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郡樂業縣，白鶴門。

飛鶴老人乃是白鶴門第七代掌門，一手仙鶴爪，摧金裂石不在話下。

他倒不是魏休師傅，只是在魏休前往極意門的路上，順路見著的一個小門派而已。

魏休當然不能只打師傅，不然江湖人懷疑有黑幕不說，這個名聲也不太好。

欺師滅祖，以后誰敢和他相交。

所以，魏休干脆操著武癡的人設，將一路上所有數得上號的江湖門派挨個挑戰一遍。

他剛開始挑戰那些江湖門派時，它們還有些不忿，就算輸了也是口服心不服。

不過隨著魏休聲名鵲起，它們的態度就大變了。

當枯榮禪師與天星道長這兩個江湖戰力天花板，也承認敗于魏休之手后，魏休上了哪家門，那個門派更是高興的差點兒跳起來。

這于他們而言，或許算是莫大的榮幸，但魏休只覺得有些好笑。

一和一百皆是小于一千，這樣的比較又有什么意義。

不過這是好事，若不如此，他的游學進度會被大大拖累的。

眼下白鶴門便是如此，他走時直接全派出山相送。

飛鶴老人例外……

他被魏休一不小心打傷了。

魏休下手有輕重，再加上他尊老愛幼，飛鶴老人傷勢其實并不重，但他非得給自己身上裹兩層繃帶，據說臉上笑得都快抽筋了。

……

馬車復又行在路上。

隨行護衛及仆人們一改一月前的愁眉苦臉，面上變得神清氣爽。

他們一開始并不知道魏休的武學造詣，雖然都在府中見過，但想著需要他們那么多護衛守護，應該也就是三腳貓的功夫。

所以魏休跑去藏劍山莊時，他們可是很憂心的，萬一公子有個三長兩短，他們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

當他們后來見了魏休神勇，知道魏休所做事跡，那真是驚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之后更是與有榮焉，一直興奮到現在。

雖偶有疑惑，但他們自是不甚在意。畢竟沒人愿意承認自己的存在其實沒有任何用處。

而與他們不同，馬車內可就是另一種氣氛了。

沉默，枯寂。

按說魏休與馬良二人都正值少年，本不該這樣。

但他們就是這樣。

魏休是一個成人靈魂，并且他天生如此，前世亦是；而馬良卻是這一月見過的太多太多了。

“都那么久了，你還沒有看透么？”

魏休語氣一如往常，他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都有了心理準備，更別說其中還有幾分他故意促成的意思。

馬良就不一樣了，他語氣有些干澀，就像許久沒有說話了一樣。

“看透了，想不透。”

“哦？”魏休有些好奇，“什么想不透？”

“想不透這世間為何如此多的污穢！這些污穢又如何才能盡除！”

這話分明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倒是讓魏休怔了片刻。

“哈哈哈哈，是啊，人間又污穢了，讓我們來毀滅它吧！”

這回便輪到馬良發怔了，他看著魏休，不明所以。

魏休搖頭道：“同志，我們是理想的踐行者，不是中二的虛無主義。我們要做的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后仍然熱愛它，而不是怨天尤人。要知道，這世上污穢雖多，但絕不是主流。”

一個人驟然見著那么多不符合他心之所想的事，發現一些淺薄的真相，三觀受到沖擊是必然的事。

這或許可以說是成長，但這是野蠻的生長，不符魏休所愿。

他想要這棵樹長得又高又直，他覺得自己需要再當一回勤勞的園丁。

“如果你覺得這個國家不好，你就去建設它；如果你覺得官府不好，你就去參加科舉去做官；如果你覺得人民沒素質，就從你開始做一個高素質的公民；如果你覺得同胞愚昧無知，就從你開始學習并改變身邊的人，他有缺點，我們一起修正，而不是一味的謾罵、抱怨、逃離。”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你所站立的地方，正是你的國家；你怎么樣，國家便怎么樣；你是什么，國家便是什么；你若光明，國家便不黑暗。”

“愿世人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像螢火蟲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火炬。此后如果沒有火炬，我們便是唯一的光。”

看著魏休眼中奪目的光輝，馬良愣住了，他從未聽過有人說這般的話，從未見過有人有這般的豪情壯志。

我自暴自棄了么？好像是的。

除盡污穢？我何德何能，哪里有資格說這種話。我不過是無能狂怒，弱者哀嚎罷了。

這些事情就算我沒有見到，它們依舊會存在于世間的某個角落。

大周二百零六縣，污穢太多了。

但這絕不應該是常理！我應該去改變它！

但是我該怎么做呢？

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的等待奇跡發生么？

呵，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更何況，他看著魏休，我的奇跡已經到來了啊！

現在該輪到我帶給他們奇跡了！

是啊，何必憤怒癡愚，先從自己做起！

不過……

中二是什么意思？

他又深思了良久，才嘶啞的開口道：“我真的能夠做到么？”

“你已經做的比這個時代的大部分人要好了。”

“你說的‘國家’二字，是指大周么？”

魏休笑了：“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那我接下來要怎么做呢？”

“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么，成為我。”

馬良也笑了。

這笑很奇怪，他以前分明一直反感此事的，雖然魏休承諾了三年之約，但他心中一直隱隱有著懼怕。

但從這一刻起，他是真心實意的了。

“也對，你是要干大事的。”

我若是不能獨立改變世間的話，那么就將生命交付給一個強大的人吧；人生來都是有使命的，而這就是我的使命，這就是我自身存在的意義！

他，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的力量，你好好使用吧！

魏休不知馬良想法，但他看得出來馬良似是解開了某個心結。

他不想問，也不必問。

只是笑道：“答對了。”

二人相視，陽光明媚。

……

魏休朝外邊車夫喊了一句，“轉道，千川郡。”

馬良疑惑道：“去西北干嘛？”

魏休聳肩：“你不是對人間失望了么，帶你去看看有多少人無論生存條件多么惡劣，也是竭盡全力在活著的。”

“可我現在可是信心百倍。”

“不一樣的。”

“那極意門呢？”

“時間還多，回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