愧疚感。等這份愧疚達到某個臨界點，到時候，就算現在你不想接受，到時候你的心也不會允許你拒絕?！?

仔細思索著這番話，不得不承認墨小姐說得很有道理。

確是這樣的性格，見不得別人為自己犧牲，總是被責任感牽著走。

“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你的路，當然要你自己走??！還有，為什么你會覺得我在這方面有經驗呢？感情這種事，可不是書本上的知識能教你的。”

“做你自己就好。接受也好，拒絕也罷，重要的是遵從本心。”

或許說些另類的話會造成不一樣的影響，只不過，墨小姐還是將胡昊自身的考慮放在第一位，希望其能夠自行成長，也希望，他開心就好。

心里早有答案，只是無法干涉。她也在賭，賭以胡昊的性格，不會讓這段關系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至于是逃避還是面對，那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胡昊慎重的去思考這些問題，墨小姐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行了，對于你來說，感情問題有的是時間慢慢想。我的時間不多，先來總結下這次修行成果吧！”

她輕點座椅扶手上的按鈕，桌面亮起臨海學院的立體投影。雖然只顯示了教學區和生活區，但微縮的比例讓整個模型顯得格外渺小，一個巴掌就能蓋住一整個學區。

“來看看你都去過哪些地方？”墨小姐對照著任如之的報告開始標記：“這些地方都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焙桓┥砑毧?，模型上的光點隨著他的追憶不斷亮起。

最終統計顯示，不算郊區的話，胡昊已經探索了學院60%的區域。

墨小姐快速整理著數據：“看來還有40%的地方需要去呢！”

胡昊表示：“什么時候去？你說吧！”

“有空的話，你自己去逛吧！”

“為什么？”

“為什么？拜托，馬上就要開學了，我手頭的工作還沒處理完。等忙完這些，我也該走了，到時候有需要的話只能打視頻?！?

“對了，我還沒問我睡了多久?！?

“昏迷了剛好一天，現在是55日下午5點！下半年的新生都已經開始報到了。”

“真快呀！”胡昊不禁感慨。回想這個假期，似乎沒做什么特別的事：先是當運動會守關人，接著短暫旅行，最后就是這次感知力特訓。

比起放假，他反而更期待開學，那樣的生活總是更熱鬧充實，說點真心實意的話，要是沒有那么多報告論文就更完美了。

“你先別光顧著回憶，我話還沒說完呢！”墨小姐的話讓他拉回現實：“距離開學還有5天，我的計劃是讓你休息兩天，58號再回來做后續安排。

“其實休息一天就行，畢竟對于你來說時間很緊迫，不是嗎？”

“一天可不行?！?

“為什么？”

“你忘了57號要開始關于下學期的選課了嗎？”

“哦，還有這么回事，我忘了?！?

“上學期你選了不少選修課，這學期什么打算？”

“再說吧！”

“那就是沒有了?！?

“上學期選的真有點多，這學期我想多休息會?！?

“那課余時間有什么計劃？”

“再說吧！”

“看來你是真累壞了，休息兩天再和我聊吧！”

“行。”

墨小姐站起身，離開時最后叮囑一句：“建議多去之前走過的地方看看，實地重溫能加深記憶。”

“好！”

只覺得渾身疲憊得連抬腳的力氣都沒有。換回原本的那套裝束，降低存在感進行偽裝，胡昊直接在房間中央展開一道水幕，跨了進去！

在這個墨家駐臨海學院莊園待久了，真將這里當成自己住所了！沒有絲毫要避諱的意思。

關于那本該難以逾越的空間結界，在他眼中簡直形同虛設。

水幕流轉間，已然出現在學院中央的觀景高臺上。這里聚集著不少學子在眺望遠處，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是學院宏偉的入口大門，此刻正有新生正陸續入校。

回憶起剛入學的那一天！還記得，當初感覺到那么多來自各方的視線，還以為會是怎樣不好事件的開局。

現在看來，完全是自己多想！

就是學長學姐以好奇的態度，來觀察新生。而此時的自己也已經成為了這眾多視線之一！

時間真快呀！下個學期即將開始，真不知道下半年又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