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取功名？”

洛塵一笑，剛想說自己并不在乎什么官位虛名，思緒卻一陣恍惚，一種莫名的渴望和不甘涌上心頭，當(dāng)下臉色微變。

因果之力好生厲害！

自己穿越算是借體而生，原主人生前的執(zhí)念幾乎烙印在了心中，此刻聽到“功名”二字，身體竟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反應(yīng)……

朱梓文見面前的落第書生臉色忽的蒼白，以為自己揭人短處，言語過重，當(dāng)即心中一陣后悔，理虧道：“其實我也是見了你的詩和字，知道你是一位非常有才華的人，如果不能考取功名，建功立業(yè)，怎么對得起自己？”

“我從小受爹爹的熏陶，對文章詩詞頗為喜愛?！?

“若非上天生我一個女兒身，還真想到金鑾殿上走一朝，金榜奪魁，名揚天下，那多威風(fēng)！可惜……”

面前的少女一身丫鬟的打扮，平日里也大大咧咧，想不到竟有如此志氣，真是令人肅然起敬。

奈何那一聲嘆息透露著滿滿的無奈，讓人心疼。

這個時代，凡人女子生來的使命就是相夫教子，從小連私塾都不許進，只有一些大戶人家的子女，才為了附庸風(fēng)雅學(xué)習(xí)一些詩詞文章。

大多數(shù)的命運都是注定了的。

當(dāng)然，凡事總有例外，只是那些例外不可能發(fā)生在普通人身上罷了。

見朱梓文臉上露出落寞的神情，洛塵身為一個現(xiàn)代人，思想自然不被腐朽的條條框框束縛，當(dāng)下寬慰道：“女子怎么了？女子能頂半邊天，世上的事，只有想不到?jīng)]有做不到的。”

“嘁！”朱梓文攏了一下耳鬢的長發(fā)，臉上恢復(fù)了嬌俏的神情，撇了撇嘴道：“你又說什么瘋話？什么女子能頂半邊天，到外面被夫子們聽到了，不笑話死你，以后不許說了?！?

洛塵被懟了一句，只能訕訕的笑了笑。

“我這是跟你在這兒瞎扯什么！”朱梓文翻了個白眼兒，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快，寫字去！再拿不回去，爹爹又該罵我了?！?

打發(fā)走朱梓文，洛塵又跟老于頭閑話了一會兒，講了講幾天來的見聞，聽得小于封兩眼放光，一個勁兒的埋怨怎么不帶上自己。

還說等自己長大了，一定做一個闖蕩江湖的大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老于頭聞言，拍著他的小腦袋瓜子臭罵了一通，洛塵倒是心中一動，信了幾分。

日子平平淡淡，又過了月余，年關(guān)將至。

洛塵回想著記憶里的舊屋，以及屋中簡陋的擺設(shè)和供奉在屋子正中的牌位，覺得自己有必要回家一趟。

老于頭正盤算著置辦年貨的事情，忽然見洛塵過來，心中已有了預(yù)感，臉上略顯不舍道：“你要走了？”遂又抽了一大口旱煙，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也是，大年下的，是該回去看看?！?

幾個月的相處，洛塵完全融入了這個家庭，更是將老于頭當(dāng)做了長輩看待，當(dāng)下心里也有一點兒難受，不過仍舊苦笑著點了點頭：“過完年我還會回來。其實家里也沒什么人了，就是想在爹娘的牌位前點一炷香，然后到墳前祭奠一下……”

“應(yīng)該的！”老于頭將煙鍋子里面還沒有燃盡的煙絲磕了出來，然后站起身開始收拾東西，“清河郡路途可是不近，這又是大冬天兒的，路上應(yīng)用的東西可得準(zhǔn)備的足一些。”

臨行的時候，眼看到了臘月，天寒地凍，萬物蕭瑟。

洛塵將準(zhǔn)備好的一錠金子交給老于頭，并千叮嚀萬囑咐財不露白的道理，然后又安慰了一番哭成淚人的小于封，這才揮手作別。

清河郡與沛陽郡接壤，從青牛鎮(zhèn)出來，往東一百五十里左右，便是東山鄉(xiāng)。

以往，需要跋涉五六天的路途，對于現(xiàn)在的洛塵而言，卻并不成問題。

但是為了不多生是非，他還是選擇了老老實實徒步行走。

畢竟揮舞著一把長劍又蹦又跳的，怎么看，都有點兒驚世駭俗。

三天之后的早晨，洛塵又看到了薄霧中熟悉的村落。

沿著崎嶇的小路走進村子，景象卻與洛塵記憶中的不太相同。

街巷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所有人都消失了一般。

洛塵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慌亂，顧不得回家，加快腳步走了好一會兒，忽然聽到喜慶的嗩吶聲從村子中心傳來。

正在疑惑之際，斜刺里忽然一個身影竄了出來，看到洛塵驚咦了一聲，而后點指著他大笑起來：“我說是誰呢，這是舉人老爺回來了嗎？”

洛塵一愣，打量來人。

破舊的黑色棉襖，一雙尺寸很大的棉靴，個子高大，面容精瘦，正是自己一個村的同齡人李虎。

腦海中的記憶漸漸清晰，洛塵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李虎跟洛塵一樣出身貧寒，性格卻截然不同。

為人奸滑，急功好利，向來看不起讀書人，甚至當(dāng)面稱呼洛塵是活在書本里的傻子，連個飯都吃不飽，還做著考取功名的美夢，真是活脫脫的書呆子！

跟旁人略帶調(diào)侃，喊一聲書呆子時不同。

李虎每次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嘴角露出的是發(fā)自骨子里的鄙夷。

而他本人確實極識時務(wù)，溜須拍馬，偷雞摸狗的事情百無禁忌，為了一點兒口腹之欲，可以毫無底線，無所不用其極。

從前，洛塵向來對其厭惡，可自己生性懦弱，在加上真的惹不起這莽漢，所以一直忍氣吞聲，任其羞辱。

可今時不同往日，此洛塵亦非彼洛塵。

李虎見面前的書生沒有反應(yīng)，反而臉上透露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冷峻，當(dāng)下心中一驚，可又隨之嬉笑道：“咦，你這書呆子跑了一趟府城，還長本事了？”

“你李哥跟你打招呼呢，怎么半天屁都不放一個！”

說著，一巴掌向洛塵的后腦勺扇來，臉上佯裝著笑意，眼底卻是一片兇狠。

洛塵聽到耳后呼嘯的掌風(fēng)，心中僅剩的同鄉(xiāng)之情也徹底消失，眼睛微瞇，右手作劍指，輕輕點在其腋下。

“唉喲！”

即便只用了一分力，李虎也受不了，痛呼一聲，高大的身軀踉蹌著向后倒去，得虧依住旁邊的矮墻，才勉強站穩(wěn)，一張滿是戾氣的臉上已經(jīng)爬滿了懼色。

“洛塵，你什么時候力氣這樣大了？”李虎色厲內(nèi)荏地叫了一句，裝作一副委屈的樣子罵道：“今天馬老爺家的公子大婚，我本想著叫你一起去蹭一頓好的，哪知道你小子下手這樣沒輕沒重，真是瞎了我一片好心！”