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一時間覺得有趣，不慌不忙的站在那里觀看。

那位衣衫頗為光鮮的書生慷慨激昂了一通，見洛塵沒有逃跑，以為遇到了志氣相投之輩，當下揮舞著手里的木棍，喊道：“兄臺膽識不錯，做得很對！”

“咱們飽讀圣賢書之人，就該有正氣盈胸！世間多有不平之事，如果見到惡人就要退讓，豈不是亂了套了？”

“不要怕！郭某閑暇之余跟表妹學過一些把式，打這兩個小賊不成問題！”

洛塵見那郭姓書生端著木棍，擺出一個夜戰八方的架勢，差點兒沒笑出聲來。

這人估計是練過的，只是根基太差，連個弓步都站不穩，一個起手式站得輕飄飄的，沒有絲毫威脅。

不待洛塵搭話，那兩個一開始被唬住的劫匪也漸漸回過味兒來，呲著牙冷笑道：“我當是哪里來的大俠要為民除害呢！嚇了大爺一跳。”

“誰成想就這三腳貓的功夫，不愧是表妹教的！讀書人，你表妹是不是還教過你別的好玩的姿勢呀？”

“嘿嘿嘿……”

那兩個劫匪一高一矮，俱是皮膚黝黑，撩眉豎眼，帶著一股子狠戾。

不過，此刻卻滿臉淫笑，模樣說不出的猥瑣。

那郭姓書生雖然單純，卻并不傻，知道二人口中說的不是什么好話，當下怒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東西！我跟表妹是冰清玉潔的男女關系，可沒有你們想的那樣齷齪！”

“唉喲，都搞男女關系了還能冰清玉潔？指不定早就是個破鞋了呢！”

劫匪的話越說越難聽，連洛塵都皺了皺眉。

那書生更是雙眼通紅，舉著棍子就撲了上去，口中罵道：“混賬！不許侮辱我表妹！”

三個人一時間打在了一處。

按洛塵的猜想，那郭姓書生動起手必然會吃虧，自己要及時救助，免得讓這么個有趣的人受了傷。

哪知真正打起來，反倒是那兩個劫匪節節敗退，自顧不暇。

書生雖然基本功不扎實，棍法卻好像真的受過名師指點，招式大開大合，極懂得借勢，再加上心中憤怒，木棍揮舞起來，竟然虎虎生風。

不一會兒，兩個劫匪就挨了好幾棍子，雖然并沒有傷到要害，但心中也不禁生出怯意。

二人正準備退走，誰知倒是那郭姓書生先撐不住了，腳步一陣踉蹌，拄著木棍氣喘如牛，幾乎脫力了。

‘這身體素質，真不愧是讀書人吶……’

洛塵砸了咂嘴，似乎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那兩個劫匪見形勢陡轉，氣焰又一下子囂張起來，提著手里的片兒刀步步緊逼，口中獰笑道：“怎么啦，讀書人？是不是跟表妹玩耍的太多了，身子虛了？”

“那大爺可不客氣了！”

“往常爺們兒劫道都是讓那些肥羊花錢免災。不過今兒個，非得給你放放血不可！”

那郭姓書生喘了幾口氣，漸漸恢復了些力氣，臉色雖不好看，卻沒有氣餒，而是沖著洛塵喊道：“兄臺，我在前面頂著，你不要怕！”

“這兩個賊人不過是外強中干，咱們一起上，為民除害！”

“否則，不知道還有多少行人要被這二人勒索?！?

到了這般地步，洛塵真的有點兒佩服對方的正氣，當下取出腰間的長劍，連拔都懶得拔，帶著劍鞘便沖了上來。

那兩位劫匪見狀一陣大笑，點指著洛塵道：“今天真是開了眼界，看見沒，又一只充滿正義感的傻鳥！”

“書呆子，你他娘的還想帶著劍鞘捅死你家大爺嗎？”

洛塵嘴角微微揚了揚，正欲逗二人幾句，卻見那郭姓書生趁二人松懈，一棍子掃了過來，機會把握的極為精準。

二人被木棍抽中腰間，只覺火辣辣的疼，唉喲著連忙后退。

“兄臺，我來助你！”洛塵瞅準機會，大喊一聲沖了上去，“惡賊受死！”

郭姓書生正想追擊，卻見那個拿劍的家伙一溜煙兒沖了上來，接連兩腳，踹得兩個劫匪齊齊摔了個狗吃屎！

剛爬起來，又被洛塵追著用帶鞘的長劍一頓好打。

直打得二人鼻青臉腫，落荒而逃。

郭姓書生接連好幾次都沒有找到機會插手，直到劫匪跑遠了，才嘆道：“兄臺好功夫！只是卻便宜了那兩個家伙，就該捆了送到官府去！”

“唉喲！”洛塵心下暗笑，嘴里卻連連抱歉，“都怪在下打得興起，竟然把這事兒給忘了！否則即便是冒著天黑，趕幾十里山路，也要給他們扭送到開化府去！”

郭姓書生哈哈一笑，撓了撓腦袋，勸道：“算了算了！此地距離開化府怕是有五十里了，一來一回估計又得一天的時間?！?

“而且押著二人，路上不知道會生出什么是非。權且繞過他們吧！”

“對了，在下郭儀，棲霞郡人士，是前往京都參加春闈的舉子，見過兄臺！”

“在下洛塵，清河郡人，也是趕考的舉人，見過郭儀兄！”

洛塵連忙還禮，二人相視一笑，胸中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曠野中，日影西斜，北風呼嘯。

二人找了一個避風之處，匆匆吃過干糧，便一起上路。

洛塵見郭儀雖然衣著光鮮，舉止卻極為樸素，不由好奇問道：“郭兄既是舉人的身份，為何沒有帶一隨從。此去京都山水迢迢，一個人可是有點兒危險吶！”

郭儀靦腆一笑，嘆道：“洛兄弟有所不知。為兄生于棲霞郡農家，家境貧寒，又屢試不中，鄉鄰頗為看不起。甚至連幾房親戚，也如同躲避瘟疫，避之唯恐不及?！?

“只有同鄉的一位遠房表妹，見我性格敦實，為人厚道，屢屢接濟，才能讓我年近三十，博得一個舉人的名位。否則，生活困苦，早就放棄考取功名的念想了！”

“這身衣服，還是臨行前，表妹見我衣著寒酸，臨時購置的。仆從什么的，為兄哪里養得起呀！”

洛塵心下了然，不禁又對郭儀高看一眼。

出身貧賤，卻滿身正氣，不畏強權，確實難得。

只是這“表妹”二字出現的頻率卻多了些。如今的時代，一個女子，哪來那么多的能量和自由，屢屢幫助一位窮小子？

似乎看出了洛塵的疑問，郭儀面現羞赧之色，又滿臉傾慕地說道：“我表妹雖為女流，卻是行走江湖的英雄豪杰！”

“小小年紀，不僅能夠幫助舅父打理鏢局的生意，還是威名赫赫的江湖高手。早早的，就闖出了一個‘紅纓斷魂’的名號！”

“跟她相比，為兄真是狗屁不是了……茜娘總是罵我朽木不可雕，一套棍法學了半年還沒有入門，想來確實令人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