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好眼力，這是一個琉璃鼻煙壺，實際上就是個手里把玩的物件兒，不過這可不是普通的物件兒，這是周國官家的，您運氣好，一金銖拿走。”小販心里歡喜，想著今晚遇到有錢人了，這批貨太貴，但也終于可以銷了。

“告訴我來路，兩金銖。”星燃將琉璃瓶握在手里，這瓶子無論是材料還是工藝，都和當初那位“霍大人”給他的那只一模一樣。

小販猶豫不決，最后攤開手掌在星燃面前。

“韓洛泱。”

“嗯？”

“借我兩金銖。”

韓洛泱放下手里的琉璃走了過來，什么也沒問就給了小販兩金銖，小販趕緊收了起來，說道:“兩個月前，周國城北徐家琉璃鋪大火，一家十幾口連同伙計都死絕了，隨后鋪子里的貨物就被官府查封，但還是有一些流落在外，因為大部分品相質量都上乘，所以輾轉流入各地黑市，價格也相對高一些。”

“周國城北徐家琉璃鋪……”星燃回想，雖然沒去成，但對這個地方印象深刻，“兩個月前？”

那不就是自己和姜咫行離開后的一段時間么？

“怎么了么？”韓洛泱問他。

“沒什么。”星燃回過神，收起琉璃瓶，“錢我回頭還你。”

“這又不是多大的數目，算了。”韓洛泱擺擺手，要他不用放在心上。

星燃冷眼看她:“我不想欠你的。”

這句話讓韓洛泱很不滿:“我當初養你，花費的可比這多了去，也不見你這般理直氣壯說要還我。”

星燃的臉色有些不好。

“沒想到二位是這種關系……”小販插嘴，見星燃有些氣惱的看著他，連忙捂著錢袋子，生怕他后悔，一邊賠笑:“我多嘴，我多嘴，二位隨意。”

“走！”星燃負手向前走去。

“去哪兒？唉，星燃你能不能好好說話？”韓洛泱無奈又跟了上去。

……

二人進入一家酒館先后入了座，星燃向小廝比劃了一下，小廝點點頭就離開了，星燃不慌不忙拿起茶壺給韓洛泱倒茶:

“這家酒館白日里不營業，只有這個時段才開，中洲人飲清茶，西方和北地來的商人則更喜歡飲用這種鐵鍋煮制的青磚茶，味道濃厚，你嘗嘗對不對味？”

韓洛泱不用嘗，只聞一聞就知道這是故鄉的味道:“這茶才是家里煮奶茶用的，前些日子在椒房殿煮的，茶葉太過清淡，蓋不住牛乳的腥膻，如果有這個青磚茶，煮出來的味道就不一樣了。”

“回去的時候買一些就是了。”星燃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潤喉，“這家店也有煮奶茶，只不過更迎合西邊行商口味放了鹽巴，我覺得還是放糖好喝，我就喜歡甜的。”

“那是，我們北地的奶茶最好喝，多少年我都喝不膩。”韓洛泱對此頗為得意。

說話間小廝端來一盆羊肉，又拿來兩碗蘸料和一碟小餅。

“這家店主要就是為了迎合各地行商的口味，以前我和薛稚堂來過一回，我是實在不喜歡吃羊肉，但他愛吃的緊，那時候隔三差五就會來。”星燃從盆里挑了一塊肥瘦均勻的遞給韓洛泱，“這個你也嘗嘗，有沒有家鄉的味道？”

韓洛泱沒客氣，拿出隨身的匕首將肉從骨頭上剔下來，撒上蘸料嘗了一口。

“肉質軟爛，火候正好，只是這羊肉不算上乘，腥膻味有點重。”韓洛泱吃完又選了一塊，雖然在挑毛病，但顯然是對了口味，忍不住多吃了幾塊。

“喜歡吃就多吃。”看她吃得好香，星燃也吃了一塊，雖然有了之前的歷練吃得下羊肉，但還是因為它的腥膻味皺了皺眉。

“你還是吃烤的好了。”韓洛泱笑道。

星燃放下手里的肉，用旁邊盆子里的橙皮水洗了手，才隨口說道:“你還別說，我真有點想念烤羊肉，說來也神奇，明明我不喜歡吃羊肉，但就是對烤羊肉難忘。”

“我早就說過，世間哪有那么絕對的喜歡與不喜歡，不如你跟我回北地，我保證以后讓你吃好喝好，還不打你。”韓洛泱放下手里的匕首，正經問他。

星燃下意識摸了摸臉頰，此時的傷讓他想起以前的臉有多疼。

“不去。”星燃果斷拒絕。

“無聊。”韓洛泱哼了一聲。

“話說，你來這兒究竟是為什么？為了萬壽節？”星燃問，“但是，早在萬壽節前你就來了，如今慶典也過去了一陣子，他國使臣也都走了，留下的只有一些世子，你怎么還沒有動身的打算？”

韓洛泱沒說話。

“若是機密，就不用與我說。”星燃補充了一句，感覺腹中饑餓，于是還是扯了塊精瘦的羊肉撒上蘸料吃了。

“今年春天，父汗身體愈發不好，逐漸開始安排我們幾個人的去向，他打算將我嫁給周邊一個部族的首領，我不愿，為此絕食了三天。青櫟可偷偷跑來告訴我，如果不愿就去求達柘，求他送我去中洲。我哥哥答應了，我就來了。”韓洛泱看他不解，于是說道，“你不明白么？我哥救你，就是和大穆皇帝的交易，就是為了那些金銖，但又不僅僅是金銖。”

“鐵器，鹽巴，援兵……我是聽姜叔叔說。”星燃壓低了聲音，四下看看才道，“所以你哥要造反啊？”

“差不多吧。”韓洛泱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輕描淡寫道，“北地幼子守業，但我哥不服青櫟可……”

“這么做，可行么？”星燃對此很疑慮。

“北地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沒有那么強烈的禮法做約束，如果我哥贏了，潘陸奚還是潘陸奚，如果我哥輸了，潘陸奚依舊是潘陸奚。”韓洛泱道，“我哥要為他的野心付出代價，我希望我哥贏，所以我來這兒，也是我的代價……但我覺得還好，生活是拘束了些，但不用嫁給我根本沒見過的人，這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星燃沉默片刻后才道:“你來這兒，對青櫟可沒什么好處。我在北地那么久，能看出達柘過分的沉穩和低調，知他有所圖，但唯有青櫟可是看不透的……罷了，這話題沉重了些，也違背帶你出來玩讓你開心的本意，你吃好了么？吃好了我帶你再去別的地方。”

韓洛泱用橙皮水洗凈了手，帶星燃結了賬，就跟在他身邊離開了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