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哥哥不僅帶她出去游獵，還讓她有了意外收獲，小女孩的喜怒掩不住，此時正坐在上好的梨木榻上吃著水果哼著歌。
“郡主，那個奴隸正在外面等著。”隨從進來說道。
“帶進來我看看。”她漫不經心地剝著果皮，那嬌嫩的黃色水果產自中洲的江南，一路上用冰鎮著加急送來，對北地這樣的苦寒之地來說尤為珍貴，每次幾個哥哥像商量好了一樣都給她送來，在她這兒倒成了稀松平常的果子了。
一個穿著粗麻布衣的男人走進來，她瞥了一眼，目光卻很難從他臉上移走。
他重新梳理了頭發，像天正一脈的道士一樣用木簪將頭發束起，只是手頭只有木柴，他便用柴刀簡單的削了根木棍出來替代。
他也洗了臉，費力才將污垢洗凈，又換了身干凈衣服才過來。
巴朵很快回過神，忍不住笑道:“以為你是男人，沒想到是個姑娘。”
“我是男的。”星燃皺眉，臉上或青或紫的傷也很難掩蓋他本就白皙的皮膚，長相上又多遺傳母親，五官精致但也秀氣，加上中洲人的身型本就瘦弱一些，所以和北地部族的漢子比起來，他是沒那么粗獷。
“是嗎？”巴朵揚起眉，將手中剝好皮的果子丟在嘴里，起身走來拍拍他的臉，低聲在他耳旁說道，“在我們北地，但凡有血性的男兒，都受不得被俘的屈辱，或與敵人同歸于盡，或就此了斷，你呢？你怎么選？”
“我選活著。”他暗自握緊了拳，又無奈松開。
“好啊！”有那么一瞬間，少女是覺得意外的，她笑得燦爛美好，聲音卻少有溫度，“我的奴隸，我該怎么稱呼你？”
“阿燃。”星燃沉默片刻，與其被她起了什么奇怪的名字，不如告訴她的好，只是這姓太過惹眼，便被他隱去了。
“那就叫阿燃了。”可能巴朵對中洲人的起名規則并不了解，也沒多想就愉快地接受，“阿燃，以后你就給我養馬，替我牽馬，給我當馬凳。你乖乖的，就能活著。”
“好。”
養馬是體力活，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切草料，晚上還要清理馬廄，若是主人騎它出去，回來還要打水清洗，若是幾日不騎，還要牽出去帶它到馬場里走幾圈。
星燃為此吃了不少苦，手指在水里浸泡久了便沒有以前那般細嫩，手掌上也多是干活時劃破的小口子，短短數日，一雙修長細嫩的手就已經變得飽經滄桑。
他平日最不喜羊肉的腥膻，如今不得不為了養護自己這雙手，用食物和府上隨從換些羊油涂抹傷口，以期緩解疼痛。
夜里切好草料，星燃坐在馬廄旁，呵了呵凍僵的手，如今才九月，北地入夜后的寒涼就讓他難以入睡了。
星燃不由得奇怪，自己生在涼州城長在涼州城，離北地也不算遠，為什么自己從不覺得冷？
他從衣袖里摸出一個小瓷盒，掀開蓋子扣出里面一小塊膏體，小心翼翼涂在手指上，聞著不好聞的氣味，這才回過味來——自己當時吃穿用度都有人伺候著，什么時候該穿什么哪里用得著他操心，有人為他考慮周全，自是不在意冷暖。
好日子不復返，如果能預知未來的某一天會這樣，他起碼還是要學一些粗活累活怎么做。
“過一陣子就是圍獵了，到時候一定很熱鬧。”
“希望郡主能帶上咱，去年我跟著去了，郡主下令烤了好多肉給我們吃呢！”
“還有歌舞看，只要能去一次，這一年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了。”
“……”
不遠處的幾個隨從一邊走一邊聊，星燃雖是無意，但坐在這兒也基本從頭到尾聽了個遍，北地冬季不好過，需要動員全族人的力量準備食物，才能熬過冬天，潘陸奚族勢力大且富足，基本不愁，但還是有出去打獵的習慣，祖輩這一習慣從未廢棄，如今要迎來的是今年最后一次，大家還是很重視。
星燃有些心動了，這對他來說，是個機會。
日子一天天過去，府上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中洲人不僅沒被養馬這種體力活累垮，反倒一天比一天更認真，這個年輕人是真的有韌性，幾乎全部的時間都在養馬上，他為此還請教了不少人，自己又總是琢磨。
不僅將郡主的馬喂得健壯，而且將馬廄打掃的一絲不茍，每到天氣晴好時還帶它去馬場散步，給它洗澡，一件事都不落下。
府上隨從常在他背后議論:這個中洲奴隸是已經瘋了么……
一個月過去了，星燃養馬的技術已經純熟，郡主的馬匹在他的細心呵護下毛發順亮，精氣神十足。
就連馬場里養了一輩子馬的師傅都夸贊他進步飛快，能把馬養到這份上以后能成大師。
這馬名叫“小紅棗”，也是個烈性子，但卻不是冷血，一個月來和星燃也產生了友誼，面對他的時候溫順了不少。
“小紅棗，我們散步去吧！”清晨喂了草料后，星燃會摸著它的毛對它說。
“小紅棗，該洗澡啦！”出太陽的午后，星燃會拎著一桶水邊走邊說。
“小紅棗，你聽過中洲的歌謠嗎？我給你唱。”閑來無事時，星燃會一邊打理它的鬃毛時一邊唱。
……
總之小紅棗一見他來就會溫順的像只小貓，見到有隨從對他呼來喝去時，它會發出不滿的鼻息聲。
“沒想到在這兒，還能真心真意得到一個朋友。”星燃摸著小紅棗的頭，一時感慨萬千。
“三天后啟程，除了這些東西，郡主還想帶什么么？”身邊的侍女來找巴朵核對打獵時需要帶的東西以后，又問道。
“我最近看小紅棗精神特好，是嗎？”
侍女點頭:“聽說是那個中洲人的功勞，一開始干活還柔柔弱弱，后來不知道發了什么狠，總去馬場請教師傅，那養馬師傅雖不想教，但也挨不住他一來二去的懇求，教了一些，他學的也快，這一個多月也不曾偷懶……”
“嗯？沒想到啊……那就讓阿燃跟著去，路上給我牽馬，他把小紅棗養的好，小紅棗一時半會兒離不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