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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眾生平等無遁形

  • 本府有佳人
  • 冷綾璃
  • 2592字
  • 2020-11-18 01:44:43

耀眼光芒自江靈梔背后穿透如紗浮云裂灑而來。

長傘下,偏她一襲白衣神思婉轉(zhuǎn),眉目脈脈翩然飄來。

一剎那,恍若驚鴻仙子誤入凡塵之感侵襲花簪雪的認(rèn)知。

卻也只是一瞬……

念及她毀損容顏,花簪雪驀地心尖一凜,迅速斂去驚艷之色,款款上前,含笑問候。

“姑娘怎知我會來?”

江靈梔聞言,莞爾輕笑,微微抬手邀了她入座,挽袖將茶匙擱在托盤上,這才抬眼對上花簪雪的視線,清淺笑語中透著淡然怡靜。

“我與錢侯爺并無深交卻能得他親來探視,能說動他的除了花老板還有何人?”

“……”

一聲輕笑算作回應(yīng)。

“昨夜兇險,萬幸江姑娘無所損傷。”

花簪雪雙眸沉靜,稍稍傾身上前接過江靈梔遞來的沉香木盤紋茶盅,裹著陣陣芬芳的醇香引得她不由將茶盅湊近先輕抿了一口。

“我既已無恙,花老板盡可寬心。”

兩人笑罷舉杯對飲,頗有“一笑泯恩仇”的江湖豪氣。

“此次災(zāi)火不知累及多少,想來修葺如初尚需些時日,不知花老板和樓中諸位姑娘目前可有落腳之處?”

“不瞞江姑娘,逢此一遭,樓中眾姊妹離的離散的散,也剩下不多了,隨我一同借住在錢侯坊外別苑,倒是離臨江仙不遠(yuǎn)。”言語神態(tài)間無絲毫避諱,坦然大方。

“如此便好!”江靈梔正坐,俯身為花簪雪添上新茶,回頭喚著盈袖,“怎么不把些小吃零嘴拿上來,卻只有果糕點心?未免膩味。”

盈袖正將桌上騰出的東西交給小丫鬟吩咐她撤下,聞聽江靈梔輕喚,忙回身快步走近,端端跪坐在她身側(cè)。

“回姑娘的話,前兒買的那些個,小少爺當(dāng)天就吃完了,現(xiàn)下府中并無姑娘們愛吃的那些小零嘴兒,只有些干果,奴婢已囑了翠縷去了殼再端上來。”

花簪雪聽著她主仆問話,也不插嘴,只輕嗅著滿園花香低頭品茗,看不清眸色沾染,尋不出芳心所暇。

懸臺下。

偏左一方的花叢中。

飛絮與瓊兒蹲在那里,手中捧著一支無甚點綴的陶土花瓶,兩個人正埋頭摘剪著花枝。

“飛絮姑娘,姑娘喚你呢,你快上去!”

侍立在懸臺下的一名小丫鬟站在柱子前踮著腳尖沖飛絮招手輕喊。

飛絮背對著她們,掩在輪廓陰影下的嘴角暗暗牽起一抹弧度,卻在抬頭的瞬間消失無影。

她嘟著嘴將手中的陶土瓶遞給要起身同去的瓊兒,又把剛剛整理好的一小把花枝插進(jìn)瓶口,附耳悄聲對瓊兒囑托了兩三句,這才極不情愿地起了身一邊拍打著衣衫上不小心沾染的泥土,一邊往懸臺過來。

“姑娘有何吩咐?”

“去房中取些銀錢,將前日買的那些小吃再帶回來些,另外看看百香堂有沒有新出的口兒,嘗著好吃也帶些回來。”

飛絮答應(yīng)著就要退下,江靈梔美目掃過對案兀自品茗垂思的人,又出聲連連叮囑:“搭輛車緊著腳回來,我可還等著招待客人。”

花簪雪聽到這一句卻也不好再裝聾作啞,將茶盅輕輕擱在長案上,抬眸望向江靈梔。

“江姑娘不必費心了,我素來不愛吃那些個東西……”

飛絮已然領(lǐng)命而去,并未因此停下腳步。

江靈梔只是微微笑著回望花簪雪,將小丫鬟端上來的干果仁兒往她面前推了推,也不計較她這番話可能引起的歧義。

可聽在盈袖耳中卻覺花簪雪此言頗為刺耳,且含有滿滿的不屑不敬。

做勢欲要發(fā)作。

打眼但見自家姑娘神情間并無異色,當(dāng)下也暫忍了下去,只心中對其無禮言辭多了幾多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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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漸斜,長傘已力不從心,任由俏皮的幾許光影慵懶地灑在長案一端。

江靈梔與花簪雪也不知說著什么,言談間笑聲不斷,仿佛已經(jīng)忘卻了時間輪轉(zhuǎn)。直到前院侍候的丫鬟前來問詢才阻了她二人的興致。

“稟姑娘,威遠(yuǎn)侯遣奴婢前來請問花老板,是否可以與他一道告辭?又或是花老板想再與姑娘話談些許時辰?若是花老板與姑娘相談甚歡分別不舍,他便先去,隨后再著人來接。”

“這……”江靈梔聽那丫鬟一板一眼表述完,眼波一轉(zhuǎn)落回花簪雪身上,眸中顯出些了然的韻味,猶如清風(fēng)扶露般的笑意展露眉梢,話語中帶著些微調(diào)笑,“不知花老板何意?”

花簪雪怎會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也不過多解釋,只掩唇笑了笑,而后起身告辭,隨了那丫鬟同往前院。

這般突如其來的淑女風(fēng)范著實讓江靈梔微微一怔,隨即會意。

站在木棧與懸臺的接口,望著那身影消失在廊檐轉(zhuǎn)角,她啞聲輕笑著搖了搖頭。不管年歲長幼,身份懸殊,聯(lián)系到心愛之人到底也遮掩不住小女兒情態(tài)。

回身輕撩裙擺坐回原位。

盈袖也奉了她的示意陪送花簪雪而去,眼前伺候的除了瓊兒便只剩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小丫頭。

這小丫頭看起來年歲尚幼,正端端正正跪侍在側(cè),始終低垂著腦袋不敢四下張望,一雙小手還在不停地自果盆中撿出未去殼的干果恭敬萬分地剝著。

江靈梔見狀免不得心生憐惜,忙素手微抬止了她的動作。

誰知話還未從嘴邊說出,這小丫鬟就如受驚的小兔兒般縮作了一團(tuán),帶了哭聲地磕頭求饒:“姑娘恕罪……姑娘恕罪!我……我……奴婢是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沖撞了姑娘請姑娘擔(dān)待!”

江靈梔一愣,眉頭輕擰,忙要俯身上前攔住她。

不曾想她剛剛伸手出去,小丫鬟便又如受驚小鹿般向后逃開一小段距離,仍舊磕頭不跌。

江靈梔無奈,只得提高了音調(diào)佯裝不悅:“你若再如此便真是沖撞了我,可是要受罰的!”

小丫鬟聞聽,當(dāng)即止住了哭聲,連著磕頭的動作也緩了下來。

“瓊兒,領(lǐng)她過來!”

怕自己上前再叫這年幼的丫頭惶恐不安,江靈梔喚了一旁的瓊兒一聲。

瓊兒是前些日子被盈袖選調(diào)進(jìn)閣樓小院供事的,也未曾見過這陌生的小丫鬟,但只看這般光景,便猜度著必是府上新采買的侍婢。

想著自家新進(jìn)府中那時的情景,不由得對這小丫鬟多了些憐憫,上前柔聲低語,輕拉著她走到姑娘面前重新見禮。

江靈梔也不責(zé)怪于她,從臂釧下取出手絹溫柔地替她擦凈眼淚,又抬手幫她理了理因為驚慌而凌亂的發(fā)梢。

全程無話,卻讓小丫鬟莫名心安。

見她終于敢抬頭看著自己,江靈梔這才眉眼彎彎地笑著開口詢問:“你為什么這么怕我?”

小丫鬟慌忙低垂了眉眼,卻又緩緩抬起,膽怯地注視著江靈梔柔善的眸光,小聲回道:

“奴婢還沒有學(xué)會規(guī)矩,今兒個是翠縷姐姐臨時脫不開身,正巧又只有奴婢一個人在雜院閑著,她便叫了奴婢奉上干果。奴婢不是怕姑娘,是怕不小心犯了錯受罰,又被賣出去。奴婢不想去那……那種地方!寧愿死也不去!”

受罰?那種地方?

江靈梔眉頭一皺,雖不知這小丫頭之前經(jīng)歷了什么,但見她無措至此,想來往事必是不堪回顧的,也沒再追問下去,只是輕握了她小手問了姓名年紀(jì)。

“奴婢名叫大丫!娘親說過每年第一個下雪天就是我的生辰,待到今年下雪天就要滿十一歲了。”

以雪天為生辰?

江靈梔聞聽陷入深思。

以往所知“民生疾苦”四個字皆是由書本所得,頭一次這么直白地聽人提起,心中某一根象征憐憫的弦由此緊緊繃起。

自以為自己寒氣襲身久病無醫(yī)已是苦痛,不想世人多有掙扎生存者,都是各有難處。

看來,果真是眾生平等,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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