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燈光，但是又睜不開眼。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很久，很久。

凝拿起了自己床頭那本十年以來從未用到過但時時翻閱的冊子。關于蘇醒人員的護理。

淵亦是第一次來的“真實”，上一次他在漩渦的邊緣停下了腳步。希望向他的兩位朋友尋求幫助。

如此，便到了現在。

當他們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本來應該在十年前就出現的第一批回歸者出現在了這片荒蕪的大地上。

琰保留了之前的記憶。因而他并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所以，他第一個完全清醒過來。

“你好—”凝顫抖著說出了平常的問候。琰的目光有些呆滯，看著休眠倉里面尚未完全蘇醒的兩人。

“怎么啦，不舒服嗎，啊啊啊，我忘了，是不是記憶重組的時候……不對不對，我再看看冊子，不急不急………啊啊啊………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不是話很多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凝。”琰打斷了語無倫次的凝。

“啊啊啊啊啊啊———”凝忽然仰天大笑，隨即又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十年來第一次看見其他人。所以………”

“辛苦了。”琰不知道具體說些什么，對于這個他打心眼里敬重的人，但只是這三個字，卻是讓凝淚眼婆娑。

“我……我保留了原來的意思進行的建模，凝淵計劃策劃部策劃員………我……就叫我琰吧……”

“這樣啊，怪不得你蘇醒的………蘇醒的很早……”凝忽然抬起了頭，“保留了原來的記憶，生活在一個虛幻的世界里。很痛苦吧………”

“……”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希望那些逃過來的人能夠保持著他們的幻想，只要進入了凝淵世界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我不贊成凝淵計劃，至今都不贊成。”

“但您還是一個人在這里工作了十年。”

“那只不過是因為………所以為什么呢……可能只是習慣了吧………”

“咳咳……”另外兩個人似乎已經完全蘇醒。琰的心里忽然一緊。

“沒辦法。”凝撇了撇嘴，“他的記憶已經恢復了。就看他自己怎么想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時候，凝淵計劃理事會應該已經亂成一片了吧。”

三個人的回歸現實讓凝淵計劃理事會成員，“虛”派領導人物“典”異常地警覺，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諾”這些年的準備究竟有什么恐怖。諾很輕松地就控制住了局面，“我把決定權交給他們，這是我的決策。”那張簽署了凝淵計劃執行部部長的紙，就這樣送到了所有保留了原來記憶的人員。

繾，很惆悵，但也沒有琰想象的那么歇斯底里，那么絕望。

“又回來了啊。”他只是這么呢喃著，回憶著之前抱著唯一的希望跨國千山萬水，現在又回到了這里，作為最終的決策者之一。

“淵”依然很冷，不過這回是真正的冷，荒蕪式的冷。

“好了，我們決策吧。”凝拿出了幾張紙，同時打開了一個儀器。這個畫面就這樣投影到了凝淵世界理事會。

“我們先休息一會兒，罐頭，這里也只有罐頭了。”

“決策什么？”淵冷冰冰的語氣一如既往。

“決策凝淵計劃的去留。”

“嗯？”

“這是凝淵計劃最高的決策之一。當第一批回歸者到達時與留守的人一起決策，要不要將真相告知所有人。”凝解釋道，“只是沒有想到留守的人僅僅只剩一人罷了。”

“好了，要不要將真相公之于眾。你們好好思考一下吧……”

“否決。”琰毫不猶豫地發言。

“贊成。”本來不打算過早公布自己的決策的凝應對琰的投票提早投了票。

“我說……”一直在呢喃自語的繾忽然開口了，“只讓我們來決策是不是太武斷了？”

“有點，但是沒有辦法，因為理事會的人莫衷一是，最終決定讓同時體驗過兩種生活方式的人來決策。”

“那公布真相是不是要求所有人回歸現實？”

“不是。”

“那現在現實的環境問題可以解決嗎？”

“不知道。”凝很實事求是，“因為沒有能夠進入凝淵世界的人在短暫的慌亂之后開始了應對措施。但因為我們這里消息閉塞所以并不清楚他們究竟進展到了哪一步。”

“其實……我知道琰一直在保護我。認為我無法在見識過了凝淵世界虛幻的美好之后無法接受現實。但事實上，面對并沒有那么可怕。”

“凝淵的世界其實有他自己獨特的精神慰藉。在里面的生活其實讓原來慌亂的心理已經有所緩解。”

“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試一試……這才是我們真正解決問題的方法。”

“我贊同。”

最后一票在手的淵陷入了沉思，他的心思極其縝密，他在想，諾絕對有讓“將真相公之于眾”的提案通過的能力，但他為什么沒有這么做，卻又期待著自己這么做。

因為……他害怕？

害怕如果這么做了以后，造成一個不中不當的局面，既沒有辦法解決現實的問題，也無法維持凝淵世界的穩定。

所以，他才要將最后的決策交給已經回歸的人和留守的人，因為他們可能才是真正懂的人。

“我………”作為最初的實驗者的淵猶豫了。

諾皺起了眉頭，他本來認為絕對會投贊成票的人現在卻猶豫了。

“有信號接入。”機械聲久違地想起。

“這是？”凝也不明所以，但還是指示，“接入。”

“正在為您接通。”

“您好，這里是治理委員會……呃……就是環境治理的那一部分人，是凝淵計劃執行部嗎？”

“凝淵計劃執行部，好久遠的名字啊。”凝也想起了什么，這就是那個反對凝淵計劃的組織，后來應該大量吸納了沒有能夠進入凝淵世界的人。

“我們的治理已經取得了革命性的成果，誠摯的邀請你們回歸現實，和我們一同努力。”

一番寒暄之后，凝暫時的將對方打發走了。

“所以，淵，你的決策是。”

“我……贊成……”

凝打開了防護板的遮光膜，他相信，很快，他就可以再次裸眼看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