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正身處臨海學院的中央區域，距離墨家駐地所在的莊園僅有不到十條街的距離。步行即可抵達，確實無需開啟傳送。

行至半途，胡昊想起一事：何必親自前往？一通電話便可解決。這樣不僅便捷，還能避免被對方挽留而無法逃離的狀況。

這個念頭讓他不禁自嘲，如此簡單的方式竟被自己忽略了。真是不應該呢！

內心中自嘲的同時，他已取出平板，撥通了電話。然而鈴聲剛響，通話便被掛斷?？磥韺Ψ酱_實事務繁忙。

也罷，不急，靜候回音。

就在此時，胡昊敏察覺到一道陌生的視線正注視著自己。那目光的主人實力不俗，且帶著幾分探究的意味。

街道上行人如織，為這無聲的觀察提供了絕佳的掩護。

他并不著急四處張望，而是不動聲色，很自然的繼續瀏覽著平板，同時悄然將周圍區域納入偵查領域。

暗處的觀察者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發現，便不再隱藏，主動走了出來。

看到來人，是前幾日剛見過的督公朔！

“有什么事嗎？”胡昊開門見山地問道。

“看看，”督公朔的聲音透著半分疲憊，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給人的感覺就像隨時會暈倒在路邊。就連說話都盡可能的簡略！

胡昊表示：“我有什么好看的？”

督公朔緩緩抬起手，指向胡昊：“你，”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有點特別！”這句話給胡昊嚇了一跳，面上仍保持著鎮定聽對方繼續說：“我能，感覺到，你身上有種，很強的氣息?！?

“那只能說我還有潛力吧！”胡昊試圖引導話題的走向！

“對，也不對！你，或者說有人，在刻意的壓制這股難以控制的力量！不對，不對，你給人的感覺，真的很特別。但是我，”

他的言語卡在這里，似乎在尋找更準確的表達方式。這番含糊其辭的話語卻讓胡昊心驚，難道這位當代公認的第一，已經看穿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督公朔停頓了好久：“算了，沒事！”繼續慢吞吞地補充道：“你是這所學院的學子，那位說你的人脈很廣，所以我想，向你，打聽個人?！?

“我人脈廣？”胡昊指著自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平日里來往的人屈指可數，兩只手都數得過來。

既然那位江某人讓督公朔來找自己，想必是跟自己有過交集，有接觸過的。慶幸之前見過面，否則胡昊還真不知道督公朔在說誰。

心里嘀咕：那家伙整天神神秘秘的，這次又在打什么算盤？

“你先說人名，我看知不知道吧！”

督公朔像卡殼的機器一樣僵在原地，能看出他正在努力思考。這一等就是整整兩分鐘，才聽見他用不確定的語氣吐出兩個字：

“好像叫，門盛！”

對于這個人名，胡昊很明確的記得自己沒有見過，甚至都沒有聽說過：“很抱歉，我并不認識這個人，還請另請高明。”

“不認識嗎？”督公朔又陷入卡頓狀態：“可是，他說，自己是這個學院的，學院榜第一。你，真的不認識這個名字嗎？”

學院榜第一？胡昊開始思索：

等一下，現在的學院榜第一是叫上門永盛，這不知道該說什么，這是人名沒記全還是根本就是兩個人？

胡昊試探的追問：“你確定你要找的那個人叫門盛？”

“我只記得，應該是有這兩個字。”

胡昊不語，只是一味的沉默。

督公朔鍥而不舍地追問：“所以，你真的不認識這個名字嗎？”

“只能說，認識一半吧！”胡昊半開玩笑，又像是調侃的說著。四個字里說對兩個，確實算認識一半：“所以，你找他有什么事嗎？”

“赴約！”

想起想起之前聚餐時的對話，胡昊疑惑：“你不是說你是因為念前的邀請才來的嗎？”

督公朔遲緩地點點頭：“是??！幸虧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們，倆約定一，千天后見面?，F在，都快兩年了。我都把這件事給忘得很徹底?！?

“那你為什么現在才來找？”

“你朋友，建議讓，我最后的時候再，找?！?

“你說念前?。∵@家伙又在謀劃什么？”

“他，很精于，謀算！”督公朔斷斷續續地說著，語氣中甚至都能聽出幾分肯定。

胡昊點頭表示認可。腦海中浮現出幾十分鐘前剛見過的上門永盛，那位頭發和衣服上都沾滿彩色墨跡的學長。以他的身份地位，應該擁有獨立畫室才對。

“稍等，我幫你問問?！昂徽f著已經撥通了冬雯錦的電話。還沒等他開口，聽筒里就傳來對方的聲音：

“效率這么快，你的事情忙完了嗎？”那言語中隱約聽出來有幾分欣喜與興奮。

“沒有！墨小姐那邊的電話沒接，同時我又遇到了另一件事情。就是我想問一下，你知不知道上門永盛學長現在會在什么地方？”

“應該是在自己的畫室吧！怎么，你找他有什么事嗎？”

“不是我，是我朋友的朋友！不過我先向你確認一下，就是咱們學院這幾年有沒有一個叫門盛的從排到過學院榜第一那個位置?！?

“門盛？沒聽說過。”冬雯錦的回應沒有絲毫的遲疑：“而且，上門永盛學長已經蟬聯榜首快三年了，至今沒人能超越?！?

“那沒事了！應該是同一個人?！?

“門盛！上門永盛！”聽筒里傳來冬雯錦小聲的嘀咕：“該不會你那朋友的朋友，沒有將名字記全吧？”

“我覺得也是這個可能。所以，那個學長的畫室在哪？”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入學時他正好開始閉關。你等等，我去問問別人?！甭犕材沁厒鱽頀鞌嗟穆曇?。

胡昊轉向督公朔，做了個安撫的手勢：“請你等會吧！”這位傳說中的強者此刻正像個迷路的孩子般，茫然地站在原地。

大約五分鐘后，通訊器傳來一聲提示音，是冬雯錦發來的地圖定位。緊接著電話鈴聲響起，聽筒里傳來她的聲音：“定位收到了嗎？那個地方還挺偏僻的。看來學長確實不喜歡被人打擾呢！”

“收到了！謝謝！”

“別急著謝我，夢雅特意提醒我，學長會在創作時設下結界防止外人闖入。這個點他應該已經回去了。不過，要是你真想硬闖的話，后果可得自己承擔哦！”說到最后，她的聲音里明顯帶著幾分幸災樂禍：“作為失禮的懲罰，挨打后我可是不會同情你的。而且我相信你的能力，以你的本事，逃跑應該不成問題吧？”

“好的！我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雖然才分開幾十分鐘，她就開始催促：“你那邊效率快點??！我已經有點餓了。”

“知道了！我也想快，但電話打不通。還懇請你能夠多等一等了?！?

“懇請！”她那語氣頓了一下：“用這么客氣的用詞，我倒是不好意思催你了呢！”

掛斷電話，胡昊看向身旁的督公朔。因剛才的通話一直開著外放，于是直接問：“情況你也聽到了，學長現在應該正在創作，我們真的要現在去打擾嗎？”

“沒事，我能，將他叫出來。”

見對方如此篤定，胡昊也不再多言。他低頭在平板上調出剛收到的地圖定位，目的地確實相當偏遠，光是確定具體位置就多花了幾秒鐘。待水幕凝聚成形，他朝督公朔示意：

“跟我走！”

上門永盛學長的畫室并不在學院內。當水幕散去時，映入眼簾的只是一片尋常山景。胡昊不禁有些失望，他原以為當代藝術大師會選擇更具特色的地方作為創作場所。

偌大一座山岳，要找一個隱蔽的畫室確實不容易，但對胡昊而言倒也不算難事。瞬間釋放出偵查領域，感知力向四周擴散，試圖鎖定目標。

然而，就在領域展開的剎那，他猛然察覺到異樣，整座山岳竟被一股奇異的力量籠罩！

而那力量的本質，是水彩！

這位學長的手段當真了得，竟能以畫作覆蓋整座山體，甚至連氣息都完美隱匿。若非他主動探查，單憑肉眼，根本看不出絲毫破綻。

督公朔側眸瞥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微變，淡淡道：“你的感知力，還得再練。以你的實力，這種程度的偽裝本該一眼看穿。”

現在這話說的如此流暢，胡昊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干脆利落地轉移話題：“反正位置就在這里，但具體在哪我可摸不準。你不是說你能把他叫出來嗎？來吧！”

僅是這說話的功夫，胡昊便親眼目睹：督公朔手腕一翻，一柄寒光凜冽的小刀憑空浮現。他的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軌跡，刀光如電，剎那間縱橫交錯，覆蓋整座山岳的畫作結界竟如薄紙般被切得粉碎！

同時，被切開的還有那以畫作為根基的結界！

“轟！”幾乎在同一瞬間，胡昊感知到一股洶涌的危機感襲來，抬頭望去，只見一道瀑布般的洪流自山巔傾瀉而下，裹挾著磅礴之勢，所過之處，林木盡摧！

然而，督公朔只是輕描淡寫地抬手一揮。刀光一閃，那奔騰的洪流竟被生生劈成兩半，化作漫天顏料，紛紛揚揚灑落。

山巔之上，一道洪亮的聲音炸響：“何人如此無禮？連招呼都不打就硬闖？”

督公朔神色不變，只淡淡回了一個字：“我！”

胡昊心跳微微加速，內心忍不住有些激動，這場景，簡直和他曾經看過的那些高手對決的小說如出一轍！真正的強者相遇，無需多言，僅憑一個照面、一聲回應，便能認出彼此。

事與愿違，山谷中再度傳來那道洪亮的聲音，只是這次帶著明顯的困惑：“你是誰呀？報名字?！?

“督公朔！”

只見一道身影如隕石般從山谷中疾掠而下！重重落地，上門永盛死死盯著眼前這個衣衫襤褸、長發蓬亂的男人，他根本不敢相信，這個邋遢得像個流浪漢的家伙，竟然就是自己日思夜想、渴望再次挑戰的那個人！

“你，“上門永盛的嗓音有些發顫：“怎么變成這樣了？“

督公朔隨意地撥開遮住眼睛的亂發，語氣依然是那般平淡：“沒事，懶得打理而已?！?

“你這懶得打理，我都認不出你了?！?

“細節而已，不重要?！?

上門永盛深吸一口氣，突然伸手扯開發帶，任由那頭標志性的狼尾長發在風中狂舞。他反手握住那支泛著流光的畫筆，眼中燃燒著熊熊戰意：“來吧！“他的聲音因興奮而微微發抖：“今天一定要讓你親身體驗下，我的畫，不止能看，還很實用?！?

據事后了解，這段恩怨要追溯到兩年前：

那時剛登上學院榜首的上門永盛外出采風，在雪山之巔偶遇了獨自修行的督公朔。當時的督公朔還是一頭利落短發，上門永盛認出了這位被譽為當代最強的少年。

心高氣傲的新晉榜首當即發起挑戰，結果：

慘敗！

他盡全力構筑的畫作世界，在對方的進攻下脆弱如紙。那些絢麗的山水、兇猛的異獸、堅固的屏障，統統被輕松擊碎?？嗫嘀伟儆嗷睾虾?，他徹底敗下陣來。

戰后，督公朔只留下一句評價：“你的能力不過是對萬物拙劣與精妙的模仿。若你只執著于畫得像，這輩子都摸不到真正的門檻。”

上門永盛不甘心。他承認自己贏不了，但他要證明自己的畫不止是觀賞品！

他要創作出無法被斬斷的畫，要畫出既能永恒銘記萬物又堅不可摧的作品！

于是，他堅持不懈的騷擾下，硬是換來一個聯系方式，并立下約定：一千天后，再戰一場！

此后，他開始了長達一年多的閉關。

在無數次失敗與摸索中，他終于找到了突破的方向?？僧敿s定之日到來時，他發出的消息卻始終沒有回復！不甘心的他選擇繼續閉關苦修，直到前不久，學院強行把他調出來，安排他參與本次學院障礙賽的關卡設計。

面對上門永盛熊熊燃燒的戰意，督公朔佝僂的身軀挺直，整個人瞬間散發出凌厲的氣勢：“我給了你1000天時間，現在讓我看看，你到底進步了多少？”

上門永盛糾正：“已經快1500天了！”

“記得這么清楚??！“督公朔輕笑一聲，本以為大戰一觸即發，卻見他周身銳氣卻消散。就在上門永盛已經做好重傷到無法履行職責的覺悟、準備全力一戰時，眼前之人又恢復了那副懶散模樣，甚至打了個哈欠：

“算了，不想打。太累了，懶得動?！?

他用商量的口吻繼續說道：“這樣吧！我已經報名參加你們學院的障礙賽。到時候你也參賽，咱們賽場上見，如何？“

“沒問題！剛好我負責鎮守最后一關，就在那里等你?！鄙祥T永盛難掩心中的激動，他清楚兩人之間的差距，可是他要證明自己，同時將接下來的這場戰斗當做檢驗自己成長的標記。

“好，我會在最后一天出場?！岸焦窇醒笱蟮負]手：“不見不散?！罢f完，轉頭對胡昊道：

“走吧！回去吧！我要回旅館躺著去了?！?

就這樣，這場突兀而又奇怪的會面，在一種古怪的氛圍中草草收場。

再次穿過水幕，回到學院出發時的地點，上門永盛揮手告別：“拜拜！走了！”只是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活像個落魄的醉漢。

胡昊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實在難以將這個頹廢的身影與當代最強的稱號聯系起來。

這反差，有點太大了。

真如他自己所說，自那事之后道心破碎，整個人已經完全頹廢。還是另有隱情？

算了，又不完全了解內情，何必多問。

想起還有正事要辦，胡昊再次撥通墨小姐的電話。鈴聲響了十幾秒才被接起，聽筒里傳來她公事公辦的聲音：“喂！有事？”

“不是！你在忙什么呢？”

“公務啊！再怎么說，我現在也是墨家駐臨海學院的代表，有一堆事呢！”

“你不知道今天開會嗎？”

“知道啊！但不是有你出席嗎？”她的言語是那般輕描淡寫！

“那你至少提前通知一聲吧！”

“知道了，知道了，還有什么事嗎？”

“還有，明啟曼羅副院長找你，讓你盡快去一趟?！?

“好的，沒問題，還有嗎？”

“沒有了，你忙你的吧！”胡昊忍不住抱怨一句：“真是的。來不了也跟我說一聲??！”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你可真貪心，我可不只屬于你一個人哦！”墨小姐特意頓了頓：“現在的我可是代表墨家。”

“是是是，墨代表大人。我就不打擾您日理萬機了?？烀θグ桑　?

掛斷電話，胡昊看了眼屏幕上的時間，才不到下午五點。些許意外。這一通折騰下來居然只用了一個多小時，意外地順利。

結果還不錯，現在有充足的時間可以約冬雯錦一起出來吃個飯，再次撥通電話：

“喂？“電話接通時，他聲音里帶著笑意：“我這邊忙完了，賞臉共進晚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